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蒙扎的賭約（下）
小楠輕輕點了點頭：“嗯，你的搭檔頭腦很冷靜，我覺得他說得很對，在賽道上贏了那些小鬼子纔是一個賽車手最恰當的回擊！”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左龍鑫笑了笑：“看來我的脾氣的確是太沖動了……”
“沒有，這不是你脾氣爆的問題，如果是在比較私下的場合，那種貨色換了我也得揍他，打到服爲止！”小楠說着對左龍鑫晃了晃她那隻瑩白如玉的小拳頭。“不過，當着賽場上那麼多體育記者和業內人士，作爲代表國家隊的參賽選手確實不適合動手的，要打，也得找個人少的地方是吧？”
左龍鑫點了點頭：“你說的對……在清誠的勸說下，我當時強壓住心頭怒火，讓他當面告訴那個島國的車手，本屆比賽我左龍鑫一定會贏他！”
“那傢伙接受你的挑戰了？”小楠急忙問道。
“嗯，那個島國選手根本沒把我們兩個放在眼裏，因爲他自稱是世界級機車大賽的常客，根本就沒把我們兩個無名之輩放在眼裏，所以他很有信心地接受了我的挑戰。”左龍鑫一仰脖把杯裏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放下空杯，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說：“並且他還當衆用英語和我打賭，說如果他輸了就立即隱退並永遠離開職業賽車界，但是如果我們輸了的話，就……”
“就怎樣？”
“就得當衆給他下跪道歉！”
“這個王八蛋！”小楠忍不住罵道。“你跟他賭了是吧？”
左龍鑫點了點頭。“當然，事已至此，雙方都已經沒了退路。考慮到島國車手的名氣和水平，想要報復對方或者至少不讓自己丟人，就只有在比賽中拼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到了正式比賽的那一天，我和清誠都像是不要命了一樣，在賽道上不顧生死地挑戰各種技術動作的極限，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勝利的天平開始漸漸向我們傾斜――排位賽的結果我和清誠都得到了非常有利的出發位置，而最終的決賽，我倆奇蹟般地取得了第三名和第五名的成績……”
左龍鑫嘴上說得輕描淡寫，把比賽過程中的種種艱險一筆帶過，但是小楠卻仍然能夠從中想像到比賽過程中兩人拼死一戰的悲壯和慘烈。“那……再後來呢？”
“賽後我倆去找那個島國選手要求他立即兌現賭約，因爲那場比賽他只得了區區第七名而已……當清誠操着生疏的島國語質問那傢伙的時候，那傢伙竟然死不認賬――他狡辯說我們兩個雖然取得了比他好的成績，卻是開着他們島國生產的改裝商業賽車贏的，所以就算我們贏了他也不算真本事，除非我們開着中國國產的賽車贏了他，他纔會承認自己真的輸了……”
“無恥！”小楠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傢伙真不要臉！”
左龍鑫卻輕輕嘆了口氣，很無奈地說：“那傢伙的確很無恥，但是他說的話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特別是我，因爲我家老爺子旗下的宗鑫集團就是國內第一流的機車生產企業，可是我們能夠生產的最高檔的機車款式，也不過是雙缸250排量的民用車而已，符合比賽用車標準的四缸大排量跑車，我們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那……賭約的事……”
“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左龍鑫兩手一攤，很沒脾氣地說：“那個島國車手就是個不要臉的，所以賭約的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打賭這種事兒，有沒有白紙黑字，難道我們還能把他告上法庭嗎？”
“哦……”雖然明知道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但是小楠心裏還是有一些小小的失望。她下意識地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放在脣邊，喝了一口卻什麼都沒喝到，這才發現杯裏的咖啡早已在不經意間被她喝完了。
左龍鑫看到小楠的杯子空了，便按下桌上的按鈕召喚小張，沒一會兒功夫那位身着職業套裙的小張便推門進來。“左總，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麻煩你，給我們泡一壺好茶行嗎？”左龍鑫很客氣地對小張說：“我們兩個正聊得興起，話說多了嘴巴特別幹……”
“好的，請稍等。”小張轉身出去了。
“來，我們接着講。”左龍鑫見小張帶上了房門，就收回目光繼續跟小楠說起四年前的往事。“剛纔我說到哪兒了？”
“你說到賭約不了了之……”小楠提醒道。
“嗯……和清誠回國之後，我心裏就產生了要生產我們自己的gp賽車的想法，並且把這件事跟清誠，還有我的一些職業賽車圈子裏的朋友探討了一番，他們都非常支持我的想法，而且很認真地跟我討論具體細節，我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寫成了一份長達二十多頁的gp賽車開發報告，滿懷希望地揣在懷裏到這間辦公室來見我家老爺子，原本我以爲我的想法一定會得到老爺子的支持，因爲在我看來，我家老爺子屬於那種很愛國的民族資本家，沒想到他卻毫不客氣地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被你家老爺子否決了？”小楠問。
“是啊……”左龍鑫輕輕嘆了一口氣。“老爺子並不是那種對待晚輩和下級喜歡擺架子的人，但是他一旦有了決定別人是很難改變的。”
“他爲什麼反對呢？總要有個理由吧？”
“老爺子說，我在報告書裏寫的內容他都已經仔仔細細地看過了，裏面提及的自主研發製造gp賽車的好處以及市場前景他也很認同，甚至他個人也贊成我的計劃，但是他覺得這個計劃最少也要等到四到五年之後實施纔有成功的可能性，他甚至給我列舉了幾個眼下不適宜立即展開研製工作的理由……”
“理由？”小楠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你能跟我說說嗎？”
“好啊，只不過……”左龍鑫指指自己的咽喉做出一個痛苦的表情：“你看我說了這麼久早就已經口乾舌燥了，能不能等小張把茶送來了讓我喝幾口潤潤嗓子再給你說？”
“呃，當然……”小楠雖然急着想知道後來的事情，但是見左龍鑫這個樣子也只能忍着。幸好小張很快就端來了茶水，小楠主動跑過去幫着打開辦公室大門，左龍鑫見她這副着急的樣子禁不住心裏暗笑。
喝了幾口淡淡馨香的茶水，左龍鑫終於放下杯子開始說起老爺子反對的理由，他向小楠伸出一隻拳頭，先是豎起了大拇指說道：“第一條，研發製造gp賽車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但是宗鑫集團剛剛兼併了幾家中小企業，得到的技術和人才尚未完成消化整合，集團一時之間拿不出足夠的財力支持這一極爲燒錢短期又得不到回報的項目；”
接着他又伸直了食指：“第二是目前國內的技術能力也達不到要求，不論是機車設計師的經驗和眼界，還是零配件配套廠家的製造能力，甚至連製造關鍵部件的設備都很缺乏，這些方面都不是眼下能夠立即解決的；”
左龍鑫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水，再豎起中指：“第三點，也是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目前國內最有消費能力的目標市場，那些大中型城市紛紛出臺了禁限摩的土政策，這一土政策雖然不得人心而且有違上位的交通法，但是在中國目前人治社會的現實下，僅僅憑藉宗鑫集團的力量完全無力撼動這一土政策。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我們克服了所有的困難把自主研發的gp賽車造出來又能賣給誰呢？有消費能力的大城市根本就不準摩托車通行，小城市和農村市場又沒有這種高端產品的生存空間，難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造出來的gp賽車就只是爲了造幾臺用來在賽道上跑的嗎？”
小楠聽了默默點頭，這一點她也是有所認同的。儘管有市場需求，但是卻被地方土政策強行壓制，就算有好的產品又能賣給誰呢？難道要像那些玩走私機車的摩友們一樣在警查面前東躲西藏嗎？“我覺得你家老爺子說的也不無道理啊，當時你怎麼辦了？”她問道。
左龍鑫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明白其中的關鍵，可是我那時候被賭約的事情刺激得狠了，再加上臨來之前在圈內朋友面前誇下了海口，所以我的報告儘管被老爺子否決了，可是我要自主研發gp賽車的想法已經回頭……”
“你家老爺子當時不是集團總裁嗎？計劃都被他否決了你還怎麼造gp賽車啊？”小楠好奇地問。
“集團不支持，那就自己造唄！”左龍鑫說到這裏，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自嘲道：“哎，我這不聽勸的脾氣啊……當時真是腦子一熱，什麼後果都不在乎了，我把自己全部的財產都拿出來，又找圈裏朋友借了一些，自己私下從集團下屬的職業車隊里拉出來幾個骨幹技師，租了一處廢棄的廠房，用土法煉鋼的方式開始了我的gp賽車之夢……”
說到這裏，左龍鑫用手遠遠一指辦公室角落裏用絨布遮蓋着的那輛報廢的機車：“最終的產物就是它，一輛無法合法上路的拼裝車，減震和發動機來自島國，電路和輪胎來自德國，車身來自意大利，車架和懸掛系統來自法國……它儘管並不符合我最初完全國產化的設想，但是無論如何它都是我的gp機車夢的開始，爲此我付出了一條腿嚴重骨折的代價，在德國骨科醫院足足躺了將近一年時間……”
每個人都有夢想，但是又有幾個人曾經爲了自己的夢想不顧一切地奮鬥過？作爲國內最頂尖的職業賽車手，又有着如此深厚的家族背景，左龍鑫完全有資格開着千萬級別高級跑車，每天帶着不同的女孩過着紙迷金醉的放蕩生活，但是他卻毅然選擇了爲夢想而奮鬥，儘管最後的結果看起來顯然算不上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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