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生
後萊看着他的後背上下起伏，不像是生氣，應該又是跑來的。
這讓她想起了她醒來的那天，冒雨而來的他。
他好像每次來的時候，都是這麼急。
或者說，他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趕到。
後萊站在他身後，慢慢仰起了頭，纔看到他的側臉，也看到在燈光下，他鬢角的頭髮裏亮晶晶的。
是汗。
後旭雖然很高，但這是後萊第一次離他這麼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高，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後背竟然是這麼的寬。
寬到可以幫她抵擋住那些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
儘管後萊剛剛並沒有因爲莊南的動作而被嚇到，但她還是不自覺的往前靠了靠，離他更近了一些。
這是她作爲妹妹獨有的權利，她也感受到了他作爲哥哥的那種保護。
莊南面對面前即將要爆發的後旭，除了眼睛一直盯着他之外，一點反應都沒有。
“用不着你道歉！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兒子留下最後的線索就是‘領頭羊’是個女人。
“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懷疑就是你，你不用在這和我玩失憶那一套，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而且，就算是你真的失憶了，我也照樣辦你！”
莊南的話是對後萊的迴應，全程都沒有提到後旭，但是他緊盯後旭的雙眼，說明了一切。
她是說給後萊的，也同樣是說給面前的後旭的。
後旭聽到他的話，握着後萊手臂的手握的更緊了。
沒有震驚，畢竟這一年多的時間，莊南心裏所想，在他這，早就不是什麼祕密了。
而那個曾經他口口聲聲叫着莊叔，無比親切，讓他感受到什麼是父愛的人。
似乎已經和阿倫一樣，離開很久了。
後旭本想辯解，但莊南並沒有給他機會。
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教室，轉身前，他的雙眼還是一直盯着後旭的。
像是挑釁，而更多的，是埋怨。
後萊挪步到他身旁，看着莊南離開的背影，直到那扇承受了他們太多火氣的木門慢慢關上，後萊才問道：
“你其實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人是他兒子了是嗎？”
“......嗯～”
無法否認，實話實說。
後萊並沒有追問，畢竟這件事情，她知不知道，什麼時候知道，對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哥～”
“嗯？”
“你說......我會不會真的就是他口中的那個人啊？”
“不會！”後旭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打斷的她的話，語氣中夾雜着剛剛和莊南的餘火。
後旭自己也意識到了，又急急忙忙的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吧，是誰都不會是你～”
後旭的堅定，確實是因爲後萊是他的妹妹。
而更多的，是出事之前的後萊在哪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
那也是，一直以來他內心一直所逃避的事情。
後旭拿起了她座位上的揹包，後萊剛想接過，他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後萊衝他微微一笑，和他一起離開了。
晚飯他們是在學校食堂一起喫的，後旭也注意到了周圍總是投來異樣的眼光，然而面前的後萊卻是無動於衷的。
其實對她來說，這樣的生活她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對她來說，他們口中的主人公仍然是自己，只不過僅僅只是話題變了而已。
後旭沒有問她任何關於今天的事情，像之前一樣把她送到了寢室樓下。
臨走的時候，後萊卻對他說出了那句他想聽到的，也是他最害怕聽到的那句話。
“哥，我想好了，我準備去看心理醫生了。”
“你......你是最近又頭疼了是嗎？”後旭瞬間變得有點緊張。
這段時間沒有什麼雨天，所以他也好久沒有問過這件事情了。
“沒有～我就是想知道我以前都發生過什麼......要是能通過這樣的方法恢復記憶是最好的。”
不得不說，莊南的話，對她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她想給莊南一個交代，也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好～”
後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她的話，只是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個“好”字。
恢復記憶，那意味着，曾經所有的一切，她都會想起來。
無論是那些他希望她能記起來的，還是那些大部分他不想她記起來的。
後旭回到車上打開手機，找到了向宛前段時間推薦給他的那名心理醫生。
這名醫生已經在他和向宛的聊天記錄裏面待了很久了，後旭都沒有加她。
這段時間，不僅僅是後萊在考慮，後旭其實也在考慮。
他很矛盾，甚至他還在慶幸後萊這段時間沒有提起這件事。
只是現在，他也不得不按下那讓他害怕的“添加好友”四個字了。
後萊回到寢室，難得這個時間她們都不在寢室裏。
她沒有換衣服，只是站在陽臺上看了一眼，確定後旭已經走遠了，就又下了樓。
因爲不知道楚斯辰具體住在哪裏，所以她只能在男生寢室樓下轉轉。
可她在所有的男生寢室樓下都走了一遍，也沒有“偶遇”到他。
「他不僅是我的線人，還是我的兒子！親兒子！！！」
僅管張警官他們已經離開學校幾個小時了，可是他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像是刻在了她的腦子裏一樣，還有他說話時那雙發紅的眼睛。
雖然她從不深究她之前是一個怎樣的人，但是每次想到，把一個男人逼成那樣的人是自己。
就像她和後旭說的那樣，她其實有點怕自己就是他口中說的那個十惡不赦的人。
後萊正想着，寢室裏面的燈突然滅了，她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十點半了。
而今天，那些所謂的室友一個都沒回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顯然，她們已經從討厭她，變成害怕她了。
其實不僅僅是她們，今天她見過的大多數人表現出的，都是躲她都來不及的。
可每每想到這裏，她就會想到學長，“避而不談”纔是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的常態吧。
可他爲什麼要幫她作證呢，這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按理說，他不是應該挺討厭自己的嗎？
難道，不是嗎？
楚斯辰回到寢室的時候將將趕上了關寢。
不得不說，一年前因爲洛寧的事情進警局的時候，他就對警局的感覺不是很好。
或許是因爲成長環境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爲些其他的什麼。
但是這回，並沒有。
甚至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心情很好，還是回寢室的時候，牧宇調侃他的時候，他才發現。
或許，在每一個和後萊有交集的事情上，都會讓他的心情變得很好。
不論這件事情是好的，還是是像今天這種“血腥”的。
或許是因爲前一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後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
雖然這兩天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但是，難得的一夜無夢。
踏踏實實的一覺。
後萊拉開牀簾，陽光反射在地磚上，晃到了她，有點刺眼。
冬日裏的好天氣。
後萊下了牀，拿上了椅子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去了陽臺。
樓下沒有什麼人，很安靜，只有清潔工阿姨掃地時，大大的掃把和地面發出的那種刷刷的摩擦聲。
從左邊劃到右邊，如此往復，很有規律。
長久以來，後萊第一次感受到了好心情。
有些莫名。
但這“莫名”帶給她的感覺，確實舒坦，舒坦的讓她不想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舒坦的，讓她覺得這冬日裏的陽光照在身上，都是暖暖的。
像是新生。
從今天早上起牀開始，她就越發喜歡“後來”這個詞。
她特意去查了一下，
字典上的解釋說，是時間詞，指曾經某個時間後的時間。
後萊也是才發覺到，她和後旭不同，他的名字講的是未來，而自己的，代表着過去。
同樣，這個詞也代表着滿滿的回憶。
能說出這個詞的人都是幸福的，他們都樂衷於給別人講一些故事，其他人的，自己的。
他們善於回憶，畢竟他們也都還可以回憶。
無論這些回憶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對於站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的他們來說，都是經歷。
可命運並不會讓所有的人都享受在其中，它刪掉了有些人痛苦的記憶。
同樣，作爲代價，它也奪走了那些幸福的。
或許後萊也正是因爲爲了想要找回過去的記憶而邁出的努力而開心。
可是，命運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它作出的任何決定，往往都是有一定的安排的。
而這是所有人都忽視的一點，通常，也是命運之中最爲難以接受的一點。
“唉，你看你看，是不是她啊？”
“沒錯，就是她，昨天我就在現場，她離的特別近，幾乎就是挨着的。
“當時她要是再往前多走一步的話，那個跳樓的學長就直接砸在她身上了。”
“真的假的，那她未免也太淡定了吧，還有心情在這喫飯......唉，你別往她那邊看，小心被她發現了。”
她們之間的談話，後萊聽的一清二楚。
“我就看看她換沒換鞋，有沒有血，最火的那個視頻你不是看到了麼？當時她可比現在要淡定的多了。
“現在喫飯算什麼，昨天她離開就直接去食堂喫飯去了，有個女生當時就嚇的暈倒了，聽說她可是連考試都一點沒耽誤。
“人當時就直接掉在了她的面前，那麼近，我是沒敢看，聽說腦漿什麼的都濺出來，好多男生當時都嚇傻了，她就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繞過屍體走了，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敢信，那麼近的距離，估計血都能濺到她身上～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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