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父“女”倆（一）
“哇！哇！”產房裏傳來初生嬰兒洪亮的啼哭聲，幾個男人同時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產房裏的動靜。
“生了，不知道是誰家的？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個小子，這嗓門兒，中氣十足的！”“不知道是不是俺家的，要是個男孩兒，俺就兒女雙全啦，哇哈哈哈……”“剛纔連着生了三個丫頭，我尋思着這個肯定是個帶把兒的，絕對錯不了！”
長椅上的幾個男人議論紛紛，產房的門忽然開了，一位年輕護士探出半個身子看了看門外等待的準爸爸們，問道：“誰是張愛蘭的家屬？”
“我！我！”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噌地從長椅上跳起來跑向門口：“我是張愛蘭的家屬！”
“順產，女孩，六斤二兩，母女平安，趕緊做好準備把產婦接到病房！”“怎麼可能啊……我在外面明明聽着是個男孩的嗓音啊！”這位眼鏡男滿面狐疑地問道：“我說護士同志，不會是搞錯了吧？”
年輕護士非常鄙視地白了他一眼，說：“這是不可能搞錯的，別磨蹭了，趕緊準備接你老婆出來，她現在很虛弱……”
門重新關上了，眼鏡男的臉上寫滿了失望的表情，拖着沉重的腳步去做準備了。長椅上的男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在門口來回踱步的青年男子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依舊在產房門口來來回回地踱步。
“第四個女孩兒了，真邪門了，上半夜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地生，這會兒這是怎麼搞得，一串兒丫頭片子……”
“我覺得吧，物極必反，連着生了四個丫頭，這第五個肯定是個男孩……”“那也不一定，你沒聽說過嗎，這產房生孩子都是一波一波的，可能一波全是男孩，下一波全是女孩……”
“女孩更好，我就想着要個女孩子呢，粉粉嫩嫩地像個小天使一樣可愛，整天圍着我喊爸爸……等到將來長大了，就跟她媽年輕時一樣漂亮，穿上潔白的婚紗……”高大魁梧的男子一邊踱步一邊在腦子裏胡思亂想。
“哇！哇！”又是一陣哭聲傳來，那聲音顯然沒有上一個那麼洪亮，聽起來似乎在撒嬌一樣，長椅上的男人第一時間同時得出了結論：這一定又是個女孩！
產房的大門開了，還是剛纔那個年輕護士：“誰是李春花的家屬！”“我是！”高大魁梧的青年男子急忙大步走了過了，心跳竟然不由自主地加速了。“順產，男孩，六斤六兩，母子平安，趕緊做好準備接產婦到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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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工，程工！”程衛國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並非身在產房門外，而是靠在解放商務車的副駕駛座位上睡着了，司機小劉把車速降得很慢，沿着z市的南環路緩緩而行。“程工，醒醒吧，前面馬上就到x寨了，您不是說要去那邊辦點事兒嗎？”
“昨天睡得晚了，坐在車裏盡打瞌睡……”程衛國揉揉眼睛坐直了身體，透過汽車的擋風玻璃向外看去，道路兩旁並沒有特別眼熟的地標，雖然知道這是南三環，卻不知道具體在什麼位置。“小劉，我們現在在哪兒？”
“哦，剛過建材批發市場，前面最多還有兩站路就到x寨。”程衛國點點頭，從口袋裏摸出了諾基亞，還沒來得及撥號，板磚一樣的諾基亞就響起了鈴聲。“喂……”
“喂，爸，我是小楠呀……”手機裏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她的聲線就像是靜夜裏輕輕撥動的一根琴絃，纖細純淨，還帶着一點點甜糯的尾音。
程衛國瞥了一眼司機小劉，見他專心開車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便略微壓低了聲音對着諾基亞說道：“小楠，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就在x寨南村口連接南三環路的路口人行道邊上站着等你呢，你現在過了建材批發市場沒有？”
“剛走過去不出五分鐘……”“那就快到了……你們單位的車是輛什麼車？”“哦，銀灰色的解放商務車，我就在副駕駛的位置坐着……”“爸！我看見你了！你往北邊看，我在這兒呢！”
程衛國扭臉往路邊看去，不遠處的人行道上，一個身穿淡墨綠色短風衣淺藍色牛仔褲的長髮少女一邊打電話一邊向他揮手，打冷眼一看，那少女的臉龐活脫脫就是年輕時的李春花，可要是定睛細看卻又不全像，眉宇間反倒很有幾分老程家的臉部特徵。
“我也看到你了，先掛了啊！”老程連忙掛斷了電話，轉身對司機小劉說：“停車吧，我就在這兒下車，你待會兒直接回單位就行了，我辦完事兒自己坐車回縣裏。”
小劉一打方向盤把解放商務車停在了路邊，老程開車門下來，小楠迎上來喊了一聲“爸”，老程咧嘴一笑讓小楠等着，自己繞到車尾掀開後車門取東西。司機小劉是個很有眼力勁兒的年輕人，早就從另一邊下了車過來幫忙，兩人從後車廂裏大包小包的掏出好幾個，最後老程從裏面搬出一卷用舊牀單包着的包裹，小楠湊過來伸手接了去。
“爸，這裏裝的什麼東西啊，軟綿綿的……”小楠好奇地問。“你媽給你做的小褥子。”老程說着用力扣上後車門，一扭臉才發現身邊的司機小劉盯着小楠，兩隻眼睛都有點發直了。“哎，小劉！”他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那傢伙：“發什麼呆啊，趕緊走你的吧！”
“啊……程工，這位是？”小劉指指小楠，小楠不由得一陣緊張，她打小經常在老爸單位跑來跑去，老爸很多同事都知道老程家有個兒子，他們誰會想到現在兒子變女兒了，粗線條的老爸要是亂說可怎麼辦啊？
“這個，我女兒！”老程的回答不但毫無顧忌，甚至還有幾分驕傲似得。“小楠，來打個招呼！”
小楠這個抓狂，老爸你是大笨蛋啊！你怎麼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萬一要是暴露了我就不要活了……
“你好……劉哥……”小楠有點擔心地看了司機小劉一眼，結果發現那傢伙跟她一對視臉居然紅了――我嘞個去！你臉紅個毛啊！
“程工，你女兒真漂亮，還在上大學吧？”小劉撓了撓後腦勺，問道。
“早畢業了！”老程一咧嘴露出得意的笑容，蒲扇般大小的雙手張開，一個人就把地上所有的大包小包全部拎起來，衝着小楠努努嘴：“走了！”
“爸，這麼多包，讓我拎幾個吧。”小楠伸手要來接老程手裏的包，老程卻一側身躲開了。“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麼，哪兒還用得着你啊，拿好你的褥子就行了，前面帶路！”
兩人告別了司機小劉，沿着小路往城中村的方向走，沒走多遠就上了小楠經常晨跑的那條河堤，走過河堤是一條擁擠狹窄的街道，小楠租住的那棟樓就在這條街上。父女兩個並肩而行，雖然手裏拎着懷裏抱着大包小包一大堆，雙腳卻依舊健步如飛。
“小楠，你最近……過得怎麼樣？”老程問，同時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着身邊的“女兒”，齊劉海，低位雙馬尾，臉上肌膚瑩白如玉，纖細的腰肢似乎不堪一握，一雙修長的腿邁着優雅的碎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女孩兒家，就算是老伴兒像她這麼大的時候，怕是也要比眼前這個“女兒”遜色兩分。
“還好吧……就是這幾天不太舒服……”小楠說。“對了，我這兒什麼都不缺，我媽幹嘛要給我做一條小褥子啊？”
“那個……”老程也覺得有點尷尬：“你媽說你這幾天用得着，就讓我拿來了……”
小楠的臉騰地燒起來，她剛纔掀起外面包裹的舊牀單時已經看到了裏面的紅色小褥子，當時還沒想出來這東西是幹嗎用的，聽到老程的解釋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難怪電話里老媽說一直說替她算着日子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父“女”之間忽然間出現了冷場，兩人誰都不知道後面該說點什麼，就只是快步走着，沒過一會兒就到了小楠租住的房門前。
“進來吧爸……”小楠打開門把小褥子放在了牀頭，再回頭去接老程手裏拎着的大小包，老程卻早已進了門，把手裏的東西都摞在了客廳裏的小桌子上，站在哪兒四處打量。
房頂上原本應該掛吊扇的地方掛着一個大號的沙袋，旁邊牆角的凳子上放着一副打拳用的纏手帶，四面牆上貼着各種名貴摩托車和汽車的海報，這間小小的客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一個女孩子居住的地方。
“衛生間在哪邊？”老程問。小楠大學畢業後在z市住了2年搬了3次家，這間房子老程並沒有來過。小楠用手一指，老程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就進去了。
衛生間地方雖小，淋浴頭、洗衣機、洗漱鏡等設施卻一應俱全，老程剛走到馬桶前，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水箱蓋子上的那個淺藍色的小塑料包，塑料包已經被拆開過了，露出裏面一小包一小包的女生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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