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償還
最終，房間裏面還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儘管他並不情願，甚至以爲後萊今天晚上會留在這裏，或者是將那碗撒了的魚湯重新補給他。
可他很清楚，後萊在這裏待的時間越長就越不安全。
離開，也挺好的。
可後萊會離開，他尚且還能明白是什麼原因。
可明知道後萊會離開的蔣申，還是那麼着急的離開，他總是有點不太正常～
雖然他們兩個之間有着堅不可摧的信任。
但真的說起來，他們兩個其實都並不是很瞭解對方。
僅僅是那一件事情，和父親的遺言，就讓楚斯辰對他的信任值達到了極點。
甚至可以說，在這點上，蔣申甚至要排在牧宇之前。
可這信任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了。
但不得不說，今天的蔣申總是感覺有點不太一樣。
如果說具體是哪裏他也說不上來，刨除他會突然來家裏找他這點不說的話，還有就是他對自己說話的語氣。
他見到自己的時候，眼神中也明顯突然放鬆了一些。
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他突然的造訪，沒有緣由的生氣，甚至到走都沒有說爲什麼會來這裏。
來看看他？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是絕對不信的......
蔣申是一路上跟着後萊的車，看着後萊走進學校大門，這才放心的離開了。
他出於禮貌剛剛從楚斯辰家離開的時候問過後萊要不要送她回去。
後萊拒絕了他，但他也因爲後萊的拒絕而覺得如釋重負。
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楚斯辰沒有，後旭沒有，甚至就算他是作爲警察，也沒有必要送一個女學生回學校。
這一切，都只是因爲他的心虛......
蔣申聽到手機的響聲看了一眼，是一條短信：
「我說過的，他活的好好的。」
蔣申看了一眼，怒氣之下，一拳打在了方向盤上，把路過的行人嚇得一抖。
他最討厭被人威脅，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生活在無聲的威脅中。
似乎是注意到了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蔣申平復了一下心情。
默默的將那份短信刪掉了。
他現在手裏面還沒有籌碼，受制於人是不可避免的。
他會跟上後萊，也是因爲她身上的線太多了。
兩年前那件案子的倖存者和目擊者，後旭的妹妹，前段時間殺人案受害者的女兒。
現在，又多了一個新的身份，楚斯辰的女朋友。
如果，她真的又什麼事情的話，不光光是楚斯辰，就連後旭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都是不受控的主，他們兩個不管是誰緊抓着不放，對自己來說着都是潛在的威脅。
後萊，就好像是整件事情的漩渦中心。
可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不是她......
蔣申刪完短信，還沒等放下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
他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個該死的號碼。
熟爛於心。
蔣申啓動了車子，開到了旁邊的衚衕裏面。
僅僅只是接一個電話而已，但也要到這樣的地方，他纔會覺得踏實一點。
“喂？蔣警官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啊？”
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我不是說過不要聯繫我了麼！”
“是說過，可那不是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麼？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了～”
蔣申自然是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的......
今天下午，蔣申一如往日坐在辦公室裏面看着文件，卻收到了一張圖片。
圖片裏面的人楚斯辰，他躺在病牀上，臉色看起來很差。
要不是圖片裏面有一支槍正指着楚斯辰的頭，他應該會覺得這只是楚斯辰因爲之前傷在醫院裏面住院而已。
擔心楚斯辰是真的，但同樣，他擔心自己的那顆心也是真的。
畢竟，他看到了發那張照片的手機號碼，是他的～
他具體叫什麼他也不清楚，只是一直叫他“東方”。
不知道這是他的名字，還是他的代號。
很多年前，他們見過一面，而從那之後，他就像消失了一樣。
直到兩年前，他們又再次找上了自己。
只不過，這時的蔣申並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東方，就在三天前，剛剛把楚斯辰處理了符生的屍體，並且還救了楚斯辰。
“我已經幫過你們很多了，你們到底還要做什麼？”
蔣申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底氣。
畢竟，楚斯辰還活着，就是他最大的把柄。
只不過是一時心軟而已，卻沒有想到會成爲自己親手埋下的雷～
楚堯的上線並不是別人，就是蔣申，這點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祕密了，楚斯辰也很清楚。
可楚斯辰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蔣申的話，或許他的父親會活下來，和他一起逃離那個地獄。
蔣申是一個好警察，起碼之前一直都是。
他一心報效國家，從進警隊開始工作，他就一直把抓住那些害人不淺的毒販抓的一個都不剩當作目標。
可就無論是記功，還是升官，他各個方面都比不過和他一同進入警隊的莊南。
兄弟之間，這本沒有什麼，可怕的就是他的心裏面已經埋下了一顆種子。
在那些人的唆使下，種子終究還是發了芽。
而楚堯，恰巧就是這當中的犧牲品。
他沒有想過，他只是按照向他們承諾的，只是晚了半個小時發起進攻而已，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麼大的“誤差”。
然而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他看到了當初那麼信任自己的楚堯的屍體的時候，不得不說，他有點後悔。
甚至也終於回過了神，開始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可這想法也僅僅只是存在了極短的時間。
拋開楚堯不說的話，那次的行動，是成功的。
因爲他的傑出表現，警隊給他頒了一等功，而他的仕途也是從那開始。
他不好色，而且也不愛錢，如果說廢了這麼大的勁當官，只是爲了掌握權力。
可他知道，自己其實也沒有那麼愛權。
只不過，只是想在某一方面能得到認可，超過莊南而已。
至於楚堯，一個線人，只要他不說的話，是沒有人知道的。
然而就在他終於說服了自己的“良心不安”，以爲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的時候。
楚斯辰卻出現了。
那時候，他髒兮兮的，見到他的第一面，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楚堯讓我來找你的，我是他兒子。」
當時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爲他兒子是要來報仇的。
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
在聽他說完詳細的情況之後，蔣申才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堯希望他的兒子可以作爲一個普通人好好的活下去。
或許這纔是他最初的想法吧，或許他當初找到自己的時候，爲的就是他的兒子。
那是他不禁覺得，楚堯死的時候，面對遲遲未到的自己，他的心裏面應該很絕望吧。
而他最後那短暫的時光，應該對自己很失望吧～
懷着這顆愧疚的心，他幫楚斯辰隱瞞了他過去，做了新的身份，也向“東方”隱藏了他的存在。
將那些曾經都承諾好要給他的，現在全部都給了他的兒子，應該也算是一種贖罪吧～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之間都沒有在出現交集。
時間長到他感覺之前的那些事情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一樣。
時間長到他以爲自己又重新成爲了一名好警察。
只不過，造化弄人，那些人拿之前的事情來警告他，要他幫忙搞到警方行動時間。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只不過，他從此以後便徹徹底底的成爲了一名黑警。
他原本以爲他的所作所爲，最多也就是幫他們轉移一批毒·品而已。
當然，本質上也確實是這樣的。
只不過，無論是他，還是“東方”，都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瘋子“符生”。
他從沒有想過要把警方的線人暴露出來。
可偏偏就是因爲他，莊南失去了兒子，而和他關係最好的徒弟後旭，也差點失去了妹妹。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不得不做的更多。
正如那些典型的犯罪分子在被抓的時候說的那句：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不好收手了。」
之前審訊的時候，他聽到這樣的話從毒販，或者是深受毒·品侵害的人的最裏面說出來的時候。
他一直都覺得這都是藉口，所有的原因都只是因爲他們一直力不夠堅定而已。
可現在，他是真的切身體會了，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就因爲那麼一個錯誤，他不得不誤導那些辦案的警察，甚至將和符生有關的，能夠確定他身份的證據全都“刪掉”。
他從來都沒有選擇，自己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沒有再做出什麼成績不說。
反而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爲自己曾經最痛恨的犯罪分子創造了便利。
而當時的他之所以會像當初保護楚斯辰一樣，保護後萊，將她腦死亡後沒多久，家屬放棄治療，過世的假消息告訴了他們。
慶幸的是，他們相信了自己的話。
而這，也成爲了他能在罪惡中尋求到的一丁點心裏安慰。
他很矛盾，在自己是個好警察還是個壞警察之間反覆確認。
可現在，楚斯辰的照片，無疑證明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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