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溫舊夢 1
一陣急促而羸弱的呼喚，從半睡半醒的劉璟延的身邊傳來，一雙憔悴地佈滿老繭的小手正彷徨地在空中揮舞，像是徒然找尋港灣的小船，那樣無助，那樣失落。
劉璟延一雙眸子突地睜開，大手業已握住那憔悴不堪的小手，一陣冰涼猛然鑽進劉璟延的心窩，似乎能夠切身感到來自她的無助與失落。同時地，那雙小手也安靜下來，靜靜地躺在那片突然降臨的溫暖中，小手的主人原先那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神情也漸漸地安詳起來。
正午溫煦的陽光照射進來，整個小屋亮堂堂的，充滿了暖意。
劉璟延的眼眸一刻都未曾離開她，那帶着無比溫柔與憐惜的眼眸，像兩道炙熱的光束，射在她瘦削的臉頰上，還有那一身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傷。憑劉璟延多年的習武經驗，他發現這些傷痕非一日所積，有的長達三四年，可謂是新傷舊傷，傷上加傷，所以她的身體纔會如此虛弱，如此憔悴。
“菱兒——菱兒——”他呼喚着她，心中無比期望她能儘快甦醒，他要親口問問她這五年都是怎麼過的，到底是誰傷了她，傷得這麼嚴重。劉璟延的手掌緊了緊，身側的人兒業已感到壓力，不禁晃動了一下胳膊。
劉璟延依偎過去，幾乎接觸到她蒼白的臉頰，再次呼喚道：“菱兒——快醒醒——快醒醒——”這次的呼喚聲略微急促了些。
溫熱的氣息吞吐出來，在陽光下竟能眼見白色的氣體，嫋嫋升起。
雲香菱雖在昏迷中，仍不放棄生的意志。興許是陽光的暖意，興許是劉璟延執著的呼喚，緩緩地，她甦醒過來。第一眼她就看見了他，那雙滿是溫柔與驚喜的眼瞳，一時間雲香菱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迎來了春天，她的生命重新被火把點燃，與這間小屋一起亮堂堂、暖洋洋的。
她的眼睛滿是興奮，滿是神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愣愣地凝望着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瀟灑不羈的男子。良久，她溢出了淚。
“菱兒，你終於醒了。”劉璟延動情地抱住她的身軀。“你放心，再沒有人能把你從朕的身邊奪走，再沒有人可以欺侮你，朕會保護你，永遠……永遠……”
雲香菱依順地躺在他懷中，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似乎比天下任何一種良藥，來治癒她的創傷更有效。雲香菱深深地感到，她那顆冰凍多年的心，正漸漸地融化。如果可以永遠地躺在他懷裏，該有多好啊！
劉璟延卻突然鬆手，目光中隱含着一絲詫異，喃喃道：“你還記得朕嗎？”他是想起嫣兒的話來，‘小姐她……自從那場大火後，就失去記憶。’
雲香菱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記得，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在他的面前，她已無法再佯裝什麼。他們已經分開的太久，太久，錯過了不知多少美好的時光，相逢的喜悅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下就衝倒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隔膜。除了深情的對望，耳邊的柔柔細語，彼此信任的依偎，還有不言而喻的愛。
是的，她從劉璟延的眸子裏，看到的就是愛，滿滿的愛，炙熱的愛。
“真的嗎？”劉璟延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口氣充滿了驚喜，“你記得我們當初……”
“是，菱兒記得我們是如何相遇，如何心心相印，如何江邊嬉戲，如何對月起誓。還有好多好多的回憶，我都記得，從來不敢忘記，雖然那一段……也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仍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皇上……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這是個夢嗎？”雲香菱悽楚地回望他，心裏真的不敢相信這美好的日子，又忽然從天而降了。
如果這依然是個夢，雲香菱也信。因爲就在昨天，她還淪落在常英手上，被鞭打糟蹋，過着挨餓受凍、生不如死的日子，今天卻又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心上人懷中。人生，當真是變化莫測，令人始料不及啊！
“菱兒，朕的好菱兒，這不是夢，朕的的確確在你身邊。其實，朕也怕這是個夢，所以從昨天到現在一步都沒有離開過你，朕不能沒有你。這五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朕會好好補償你，善待你。答應朕，一起回宮，好嗎？”
雲香菱聽到這裏，瘦弱的身子不禁一陣顫慄，她暗想：“我可以跟他回宮嗎，我已不再是原來那個冰清玉潔的雲家大小姐，何況……何況他的宮裏，不是還有另一個女人嗎？”雲香菱又想起了那天夕陽下，滾在草邊盡情愛的男女，那個女子只怕就是眼下最得寵的彤妃了。一想到，要與其他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雲香菱就覺得痛楚難當，她愛得自私，愛得也聖潔。可是……
轉念一想，突又覺得自己可笑之極，她這副殘破的身子，還想奢求什麼呢？雲香菱垂下頭，想着自己的遭遇與困苦，過去的，現在的，還有將來……
她的將來會平安，會幸福嗎？
“你怎麼了，菱兒？”劉璟延捧起她的臉頰，清晰地瞧見兩行清淚正迅速滑落下來，雲香菱竟然嚶嚶地哭泣起來。“你的傷是不是很痛，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
“你看過我的身子了，是不是？”雲香菱突然問道。
“沒有。”劉璟延輕聲說，生怕嚇着她。
雲香菱卻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目光閃爍不定，“我的傷沒什麼，不用看大夫。”
“昨天，你額頭流了很多血，幸虧朕身邊帶着金瘡藥，不然這荒山野地的，可要怎麼辦啊！可是，你身上確實有很多的傷，如果不好好檢查一下，恐怕……”
“都是那天，遇見邪徒以後才受傷的，皮肉傷沒什麼的。我……我休息幾日就好了。”雲香菱忸怩地說。
劉璟延愣了一下，心想：“菱兒的傷分明就不是一天形成的，爲什麼她要掩飾？她想隱瞞什麼？爲什麼對看大夫，這般牴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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