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無常
她一向都認爲自己在看人這方面還是挺擅長的。
但是此時此刻，面對面前的這個人，她竟然完全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不是遲鈍到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僅僅只是見過兩次面的人，他就能和自己說出這樣曖昧的話。
而且，她也擔心，會不會是自己自作多情，會錯意了。
何況，就算是楚斯辰不知道，但洛寧有多喜歡他，後萊是知道的。
“我......我沒問，你不用回答我。”
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逃避，往往就是最好的選擇。
“不是，我......”
楚斯辰的話，恰巧被後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這通電話來的算的上是非常及時了。
楚斯辰看到她慌忙拿起手機的樣子，就知道現在的她有多慌張。
而他剛剛的話，如果說第一遍說的時候，只是爲了想逗逗她開的玩笑，那第二遍的時候，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都是真情實感。
甚至，僅僅那幾個字，完全不足以表達，他想現在就和她重新在一起。
那種她不會問前因後果，不會問緣由的在一起。
哪怕就像學校裏面那些其他人一樣，是那種膚淺的喜歡他也不在意。
可是，通常那些涼水，總是潑在他最堅定的時候。
“喂？”
電話那邊的後旭先是一愣，“......怎麼接的這麼快。”
“手機正好在身邊。”後萊說話間，還瞄了一下一旁的楚斯辰。
或許是因爲他們兩個離得比較近，也或許是因爲這間教室裏面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了。
所以後萊手機裏面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楚斯辰還是聽的一清二楚的。
楚斯辰臉上的表情，也是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就變了。
整個人，也冷靜了下來。
楚斯辰是知道後旭的，很早之前就知道。
在那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住院部裏，在那個已經被拆掉的老房子裏，在後萊出事那天的急診室走廊裏。
他們兩個重來沒有打過照面。
或者說，他們兩個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但只有楚斯辰自己知道他是後萊的哥哥，而後旭只是當他是陌生人而已。
“我還擔心你這個時間會不會還沒有起牀，會打擾到你。”
“不會，我早就起來了～”
“我也沒什麼事兒～我今天有行動，一會可能就要上交手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應該有一段時間聯繫不上我了。
“我看這兩天天氣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雨，我一會個你發個號碼，是我朋友，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就聯繫他。”
雖然一句短信就能交代明白的事情，但後旭還是打了個電話。
因爲從昨天晚上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那只是在後萊出事之前。
他很確定這次的行動可以說是萬無一失，那讓他擔心的，也就只有後萊了。
“知道了，放心吧，我最近都挺好的，沒事兒的。”
後萊知道他能聽見，但出於禮貌，還是把聲音放的很低。
後旭以爲可能是她室友在睡覺什麼的，又交代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後萊掛了電話，聽到聲音再回頭的時候，楚斯辰已經坐回了他原來的座位上了。
他低頭翻着書，手中的筆不停的轉着。
後萊也是才發現，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是第一次聽到從他那邊傳來翻書的聲音。
楚斯辰哪裏還有什麼心思看書，所有的動作都不過是掩飾而已。
雖然那個後旭並不認識他，但他可是對他再瞭解不過了。
道貌岸然的警察，在外人面前一套，在家人面前一套，抓賊不見得多厲害，傷害家人的時候卻絲毫不手下留情。
這是楚斯辰從始至終對他的評價。
儘管他也看得出來，現在的他在儘量彌補他過去所犯下的錯誤。
儘管在後萊昏迷的這一年裏，他對後萊的關心可以算的上是無微不至了。
但是楚斯辰仍然不能原諒他。
當然，他同樣也不能原諒自己。
後旭的每次出現，就像在提醒他曾經的那些一切一樣。
就算他以爲後萊忘記了曾經的一切，他就能毫無顧忌的重新做一名好哥哥了？
一年前的那天，後萊出事之前究竟去了哪裏，楚斯辰可是都記得的。
而且，是那麼的深刻。
“你......”
後萊剛要準備說點什麼的，甚至還沒有發出聲音，就看到楚斯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還是背對着她的。
就算是情商再低的人，也看的出來，他在裝睡。
原因，應該只是不想和她交流罷了。
後萊很不理解，剛剛還和她“打趣”的人，怎麼一個電話的功夫就變成了這樣。
這兩次，好像都是這樣。
她實在是有點捉摸不透，就好像她每次見到的都是兩個楚斯辰一樣。
每當她剛剛開始覺得他和那些傳言中的楚斯辰不同時，他就會又變回那個傳言中的他。
如果說上次是因爲她問的那個問題，戳到了他的痛處什麼的，那還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現在，沒有原因。
後萊還好好想了一下，自己確實是沒有什麼地方得罪到他了。
他這情緒確實就是來的莫名。
後萊轉過身來，她明知道他是在裝睡，但翻書的時候，還是儘量小聲了一點。
可雖然她在翻着書，但是腦子裏面一直都是亂亂的。
就好像昨天晚上那個在黑暗中唯一讓她感到有安全感的人，剛剛和自己開玩笑的那個人都不是他一樣。
這一切都是昨天晚上自己睡覺時候做的夢一樣。
或者，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就像是催眠師在催眠結束的時候，說的那句“醒過來”一樣，後旭剛剛的那通電話，似乎就是中止這一切的節點。
而現在，所有的事情，一如往常。
沒有東西能證明，也沒有人能證明。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的話，也就只有自己面前書桌上的書，它的書角是破損的。
後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這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而他現在的行爲，頂多也就是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樣，突然之間的討厭自己。
儘管他的“突然”，是時間意義上的“突然”。
就像他會突然變的這麼冷漠一樣，後萊也不知道自己這莫名而來的開心是怎麼回事。
只是後萊的開心，只是短暫的開心，短暫到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細小的心理變化。
可是她心裏面還是覺得他的“討厭”，或許並不是其他人對她的那種“討厭”。
可儘管她已經習慣了別人的那些目光和嘲諷，而且她也不在意了。
但是想到他和“討厭”這個詞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裏面不禁還是會有點失落。
後萊扶着下巴，就那樣倚在桌子旁，側着身看着他的背影。
只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楚斯辰一直都沒有合過眼。
教學樓的門是用鐵鏈子在外面被人鎖上的。
後萊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就開始收拾東西。
畢竟經過這麼一晚，累不累先不說，她是真的不想在這再待下去了。
後萊收拾東西的時候，動作很輕，但是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還是被楚斯辰聽到了。
“走了？”
他的聲音嚇得後萊抖了一下。
“......嗯～”
明明就只是時間到了，準備離開而已.
但此情此景下，顯得就好像她是做賊心虛被逮到了一樣。
“我一會上午還有個考試，就先走了，昨天謝謝你了，拜拜。”
後萊沒有等他的回答，說完就準備離開，可這時他卻說道：
“學校裏面有很多人，但凡是有一點‘素材’，他們都能翻起天，你應該也領教過了。
“所以雖然昨天咱們也沒怎麼樣，但是還是別讓他們知道咱們兩個昨天是在一起的好。”
果然，他說話的語氣，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
楚斯辰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一年多的時間裏，他要比後萊更加了解那些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說出什麼樣的話。
就連他早上跑步的時候，洛寧上前和他說了幾句閒話而已，都能被他們說成早上他們兩個是一起從賓館回來的。
這些人要是知道他們兩個昨晚在一起，而且就後萊現在在學校裏還是這種情況。
他們能編造出什麼來，都沒什麼好奇怪的。
所以，他的話，僅僅只是提醒而已。
只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的話，在後萊的耳朵裏聽起來，完全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
後萊挺理解他的，畢竟她現在的名聲有多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
後萊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微一笑就離開了。
所以，她也沒有發現，楚斯辰從剛剛開始就不敢看着她。
後萊離開後，楚斯辰慢慢起身，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坐在了後萊剛剛坐着的位置。
手不自覺的摸着桌面她剛剛趴着睡覺的地方。
直到窗外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他擡了擡眸子，反應了一下，連忙起身打開窗。
教學樓門口不遠處的人都看着這邊，他看過去的時候，也看到後萊就站在一個躺着的人的旁邊。
那人一動不動的，發生了什麼並不難猜。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教室，跑到了教學樓的樓門口。
可是，後萊已經不在那了。
也多虧了那些旁人對後萊的議論紛紛和指指點點，讓他聽到後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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