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飛鴿傳書,報平安
劉璟延喘着氣,揹着孱弱的雲香菱,接連上下了五座險山,當真一刻都不敢停留。
初冬的風是寒冷的,這山嶺間的溫度更是低得驚人,頭頂的太陽雖然又大又亮,但是一點兒熱度都沒有。劉璟延攀山的時候,就不覺得冷,可是背上的雲香菱卻不同了,即使有那件厚實的白色錦袍在身,她還是凍得忍不住哆嗦。
身體雖然被凍得麻木不堪,可她的眼睛還能看,心還在跳。她看着劉璟延從刀尖上救下她,不顧嚴寒用自己的錦袍給她取暖,不惜放下尊貴身段也要揹着她前行,不忍她受到一點兒委屈。這一切,雲香菱看在眼裏,分外感動。
她與他的心此刻緊緊地挨在一起,彼此的心跳聲、呼吸聲不絕於耳。雲香菱將頭靜靜地趴在他的肩膀,隨着他身體的起伏,她的額頭不斷碰觸在劉璟延的頸子上,每一下如同觸電一樣,熱流衝擊着她的全身每一寸肌膚。雲香菱深深地感到他的力度,他的擔當,還有他無比的溫存,只對她的溫存,對她失而復得的溫存。
此刻,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充斥在雲香菱的心中,她在想自己對劉璟延而言,該是多麼的重要。皇上並沒有拋棄她,也沒有負了她,一直以來對他的怨憤似乎是她的一廂情願,似乎是常英對她的誤導,而她卻深信不疑,仇恨着其實一直思念她的劉璟延。雲香菱忽然十分自責,她想到自己如今已不是清白之身,已不是當初那個守身如玉的大家閨秀。
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刷刷滑落,顫抖的雙肩在錦袍下不安地起伏着,雲香菱又想起在白蓮教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常英的欺負與叫罵,似乎已在她心裏生根發芽,成爲她揮之不去的陰影。縱使現在自由了,她還在隱隱後怕。
怕常英命大,又活過來;怕白蓮教知曉她的行蹤,又要利用她;更怕劉璟延發現,她已不是純潔身。
這一路,雲香菱想了很多,很多。興許是有了答案,興許是一籌莫展,待劉璟延行至最後一條小溪的時候,她業已熟睡,只是眉毛糾結在一起,神情甚是悲傷。
遙望去,小溪的對面是一家客棧,諾大的紅帖字上寫着“雪峯客棧”,外觀簡陋,還有些髒兮兮的感覺。
劉璟延駐足門前,仔細打量着,簡陋是簡陋了些,不過還能將就着住。略一沉思,便走了進去。方圓幾公里,也就這麼一家客棧,錯過了只怕就得露宿荒郊野嶺,即使他受得了露宿之苦,香菱也受不了,況且她還有傷在身。
雪峯客棧,兩層樓,第一層是店家住所,第二層是給過路人歇腳用的,共四間客房。每間客房配有一張做工粗糙的正方形的木桌,一張涼蓆鋪設的牀,兩把木椅子和一臺破油燈,那燈芯怕是連一個時辰都支撐不了。如此簡陋的客棧,難怪連一個客人都沒有,可老闆卻推說是此處鮮有人跡的緣故。
劉璟延將她平放在牀上,命人拿來幾牀大被褥,又差人取來碳爐,將爐火燒得旺旺。他知道雲香菱需要熱度,來喚醒她僵硬的四肢。瞧見她凍得青紫的臉頰,劉璟延發自內心越發疼惜。如果可以,他真想……真想脫了衣裳,用自己如火的身體驅趕她的寒冷,如果得到雲香菱的同意,他會去抱住她,好好地呵護,再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一步。
多年的別離沒有削弱對她的在乎,劉璟延的眼眸中隱隱有了淚光,握起她的小手卻發覺它比以前更加瘦弱,更加粗糙,他亦知道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忍了多少痛。他懂,真的懂,懂得一個女子痛失雙親、離鄉別景的艱辛與無奈,懂得一個女子爲生存拋頭露面的心酸與不易。
幸得上天眷顧,眷顧他這麼多年的相思之苦……再次相逢,他只有感激,感激有生之年還能遇見她,這麼一個善良而溫柔的女子,以後的路還有她歡歌笑語的陪伴,劉璟延很是欣慰。眼下,只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帶她回宮,向母后領罪便是。
暖和的被褥,令雲香菱睡得更沉,劉璟延在牀邊靜靜地陪着她,不忍叫醒她,也不願離開。於是直到暮色降臨,他們依然是同樣的姿勢,一個睡着,一個坐着。
雪峯客棧,棧如其名,果真像矗立在雪峯之巔,靜寂得連一個腳步聲都沒有。唯有山風吹拂着松柏發出沙沙的聲響,近處的松林遠方的柏樹,隨着風的節奏一層層地盪漾開來,就像那浩瀚的大海,海濤正在齊鳴、正在翻滾。響聲雖不是震耳欲聾,卻足以吸引一個滿懷好奇的人,前來觀景。不管是多麼華麗宏偉的人工建築,都比不上純正的天然景緻,那麼富有詩情畫意,那麼磅礴又聲勢浩大。
這處別具一格的自然景緻在久居深宮的劉璟延眼中並不常見,適才他已起身來到窗邊,駐足而望。他的目光時而停留在山嶺之巔,時而望向印着彩斑的雲朵,時而……
突然,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正以極快的速度筆直朝劉璟延飛來。
那是什麼?
劉璟延心裏很是納悶,待飛行物接近屋檐的時候,他纔看清原來是一隻白鴿。白鴿的嘴裏叼着一塊四四方方的布料,右腳上捆綁着一封信箋。
劉璟延一眼就認出那布料正是德韻先前所穿的衣裳,心裏猜想:“該是隻報平安的鴿子吧!”
一揚手,白鴿竟不怕生,穩穩實實地落在他的臂膀上,咕咕直叫。
劉璟延小心地摘下信箋,打了開來,只見白紙黑字,字字虎虎生威、剛柔並進,一看便是德韻的筆跡,心裏自是一片欣慰。
只見信上說:“那晚暫別,甚是擔憂主子安危,前思後想終究依照吩咐,救治嫣兒姑娘。可惜奴才才疏學淺,嫣兒姑娘又危在旦夕,故奔赴五梅廟宇求師賜救。幾經波折,終成事,焉得感謝婉琴姑娘盛意拳拳。想來再有數十天,嫣兒姑娘便可痊癒,請主子放心。不知主子眼下身在何方,速回信函,以然了卻奴才心頭掛念。”
字裏行間透着德韻的擔憂,劉璟延瞭然,笑意停留在脣畔,良久才提筆寫下書信,摺疊好,重又綁在白鴿腳上,放飛了去。
白鴿漸行漸遠,很快在天際中消失不見。
暮色沉沉,山風仍舊呼嘯着,松柏亂舞。
劉璟延兀自嘆了口氣,回望昏睡的可人兒一眼,暗自道:“救得活嫣兒性命,他就有把握讓香菱找回記憶,只屬於他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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