第六十四章 八月二十一日 於阿爾巴特大街
和克里姆林宮那種大氣的俄羅斯輪廓不同，如果不是李想還清醒，他甚至以爲自己是來到了西歐而不是蘇聯。
“有點，出乎預料。”
“那在你的想象裏阿爾巴特該是啥樣的？”尼雅見李想一幅出神的樣子——雖然他一直這幅德行，不由得好奇道。
“……更蘇聯一點？”李想自己也不確定地回答，其實他很想說在他的想象中，阿爾巴特應該到處都是紅色標語和宣傳油畫，屬於那種六七十年代蘇聯的盛景。
“這種佈局比較像我過去在雜誌上看到的法國街道。”
“我們在分類上應該屬於歐洲國家吧。聽你的說法感覺蘇聯就應該是匈奴或者過去的蒙古一樣野蠻……”尼雅嘆了口氣。
“不，我沒這麼想過。”李想趕緊澄清。
“噗，我也沒有數落你的意思。”尼雅很自然地在女僕小姐“蕾佳死光”的照射下拉起李想的胳膊：“走，去找家咖啡廳坐坐，難得來如此有情調的地方，我就不慫恿你喝酒了。”
“誒？？哦哦……”被拖走的李想還保持着懵逼的狀態。
跟在後面的蕾佳表情異常糾結。
很難見到女僕小姐如此明顯地表露出情緒，但沒辦法，爲了和尼雅慪氣，蕾佳放棄了去“頓河平原”，最終提議要到阿爾巴特來，但是——無論換多少個地方，這都是尼雅的主場作戰，她一點優勢都沒有。
和父親將話挑明白，並且道歉後，父女能夠互相理解的情況下，少女終於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陪自己的青梅竹馬開始遊玩莫斯科。
“就這家吧！”一身海魂裝的尼雅看上去少了幾分英氣，多了一些活力，至少現在，能夠像普通少女一樣地融入這條街道。
“小女僕，一起來啊！”少女毫無雜質的笑容盛放着。
那種不僵硬的而且發自心底的熱情甚至波及到了理論上算是情敵的蕾佳那裏，讓女僕小姐沒辦法拒絕。
“急停咖啡館”。
如果李想沒記錯的話，這家店好像是一家唐國企業旗下的咖啡品牌……
果然唐國人無處不在。
這種店真的能正宗嗎？他狐疑地看着招牌。
“就算是唐國投資的店，做咖啡的也還是蘇聯人……”尼雅看出李想的疑惑：“所以你不用擔心。”
她熟練地坐在靠窗戶的位置，指着精美的特飲牌子問：“李想你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嗎？”
“嗯……”少年盯着菜單半天——雖然有外掛幫他翻譯了飲料名字，但基本都翻譯成了雅文的各種擬聲詞和直譯詞，特別晦澀，完全看不懂具體是啥材料做的。
“我要‘格瓦斯咖啡’……至少這組合詞我還認得……”他吐槽似地點了個奇怪的飲料。
“……”尼雅的微笑凝固了：“這飲料我咋聽都沒聽說過……”
“那咋辦，你推薦一款？這單子上我只喝過意大利特濃……”李想打了個哆嗦：“那味道……絕對不會喝第二次的！我發誓！”
“算了，我幫你點。”尼雅無力地招呼來老闆：“老闆，兩杯摩加佳巴。”
“對了，蕾佳小姐想喝什麼？”在外人面前，尼雅很有心地不叫蕾佳“小女僕”。
“民女也要摩加佳巴，謝謝。”
“三杯摩加佳巴？好嘞！”
“…………”
由於翻譯機能的關係，李想聽着俄羅斯大漢操着一口濃厚的東北腔招呼客人，臉上表情異常蛋疼。
“慧慧也想喝，慧慧也想喝。”點單時，某隻撒潑打滾的小鳥把李想整潔的頭髮弄得碎爛碎爛的。
“給這蠢鳥要一杯檸檬水。再來一份榛子餅乾。”李想指着頭頂的夜鶯對神情微妙的尼雅道。
“誒誒誒？？慧慧想喝咖啡。”但夜鶯少女再怎麼鬧騰，李想也是鐵石心腸不讓她碰咖啡。
“會掉毛的。”他這樣恐嚇慧慧。
“摩加佳巴是什麼來着？”點完之後，蕾佳歪着頭問尼雅。
“額，原來你不知道嗎……是俄羅斯特色的咖啡。”少女比劃了一下：“你們不是想要體會蘇聯的味道嗎……這咖啡大概也算一種特產吧……高熱量……味道很厚重。”
“好極了。”李想都能想象出這咖啡是有多“毛子”。
在街道的另一頭，李舜生和劉奇勝將自己的身體掩藏在陰影中——
實際上，兩個大老爺們兒只是在瘋狂啃俄羅斯吊架烤肉，由於坐在傘蓋下方，且都低着頭，讓人看不真切而已。
“咱們這樣真的好嗎？明明是在任務期間，還胡喫海塞。”李舜生一臉漠然地往嘴裏灌着肉，說着和手上行爲背道而馳，大義凌然的話。
“跟你不一樣，我這輩子可沒出過幾次國，不趁這機會嚐嚐街頭美食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蘇聯。”劉奇勝一邊喫肉一邊盯着急停咖啡館的玻璃牆：“咱們只是喫口好的而已，之前在飛機貨艙裏趴了半天腰都快斷了，那小子纔是人生贏家，出來享受還帶倆美人。”
就在這時候，李想發散的視線突然凝聚起來，向着兩人的方向瞟來。
“別盯着他看太久！”李舜生趕緊道，順勢埋下頭去又塞了兩塊肉。
“哇，這小子的直感真強。”劉奇勝悄聲道：“上次和上上次我從後面接近他，他的反應都挺激烈的。”
“所以我把少爺猜成宗師完全不是臆想啊。”李舜生擡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換個地方了。內務部的人也不是喫素的，交接一下有好處。”
“屁的交接，真被他們發現咱們在跟蹤少爺很可能要搞出一系列麻煩，公爵大人知道了，我會被勒令回去處理雜務——老子堅決不幹！”
“不是說暗中保護嗎……搞得跟刺殺一樣……唉。”李舜生擦擦嘴，無奈地提醒：“六點鐘方向，背後，兩個黑髮俄羅斯人，體質勻稱，練過，配槍，應該是內務部的，他們好像對咱有點意思？”
“完蛋，還是被注意到了，都跟你說過別全身黑衣了，一看就不像好人。”劉奇勝差點噎着。
“你這身騷藍色也強不到哪去吧。”李舜生眯着眼反駁道。
總之，這兩個傢伙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詭異氣息，尤其劉奇勝虎背熊腰的，除了隔着反光玻璃沒辦法看得特別真切的李想一行，在外面的只要是有點常識，都不會把他們當一般人。
“您好，蘇聯警察，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或護照，麻煩了。”戴着墨鏡的俄羅斯人走過來，對兩人敬了個比一般警察更標準的禮道。
“……”沒把肉嚥進去的劉奇勝先掏出了身份證。
“謝謝。”打過卡後，李舜生也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但他擡頭透過墨鏡和“警察”對上眼的瞬間，心中如有一千萬頭羊駝奔騰而過。
“無不露杜克（是你這混蛋！）！”內務部的探子猛地從懷裏掏出一根甩棍對着李舜生的腦袋就敲了下去。
“當！！！”
然而對方的敲擊被李舜生用一根叉子擋掉了，隨後，唐國青年猛地翻身越過椅子背，右手持餐刀靈巧地穿進對方的領口，咣地一下將蘇聯人按倒在桌子上，刀尖扎進桌面，將他的衣服釘死在上面。
“走！！”用俄文喊了一嗓子，李舜生在滿臉茫然的老闆和一樣茫然的劉奇勝的注視下甩出一張五千盧布的鈔票，拽着自己的“臨時搭檔”一溜煙竄進了阿爾巴特的人羣中，消失在拐角處。
“我擦你等等啊，爲啥要跑啊！咱們是合法入境的！！”劉奇勝被這個身子骨看上去瘦弱的青年拖出去七八十米才反應過來，趕緊甩開他的手大步跟上：“我們都有身份證明……還是說那些人是來找尉遲響茬的？”
如果對方真是來找自家少爺茬的，咱兩個也不該跑路吧？
劉奇勝心中有十萬個問題待李舜生解答。
“跟少爺沒關係，是私仇。”儘管在逃跑，李舜生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那些內務部的蠢貨被我坑過幾次，而且還記得我的臉，當然，都是我在傭兵時期發生的事情。”
“……飛機上爲啥不說清楚……”劉奇勝便祕一般地半天憋出幾個字兒來。
“誰知道這麼巧，出來保護蘇聯公主的和之前調查我的是同一批人。”李舜生微微回頭：“還有，劉先生您的反應速度該練練了。”
“老子回去要扣你工資！！”
“工資是夫人管的，又不歸你管。”
…………
當天晚上整個蘇聯內務部都炸了鍋。
得知事情經過暴跳如雷的約達還抽了兩個執勤倒黴蛋的嘴巴子都是後話。
李想隔着玻璃是看不太清楚不假，但看到那風中飄揚的熟悉髮型後，少年的眼睛由圓轉扁，最終和死魚一樣。
“外頭怎麼突然這麼鬧騰？”尼雅側過身去看向烤肉攤。
“那兩個人也來蘇聯了嗎？我說咋老覺得有人在惦記我的菊花。”少年沒有接尼雅的話頭，捧起漆黑的咖啡嗅了嗅，嗯，非常濃郁的香味。
這麼香應該味道不差吧？
於是少年輕啖一口。
“……”瞬間臉都綠了。
“有什麼感想？”尼雅希翼地看着青梅竹馬。
“就好像你前天去暑喝得還是冰鎮綠豆湯，今天突然就換成藿香正氣水了的……那種感覺。”李想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某種角度講，這店確實挺正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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