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沒有選擇
紫霄宮內，一切的氣機都被隔絕在其中，不然光是氣息的擴散，就足以令得整個洪荒天地的大道規則秩序陷入紊亂。
兩人隔空對坐，一者一身紫衣，星華流轉，自顯神祕與尊貴，一者一身雪白道袍，清氣繚繞，衍三千大道之妙。
二人之間，縱橫交織的大道經天緯地，納無邊洪荒，無盡生靈，於棋盤之上，大勢凝聚，演化無數的可能。
兩人身後，各有大勢彰顯，相互傾軋。
一切似都混淆不明，但某一刻，一股大勢突然將對方的大勢盡數吞沒，納爲己用，隨後滾滾向前，以洶涌之勢，縱橫棋盤之上，將無盡的可能盡數抹滅，只留下其自身作爲唯一的定數，成爲唯一的可能性。
紫曦擡起頭來，星光縈繞的雙眸望向鴻鈞，聲音平淡，卻似不容置疑的審判。
“鴻鈞，你輸了！”
鴻鈞沉默，神情變幻，最後搖頭嘆息。
“貧道本以爲道友是心繫衆生之神，卻是貧道錯了，道友不僅對衆生隕落視而不見，更是借貧道之手，將無盡生靈視作承載天道的工具。”
“沒有你攪局，我們自然也不會用這樣極端的方式進行，只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罷了，可能效果也不如現在這麼好。但說心繫衆生，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萬般皆爲道而已。”
紫曦說着，站起身來，隨着他的起身，洶涌的氣機盡皆被引動，紫曦身上的氣勢直接連續攀升，按照他們彌羅宮劃定的大羅之境品階，直接自五品入七品，相較於鴻鈞的八瓶，差距愈發的小了。
地道的建立，天地秩序的再一次擴張與拔高，紫曦的修爲積累也隨之水漲船高。
雖然法力的積累並不能準確代表戰力，但至少算是一種參照。
當初以初入大羅之境的青蓮，與那三十六品混沌青蓮之間的差距劃分境界層次，這已經是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具有參考價值的劃分標準了。
畢竟大羅之境不同於其他境界，本身很難強行劃分出層次來。
當下，紫曦的道行可對標七品，還要勝過青蓮一品，鳳凰他們現在也只到四品層次。作爲天道的核心中樞，紫曦受益是極大的。
一柄青色仙劍自虛空之中飛出，懸於紫曦腰間，錚錚而鳴，似頗爲喜悅。
紫曦伸手輕撫青萍劍，劍鳴方止歇，安靜下來。
一手按在青萍劍劍柄上，紫曦微眯着眼眸，盯着鴻鈞。
棋盤之上交織的一條條大道，凝聚整個洪荒的天地大勢，此刻盡數壓落在鴻鈞身上，秩序神鏈化作枷鎖，禁錮虛空，鎖死無數可能性的演化，鎮壓無量時空。
鴻鈞坐在原地未曾起身，也無法起身。
一場對弈，棋盤之上匯聚起了彌羅宮衆多身上的道果力量，浩瀚的浩瀚天地大勢，以及鴻鈞自己的力量。
而現在，這些力量盡數壓落在鴻鈞身上，鎮壓其道果，禁錮其大道。
本就是對賭，敗者，要承擔起的，是整盤棋局的重量，無量因果加身，被捲入對方定下的未來之中。
“貧道輸了。”鴻鈞開口。
地道已成，天道再度拔高，自然就是失敗了，他未能阻攔到對方的道，平衡沒有能夠得以維繫，對方成爲了打破平衡的一方。
紫曦與他之間道行固然還有差距，但並不大了，而彌羅宮現在的大羅之境存在，足足數百位，他拿什麼抗衡？
光是以紫曦現在的實力，再以天道加持，於這洪荒天地之內，單獨鬥法他就不見得能佔到便宜。
鴻鈞目光看了看紫霄宮外，他能夠感應到，天道的秩序已經封鎖了天地，想要離開洪荒遁入混沌，不容易了。
這個時候，紫曦與鴻鈞目光同時望向紫霄宮外，沒有了隔絕，他們自是發現了那些到來的先天神聖們。
鴻鈞愣了愣，隨即眼角抽了抽，雖然暫時處於被鎮壓的狀態，但他還是可以輕易得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先天神聖，因爲斬三尸之法，來找他這個天道代言人了。
鴻鈞目光望向紫曦：“伱是自一開始就預見到了這一幕？”
紫曦訝異：“怎麼會？難道不是因爲你引起的混亂，導致天道再無法遮掩，才讓他們察覺到的嗎？”
“……”
對於這種鬼話，鴻鈞會相信纔有鬼。
不過這種事也怨不得誰，當初就是各取所需罷了，他需要一個洪荒天地的合法身份，彌羅宮當時不能和他翻臉。
只是他沒想到對方一開始就打算讓他背黑鍋，斬三尸之法中的些許弊端，他不可能真看不出來的。
“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鴻鈞也不再去想其他，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問，作爲勝者的彌羅宮，打算與他提怎樣的條件。
紫曦也沒有多說什麼，伸手牽引天道之力降臨，由天道之力編織道章，被紫曦寫就，退到鴻鈞身前。
“如今地道初立，我們打算分天干十地支十二，紀年也從這個時代開始，當下爲第一個元會，便稱甲子吧。你我雙方在這甲子簽訂平等條約，就叫甲子元會平等條約，如何？”
過去彌羅宮實際上也有着編年史的，以元會爲單位，從三方勢力初聚開始的紀年。
但那些久遠的時代，除了彌羅宮自身以外來說，都沒有意義了。
所以，彌羅宮決定從地道初立的當下開始，重新進行洪荒統一的紀年。
鴻鈞看着眼前的條款，神情變了變。
“紫微道友，你這條約你確定平等？”
“怎麼不平等？你不與其他人一樣將道果寄託於天道，讓我等如何信你？這一點沒得談，你沒有選擇。”
鴻鈞目光微凝：“我要離開，即便是現在的彌羅宮，要阻攔我一樣要付出代價。”
紫曦點了點頭：“沒錯，確實如此，代價還不算小。不過當下天道穩固，即便付出了代價，也不會影響天道的根本，我們雖然不願意，但卻不是付不起這個代價。
我不妨直說，道友一直沒有做出的選擇，我們幫道友做了，道友再不需要爲了選擇立場而搖擺不定了。道友，沒的選擇！”
紫曦聲音平淡，面容平靜，手掌輕輕摩挲着青萍劍的劍柄，周身隱隱有大道之力流轉。
現在的話，他們還真就能弄死鴻鈞，雖然那樣做必然需要付出代價。
但彌羅宮做過推演，也就是他們彌羅宮可能會需要再花上一兩個元會時間重塑洪荒、梳理天地，再重新發展洪荒這種程度而已。
洪荒徹底毀滅必然是不可能的，鴻鈞都不敢有這樣的念頭。
天道與地道，彌羅宮有信心保下根基。
“道友傳於洪荒衆生斬三尸合天道之法，自身卻不合於天道，可說不過去。”
紫曦要鴻鈞將自身道果寄託在天道之上，與天道一損俱損，徹底斷絕鴻鈞立場搖擺的可能。
而且，一旦鴻鈞將道果寄託在天道之上，即便鴻鈞自身修爲強大又如何，必然也要受到天道的鉗制，屆時再翻不起風浪。
要說鴻鈞與彌羅宮的恩怨，實際上一直處於一個微妙的狀態，說是沒撕破臉似乎也對，但細究，彌羅宮好像又從有過什麼損失。
甚至彌羅宮中不少先天神聖的私怨都要更大一些，比如女媧就總想着敲鴻鈞黑磚，因爲鴻鈞當初從他們兄妹的道場附近取走了山河圖這件極品先天靈寶。
實際上這件事已經算是了清了的，畢竟鴻鈞除了自身的造化玉碟，搜刮來的靈寶靈根都被彌羅宮榨取了，說其是彌羅宮的慈善家也不爲過，從鴻鈞那裏得到的靈寶與靈根數量，自然是遠比彌羅宮神聖被借走的數量多得多的，這件事彌羅宮絕對不虧。
至於此次之事，鴻鈞自身所爲，本意自然是阻彌羅宮，但實際上卻是自覺去做了彌羅宮神聖不願意乾的活，讓彌羅宮的計劃反倒提前施行。
他們雖然並不是心繫衆生的神，但要讓他們自己下場將大量生靈送入輪迴，他們實則並不樂意。
特意去屠戮衆生，與無意間波及衆生，性質上並不一樣。
加劇矛盾的激化，提前引爆亂局，確實需要一雙推手，而鴻鈞爲了製造混亂，自覺當了這個推手。
就紫曦自己來說，他對鴻鈞倒是沒什麼仇怨，但要問他對鴻鈞觀感如何，對於不喜歡說人話的傢伙，純純欠揍！
彌羅宮之中不少神聖肯定都是想要弄鴻鈞的，這件事紫曦並不打算管，他只是需要一個可以持續背鍋的對象而已。
彌羅宮與天道，兩者在衆生認知之中不能扯上關係，不畏懼反抗是一回事，但有反抗是另一回事。
要是知道頭頂上的天道，其實是一羣人意志的凝聚體，頭生反骨的人必然會更多，誰都不會願意頭頂有人盯着，心中難免不舒服。
所以，天道至高至公，無我無私，這樣的人設最好。
也是因此，天道不能表露出明確的意志傾向來，不能展露清晰的自我意識。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個嘴替，站出來傳達天道的意志，天道代言人，便是爲此而存。
天道肯定是不會有錯的，若是傳達的意志有錯，那必然是代言人對天道的解讀歪曲偏差所致，代言人得負全責。
彌羅宮壓根兒沒有樂意做，讓真正的自己人站在臺前替整個彌羅宮背鍋拉仇恨這種事，紫曦多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但不是真正的自己人，就完全不用擔心了，一絲一毫心理負擔都沒有。
就像現在斬三尸之法彼端的暴露，總得有個人站出來。
若傳出斬三尸之法的人是自己人，彌羅宮還能悠哉悠哉看戲嗎？
而道祖，天道代言人，是鴻鈞的話，那就和彌羅宮沒關係了，彌羅宮可以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紫曦知道，他提出的條件之中，鴻鈞最難以答應的，就是將道果寄託於天道，和天道一損俱損，至於是不是一榮俱榮，看其表現。
可這個條件，是紫曦絕對不會讓步的條件，鴻鈞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那就打！
大不了到時候再重新來過，不就是幾個元會的時間嗎？對於他們來說，時間並沒有如何的寶貴。
兩人對視着，隱晦的大道之力起伏不定，隱而不發。
就在此時，又是數道身影出現在彌羅宮中，卻是青蓮他們察覺到了天道的異動，來到了此地。
紫曦與鴻鈞的對弈，本身就是在共同編制一個牢籠，誰是敗者，就坐牢。
現在鴻鈞就在坐牢，他想要擺脫鎮壓都要花不少手腳。
“怎麼說？要開打嗎？”
一現身，女媧就頗爲興奮地開口問道，手持兩柄天刀，乾坤鼎也被她祭了出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伏羲嘆了口氣，將其拉住，不讓她胡來。
同樣想要胡來的，還有某個手中拿着小鐘當鈴鐺的宮主，被紫曦拉住。
最想動手的，就是這幾個女神聖，她們某方面的記性要更好些。
“鴻鈞道友，你還是快些決定的好，外面可是還有人等着見你。”紫曦好心地提醒道。
他給鴻鈞的條件，就三件事而已：
一、繼續做他的天道代言人，自身道果寄託在天道之上，對於天道相關的一應真相，絕對保密。
二、如實告知彌羅宮想知道的一切關於混沌的信息。
三、去把魔祖羅睺找出來。
魔祖羅睺這一次最後差點壞了他們大事，竟是直接把一方世界給砸了進來，不與之算算賬說不過去。
只是他們對於混沌不熟悉，對於羅睺更是談不上了解，根本無從找起。
這方面，紫曦相信鴻鈞會是個好人選，在對付羅睺這方面，他絕對是專業的，既瞭解混沌，也瞭解羅睺。
天道之力瀰漫，大道流轉，隨着鴻鈞的沉默，這裏的氛圍愈發凝重。
“也罷，貧道同意了，貧道相信紫微道友。”
最後，鴻鈞身上氣息消散，嘆了口氣，開口說道。鴻鈞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紫曦自然也是聽出來了，意思無非是讓他們不要逼得太急，不然即便是雞蛋碰石頭，走投無路也要碰一碰。
完全走投無路的敵人，往往是最需要警惕的，因爲他們會發瘋。
所以，最好逼迫敵人之時，要爲其留下一絲希望，讓其可以選擇妥協。
妥協多了，他們就會連發瘋的資本都沒有了，一步將其逼死，就要承受困獸之鬥帶來的代價。
鴻鈞同時也在表明一點，彌羅宮不逼死他，他會安分的。
紫曦沒有說什麼，讓鴻鈞寄託道果，完成平等條約的簽訂。
那道章那是紫曦以天道之力寫就，且是天道核心力量，鴻鈞也只能以道果蓋章。
不然所謂契約，根本不具備約束力。
鴻鈞做出了決定，便當着彌羅宮衆神聖的面，真正以道果合天道。
紫曦等人看着這一切，他們要確定，鴻鈞的道果確實地被納入了天道的管理之下，避免鴻鈞搞幺蛾子。
只要鴻鈞敢那樣做，彌羅宮會直接選擇動手，可沒有閒心再與他談。
鴻鈞，沒有使什麼手段，這次老老實實地簽訂了契約。
紫曦可以清楚的感應到，鴻鈞的道果如今也在天道之中了。
紫曦也不擔心鴻鈞還能通過合道多天道動什麼手腳，因爲天道的框架根基，是彌羅宮神聖們的大道，他們纔是擁有管理員權限的人。
合道之人，都只是普通人，兩者並不在同一個層次。
紫曦預估了一下，以鴻鈞合道之後的情況來推演，要是用天道全力壓制鴻鈞的道果力量，鴻鈞的實力直接地被限制七八成，那個時候他或是青蓮都能單獨壓制他。
除非鴻鈞選擇玉石俱焚，舍了自身道果不要了，方纔有可能擺脫天道的壓制。
鴻鈞選擇了妥協，紫曦並不意外，畢竟鴻鈞不是羅睺。
如果對象換成羅睺，紫曦還真不確定對方會選擇妥協了，更大的可能會是不管不顧與彌羅宮大戰一場，來個魚死網破。
而在這方面，鴻鈞沒有羅睺剛烈，說到底，剛烈的人，又豈會搖擺不定至今？自身立場都不夠堅定的人，絕對會更多的權衡利弊。
女媧有些失望地收起了天刀，鳳凰將混沌鍾掛回了腰間。
“鴻鈞道友登門的客人不少，我們便也不耽擱道友的正事了，相信道友和我彌羅宮合作，也認同我們彌羅宮與神爲善的理念，不會失了分寸。”
紫曦說完，告辭一聲，身形消散，離開了彌羅宮。
在條約之中，就限制了鴻鈞公佈天道與彌羅宮的真相。
所以斬三尸這件事，鴻鈞根本沒得解釋。
只是這一羣先天神聖，實際上奈何不得鴻鈞的，鴻鈞的實力強大太多了。
所以紫曦纔會提醒鴻鈞，收着點力，不要做過火搞出神命來。
雖然奈何不得鴻鈞，但鴻鈞這波仇恨值必然是拉滿的，以後會不會時常出門被敲黑磚就不好說了。
被人惦記，絕對是鬧心的事情，被一羣人惦記，更是如此。
紫曦等人離開了紫霄宮，詢問混沌的事情，要等之後再說，紫曦他們現在要整頓洪荒，鴻鈞要接待訪客。
“我也有事先離開一下。”眼見着半途彌羅宮衆神聖相繼離開，元凰眼眸轉了轉，與紫曦說了聲，也想開溜。
同樣想跑路的，還有金瑤，青蓮則是完全不在意地態度。
紫曦將鳳凰抓住：“你怎麼說也是宮主身份，就別去湊熱鬧了，而且這種事女媧比你擅長。”
“嗯？你在說什麼啊？”鳳凰裝傻，一臉茫然。
紫曦懶得理她，彌羅宮那些神聖派去幹嘛了紫曦不知道嗎？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不知道罷了。
一個個跑去裝受害者，混到堵紫霄宮大門的隊伍裏面去了，一個個還特地改變了自身氣息。
鳳凰明顯也想去湊熱鬧，金瑤的話，估計真就是想去看熱鬧。
實際上沒什麼好看的，不見得能打起來，關鍵是斬三尸之法，無解。
“別想偷懶，忙正事，我得去星空解決太陽星的問題，女媧和伏羲不在，你這宮主不主持大局誰來？。”
紫曦將鳳凰拖走了，洪荒的殘局需要收拾，伏羲這位副宮主被女媧拉走，現在應該就混在紫霄宮外的路人羣衆之中吧。
“別忘了，后土那邊我們也要儘快去，免得她等急了。”
那位等急了，真的會發脾氣，說不定會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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