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父“女”倆（二）
男子輕舒猿臂，從女子懷中接過幼兒，一股濃濃的奶香味撲面而來。“小楠！爸爸回來啦！”他把幼兒高高舉過頭頂，放下，又舉起……孩子“嘎嘎嘎“地大笑起來，一陣風吹過，從梨樹上飄落一陣花瓣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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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抱！”剛剛學會喊說話的小娃娃揮舞着蓮藕般圓滾滾的手臂，搖搖晃晃地走來，頭上歪斜紮起的一雙羊角辮隨之搖晃着。
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托住孩子的腋下，猛地向天空中拋去，繼而在他落下的時候，又巧妙地卸去落下的力量輕飄飄地接住，孩子身上的粉裙子像一朵盛開的石榴花一樣在空中綻放，他快樂地笑聲一直飛上碩果累累的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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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爲什麼我不能和隔壁的姐姐一樣穿裙子了？”
“因爲你是男孩子嘛！男孩子怎麼可以穿裙子呢？”
“可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穿過裙子啊……爲什麼現在不能穿了？”
“因爲你長大了嘛，馬上就要上幼兒園了，男孩子穿裙子會被人笑話的……”
“可是……可是……我是男孩子，那爸爸爲什麼要給我買裙子穿呢？”
“呃……這個啊，因爲你還沒出生的時候，爸爸一直以爲你會是一個女兒嘛，所以就提前買了好多女孩子穿的衣服，結果你一出生才發現是男孩子，可那些衣服又不捨得丟掉，反正你還小，就給你穿了嘛！不過你現在馬上就要長大了，以後就是小男子漢了，再也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穿女孩子的衣服了，懂了嗎？”
“嗯，我懂了爸爸……我是男子漢！不可以穿女孩子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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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認識了一個女孩，我好喜歡她，想向她表白，可是我害怕她會拒絕我，感覺她家好像挺有錢的樣子，萬一她要是拒絕了我，我擔心以後見了面連朋友都沒得做……”
“爸！等到過年的時候我想帶小婷回家，不過……她好像對這件事有點緊張哎，我該怎麼勸說她呢？”
“爸，你又顯老了啊，肯定是在單位操心太多了，不如早點退休吧，帶着我媽全中國遊山玩水多好啊！”
“爸……我……我就是你們的兒子程小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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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看着放在馬桶水箱蓋子上的那包女生用品發了會兒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竟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想要個女兒，滿足自己兒女雙全的夢想，給女孩子穿的衣服從零歲買到3歲，老天卻給他送來一個兒子……
兒子就兒子吧，不管怎麼說，有這樣一個愛讀書，愛運動，勤奮開朗不惹事的兒子，對一個父親來說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有兒無女的小小遺憾又算得了什麼呢？反正兒子已經交了女朋友，過不了幾年女朋友就會變成兒媳婦，把兒媳婦當做女兒看待不也挺好的麼？
可是，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突然間變成了女兒，這讓老程簡直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實了。如果，小楠從一開始就是女孩，那麼毫無疑問，她一定會是老程的掌上明珠，別人哪怕想要多看上一眼都不行，但是現在，如何面對兒子變的女兒，成了擺在老程面前的一道難題。
“她”曾經是兒子，頑皮的時候沒少捱打，越打越結實，最後長成了一個白楊般挺拔的棒小夥，可如今，他卻變成了她，這包拆開的塑料包裝不就是鐵證嗎？
該怎麼和這個“遲到的女兒”相處呢？以前父子之間早已默契的那些習慣，還能繼續適用於如今的父女之間嗎？“哎……”老程輕輕嘆了口氣……
從衛生間出來，小楠正在臥室裏打開包裹的舊牀單，翻看裏面老媽李春花親手爲她縫製的小紅褥子，見到老爸進來就轉過身招呼他。“爸，你坐。”小楠把電腦椅拉出來推到老程的面前。“爸，你喝水嗎？”
老程搖了搖頭，拉過電腦椅坐下，指着小楠手裏的褥子說“這條褥子裏的棉花都是今年的新棉花，原本打算做小孩子的棉襖用，沒想到讓你給搶了先。”
“給小孩子？”小楠奇怪地問。
“嗯，你媽急着想要抱孫子呢……”老程很有些無奈地說：“可惜你哥你嫂子就是不聽話，光顧着自己玩兒了，根本沒心思要孩子，我跟你媽不知道還要再等幾年呢……”
“噗嗤……”小楠忍不住笑了。“爸……現在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太早要孩子，趁着年輕打拼事業呢！我哥我嫂子還年輕着呢，晚幾年要孩子也沒關係啊……”
“你這孩子，就知道向着你哥嫂，一點都不替我們老兩口着想……”老程搖搖頭說：“趁我們現在身體還硬朗，還可以幫着他們帶帶孩子，等再過幾年我跟你媽萬一得個什麼病，哪還有精力替他們帶孩子啊……”
“爸……看你說的什麼話啊！”小楠把手裏的小紅褥子一丟，轉過身很不滿意地說：“你跟我媽身體一直都很好，哪來的什麼病啊，別自己咒自己好嗎？你快點呸呸呸……”
“呃……”老程一楞，眼前“女兒”微嗔薄怒的神態，活脫脫就是二十多年前老伴兒李春花的翻版，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自己校園時代談戀愛的那段美好時光。
“爸……”小楠見老程無動於衷，一跺腳拖了長音再次表達自己的不滿，老程這才如夢方醒一般從回憶的時光隧道中回到現實，裝着樣子朝着地上“呸呸呸”的吐口水，以此來去除自我詛咒的晦氣。
小楠滿意地點點頭，轉回身去整理牀鋪。儘管沒有特意說明，她也知道老媽給她縫的這條小褥子有什麼用途，因爲她記得小婷也有類似的一條，每到不舒服的那幾天就會翻出來用。這東西既能保暖，還能避免弄髒牀單，也許每個女生都有這麼一條小褥子吧。
不過……老媽做褥子的原因，想必老爸也一定知道了吧……小楠想到這裏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突然又想起自己放在衛生間裏的女生用品，剛纔老爸去衛生間的時候，一定也都看到了……我的天啊，真是丟死人了！
小楠一陣大囧，原本如玉般白皙的臉頰羞得通紅，哪裏還敢回頭面對老爸啊，真恨不得在腳下找個地縫一頭鑽進去纔好。
“我到陽臺上抽根菸去……”老程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就有點犯煙癮了，只是那會兒雙手都被大包小包占着沒法騰出手來吸菸，這會兒早已按耐不住，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站起身就往外走。
要抽菸到屋外，這是他家老伴兒從二十多年前就給他立的規矩，久而久之已經養成了習慣。雖然他也知道，兒子小楠上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偷偷摸摸地吸菸了，大學畢業工作之後，因爲應酬和熬夜提神的原因也沒少吸菸，但是如今兒子變女兒，讓他在女兒的“閨房”裏吸菸他還真有點難爲情。
小楠猛地想起昨晚才洗乾淨的內衣還晾在陽臺上，這會兒也不知道幹了沒有，如果那些貼身的東西也被老爸看到的話……
“哎！爸！你先等一下！”小楠丟下手裏的東西像飛一樣地衝出了臥室，搶在老程之前跑到陽臺，也不管晾乾了沒有，手忙腳亂地把她那些運動胸衣內褲一件件從晾曬繩上拽下來丟進塑料盆裏，放在角落裏一摞舊紙箱上，又扯過一條浴巾蓋在上面，仔細看看似乎沒有露出什麼“內容”來這才放心。
好險……這些東西也被老爸看到的話，那還要不要人活了！小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室內，老程正站在客廳邊上往她這邊瞅，小楠剛纔慌里慌張地在陽臺收東西他早就看到了，雖然沒看到“女兒”在收什麼東西，但是用猜也能猜個大概，卻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小楠：“剛纔怎麼了？”
“沒……沒事兒……”小楠連忙擠出一副笑臉來：“陽臺上太亂了，我剛纔給收拾了一下，不然你都沒處下腳的……你去抽菸吧爸……”
老程點了點頭。
小楠租住的這個標準間的陽臺其實很小，頂多有三四平方的面積，一些破舊的紙箱堆在上面又佔據了不少地方，剩下的空間也就夠一個人轉個身的。老程叼上一根菸點着了，愜意地猛吸了兩口。
小楠倒了一杯熱茶水送到陽臺上遞給老程。“爸，喝水，外面冷，抽完煙還是進屋吧。”
“嗯，知道了。”老程接過水杯，看着小楠走回室內的背影，那纖柔的腰身越看越像老伴兒年輕時的樣子。
“想要女兒卻得個兒子，眼看着兒子長大成人，一夜之間卻又變成了女兒，這真是……造化弄人啊……”老程禁不住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一陣風吹過來，掀起了小楠蓋在塑料盆上的浴巾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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