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少女的來電
而夜晚的z市卻在各色霓虹和探照燈的交相輝映之下,幻化爲一座流光溢彩的夢幻之城,多少人被它的奢華和瑰麗所迷惑,在流連中漸漸忘卻了自己最初的夢想。
長長的歐式迴廊盡頭,兩扇巴洛克風格的對開雕花木門緊閉着,卻無法阻擋由小型管絃樂隊現場演奏的《藍色多瑙河》順着門縫流淌而出。在這兩扇厚重的木門後面,是一場集中了整個z市乃至小半個h省精英階層的盛大酒會,那些西服革履、手裏優雅地端着紅酒的男士,和那些長裙曳地,珠光寶氣的女士,若非商業領域的佼佼者,便是身居高位的掌權人,在那盞高懸於穹頂大廳頂端的九層水晶流蘇吊燈的照耀下,觥籌交錯之間,或闊論天下大勢,或笑談時尚潮流,更有些氣質不凡的俊男美女,早已牽手進入大廳中間的舞池,伴着音樂翩翩起舞。
“吱――――”門被推開了,一位青年男子向身後點頭致意後快步走出,隨着背後大門的關閉,他靠門板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彷彿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
這是一位相貌頗爲俊朗的青年男子,他看上去大約二十三四歲年紀,身材高大健碩倒像是一位球場上令對手膽寒的籃下霸主,剪得略長的板寸頭,頭髮根根朝天而立彷彿怒髮衝冠,臉上的線條如同刀削斧鑿一般硬朗,劍眉斜插入鬢,一雙虎目神色冷峻,鼻樑英挺,微微上翹的嘴角彷彿帶着一絲嘲弄的意味。
青年解開衣釦,脫下了身上緊繃繃的黑色西服搭在臂彎,從襯衣口袋裏摸出一個金屬煙盒打開,抽出一根香菸叼在嘴上,又從褲兜裏掏出zippo打火機輕輕一甩掀起了蓋子,咔咔按了幾下點着香菸使勁兒猛抽了幾口,然後頭也不回地邁開大步,沿着鋪了紅毯的長廊向着前方的出口快速走去,邊走,邊用手扯掉脖子上的領帶,隨手把這阻礙呼吸的花布條揉成一團胡亂塞進了褲兜裏。
走出長廊站在外面的臺階上,青年冷冷地掃了一眼下面的空地上所停放的各種型號的豪車,這麼龐大、誇張的陣容,如果再增加些專業的照明設備和車模,立刻就能變成一場世界頂級名車的展覽會,好幾組牽着狗的安保人員在外圍不停巡視,生怕這些價值不菲的富貴機器發生什麼意外損傷。
青年伸手從西服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一把帶着鏽跡的老式車鑰匙,剛想邁步走下臺階,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扭頭一看,是一位身着白色吊帶長裙的年輕女子,一手提着長長的裙襬一手拎着小巧的手包,正身姿搖曳地從後面趕上來。
“夏先生……”那女子喊道:“請等一下……”
青年的眉頭微皺了皺,面無表情地望着那女子一路小跑着過來,將將跑到離他還有一米多遠的地方,女子忽然腳下一崴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都撲在了青年的懷裏,一股香奈兒coco小姐的味道直衝鼻腔。
“哎呀,真對不起啊夏先生……”女子慌亂中連忙抓着青年臂膀穩住身形,手握處,隔着薄薄地襯衣能清楚地感受到青年手臂和肩膀上結實的肌肉。
“不用客氣。”青年淡淡地說,同時扶着女子的肩膀幫她站直了,立刻縮回手臂退後半步。“你穿着高跟鞋還是不要亂跑的好……”他隨口說道,語氣既不像是關心,也不像是斥責。
女子乖巧地連連點頭,紅暈的臉頰彷彿仍舊驚魂未定,眼波流轉的眼神中卻似有一絲迷離。
“你的腳沒事兒吧?”青年問道,神色卻顯得並不甚關心,似乎純粹出於禮貌纔有此一問。
“腳還好啦,剛纔那一下幸好被你扶住,所以扭得不算太嚴重,可是我的鞋跟好像壞掉了……”女子一臉苦惱地提起長裙的下襬,把自己腳上斷了根的高跟鞋亮給青年看。
青年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秒鐘,擡眼望着女子說道:“要不這樣吧,我開車送你回家如何?”
女子聽了眼中顯出喜色,卻又臉頰微紅低下頭遲疑道:“怎麼好意思勞煩夏先生呢……”
“你在這兒稍等我一下……”青年卻不跟她一起再糾結什麼,捏着手裏的車鑰匙轉身下了臺階,走進那一大羣頂級豪車之中。片刻功夫,一輛汽車亮起前大燈,引擎沉地咆哮起來,一聽就像是一臺改裝過排氣尾段的超級跑車。
轉眼間那輛車便開到了臺階之下,青年下車走上臺階,非常紳士地主動把手伸給那位女子。女子欲拒還迎地握住青年的手,跛着腳一路小跳下了臺階,直到近在咫尺時她才赫然發現,原來青年開過來這輛車根本不是什麼超級跑車,而是一輛老掉牙的bj2020老式吉普車,車身上的油漆因爲年代久遠而變得陳舊斑駁,看起來倒像是剛從廢品回收站里拉出來的報廢車輛一樣。
望着女子目瞪口呆的表情,青年嘴角一勾,露出一副得意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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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三環高架路,是z市城區與郊外的分界線,時間已經過了夜裏十點鐘,暢通無阻的雙向八車道上,交通高峯期水泄不通的車流早已銷聲匿跡,許久纔有幾輛小轎車偶然經過。
如果不是店門口密密麻麻停放着十多輛嶄新的重型機車,“鵬鵬汽摩改裝維修店”的門臉放在南三環上這一排十餘家汽車4s店中間完全不起眼。只是此時已至深夜,卻唯有這家店還亮着燈光,一陣陣瘋狂暴戾的美式重金屬搖滾音樂,從緊閉的鋼化玻璃大門門縫間泄露出來。
一輛破舊的bj2020從三環路上開過來,司機猛地一打方向盤,這輛老掉牙的吉普車像一頭野豬一樣橫衝直撞地躍上了二十多釐米高的馬路牙子,然後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維修改裝店的門外。車門開處,身形高大矯健的青年鑽出駕駛室,把黑色西服外套往肩上一甩,吹着口哨走向維修改裝店的大門。
維修改裝店的一樓左側是零配件和機車周邊用品專櫃,右側是維修改裝車間,此時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勉強亮着,那嘈雜喧囂的重金屬搖滾樂顯然是從通往二樓的樓梯間傳出來的。
青年推門進店,門口的紅外線感應器立刻發出“歡迎光臨”的提示音,然而樓上似乎把音樂聲開得太大了,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青年聳聳肩,上了樓梯直奔二樓,當他兩手插在口袋裏吹着口哨出現在二樓樓梯口時,原本圍着茶几邊喝啤酒邊聊天的一羣小青年紛紛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虎子哥,你不是說今晚不過來了嗎?”其中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少年連忙把自己的座位讓出來,另一個年紀比在場所有人都大了不少的漢子從地上拎起一瓶啤酒,擡手朝青年丟了過去,啤酒瓶在空中旋轉着,被青年的大手凌空一把抓住,拒絕了一旁遞過來的開瓶器,直接用牙啃開了瓶蓋,一仰脖子對着酒瓶猛灌幾口,灌完用手掌一抹嘴角的酒沫子,非常爽快地喘了一口氣。
“老姐非逼着我去參加一個什麼商務酒會,把我打扮得跟個新郎倌兒似的,跑到到那兒跟各界精英人士瞎嘮嗑,滿大廳的人一個個面帶笑容心懷鬼胎,真他喵的無聊至極,幸好我瞅了個機會偷偷溜出來,不然的話非得給我憋屈死了……”虎子放下酒瓶一個勁兒的吐槽。
“你小子就是一匹野馬,天天漫山遍野的亂竄自由慣了,當然受不了那種正式場合了。”漢子舉起馬克杯跟虎子手裏的酒瓶碰了一下,兩人又各自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後語重心長地勸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歲數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瞎混下去吧,你爹孃還指望你將來繼承家業呢,你現在這樣子,他們能放心嗎?”
虎子聽了有點煩惱地抓了抓頭皮:“哎我說鵬哥,怎麼你也跟我姐一樣數落我啊!我這不是已經被我姐抓到公司上班了嗎?我這匹野馬早就上套了,這一個多月都忙着駕轅拉磨呢,你沒見我最近都很少來這兒了……”
漢子拍手笑道:“這就對了!看來還是你老姐有辦法能降住你,過去我跟小楠勸了你多少次都不管用……”
漢子不經意間提到“小楠”這個名字,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虎子望着給他讓座的那個小青年,問道:“小云,你哪兒有消息嗎?”
小云輕輕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我專門託朋友去查過x寨街頭安裝的監控錄像,小楠哥住的那座樓兩邊的出口剛好都不在監控範圍內,沒找到有價值的信息……不過你放心,我給系統內的熟人都打過招呼了,一有消息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大夥聽了小云的話都不禁有點兒失望,虎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裏的酒瓶伸過去跟他的杯子碰了碰,仰頭又是一大口就灌了下去。
酒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鵬鵬打開電腦,從硬盤裏調出他剛剛下載的英國曼島tt賽的精選視頻,最高時速超過330公里的精彩比賽漸漸吸引了在場青年們的注意力,鵬鵬轉回身挨着虎子座下,端起馬克杯猛灌了兩口。
“那小子不會有事兒的,我有這種感覺。”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對虎子說:“我前幾天還跑到關帝廟去求籤了,人家解籤的跟我說小楠這次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虎子淡淡一笑,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只是端着酒瓶默默地喝酒,直到滿滿一瓶啤酒被他喝得底兒朝天,把酒瓶“咣”的往茶几上一放,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年他沒有放棄我這個兄弟,現在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他,無論他跑到天涯海角,活要見人……”後面的半句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這時候,虎子褲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靠,肯定是我老姐發現我溜號了……”他有些掃興的掏出手機起身往後面的陽臺上走,一邊走一邊接通了電話。“喂……”
“喂,虎子嗎?你現在在哪兒呢?”電話裏傳來了一個陌生少女的聲音,她的聲線是那麼纖細而純淨,如同在靜夜中輕輕撥動一根繃緊的琴絃。
“你誰呀?”虎子一聽不是熟悉的人,態度立刻變得有點兒不耐煩。
那少女頓時沉默了,虎子等了她幾秒鐘,皺了皺眉:“不說話掛了啊!”
“等一下先別掛!”少女一聽就着急了:“我找你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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