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百零六
一百零六
雖然說賈環也想要給探春這一份體面,可是到卡根兒了的時候,卻說王氏要讓探春去廟裏祈福,便沒讓她出來見人,這趙姨娘沒能見到女兒不說,賈環還讓王氏一頓數落,只說他不懂禮數,竟然要進內宅見女眷云云,彷彿這賈環不是他們家出去的一樣。
賈環倒是不想跟這娘們兒計較,賈母更是氣得一枕頭砸了過去,恨不能把王氏砸出個坑來纔好呢。
這嚇得賈政一哆嗦,忙跪下:“母親息怒!老太太息怒啊!”
賈母冷笑道:“我有什麼怒不怒的?也不知我是造了什麼孽給你娶了這麼個攪家不良的臭嘴老婆子,現在倒好,竟然拿了我們自家的事兒鬧出來假裝自己多規矩了!她這般規矩,那叫周瑞家的出來對峙,到底她讓周瑞都做了什麼事兒去了,竟然還得偷偷摸摸的吩咐,不能明面上來的?環哥兒是家裏正經兒的爺們兒,就算是分出去了那也是骨血親,是哪兒容她這麼放屁呢!”
這一句話下來,是不想要家裏的姑娘活啊!
若是原本,元春封妃了,賈母心裏那女孩兒們本就各自不同,其餘的三春不過就像是逗趣兒的玩物罷了,王熙鳳嫁過來也只是幹活管家的大丫頭,邢氏就是擺設,王氏纔是得力能爲她老太太辦事兒的人——可是現如今元春沒封妃,甚至還傳出來是死了,都沒給一口薄皮棺材,竟是一領席子卷着丟了去,這何止是封妃之後的情形,就是封妃之前,大傢俱都有那麼個念想的事兒也都盡數去了。
因此,三春自然也還是在賈母心中分了些元春的好的。
更不用說東府那邊去世了的小蓉奶奶了。
秦可卿去世,賈府也沒曾拿了她做什麼文章,總歸她是太上皇放下來的,只是爲了牽制些心存復辟的人,若是拿了她當成復辟的頭子殺了也是給當今立功罷了,只不過東府要倒黴些——而現在沒有了秦可卿,賈母只怕兩位聖人拿了她開刀,哪兒還有心思想什麼富貴榮華?
所以,她真是氣得不行,恨不能活活打死王氏纔好。
只可惜,王氏的哥哥王子騰位高權重。
賈母氣得夠嗆,怒道:“政兒!你這老婆子你自己管好了,她再有什麼髒的臭的都從嘴裏冒出來,以後她也就不用喫什麼佳餚美酒了,就等着那餿飯爛菜才合了她的胃口!”
賈政忙趴到賈母腳邊大哭:“老太太,您保重啊!莫生氣!我定然不讓這蠢婦好過的!”
賈母冷笑道:“我是不想讓她好過嗎?我是嗎?政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自己老婆這副模樣,你難道一直不知道的?說什麼男孩兒大了要注意大妨!我呸!環哥兒與我們家姑娘誰不是親生的?他須跟誰注意大妨,你倒是說給我看看?!你那老婆心裏邪性得很,不過表面上做得仿若菩薩罷了!”
罵過了,她更覺得寶玉不能放到王氏身邊去,於是自此之後,她越發的注重張氏,也更不讓寶玉與王氏親近了,時不時的,還總叫丫鬟婆子們埋汰一番王氏,只想着讓王氏早些鬱憤而死好再給賈政找個賢惠少事兒的纔好。
不過這些賈環也並不知情的,只是真要走的前一天,探春冒着風雪,戴着帷帽,身邊只侍書一個,急匆匆踏月而來,敲開了賈環的宅門。
“三姑娘!”這開門的正是金釧的妹妹玉釧。卻原來金釧被攆出了王氏的屋子,賈寶玉就把襲人換了金釧,讓她在自己跟前兒服侍,卻又擔心金釧的妹妹玉釧再給王氏作踐,便撒嬌賣癡的從賈母那裏要了金釧妹妹玉釧的賣身契,轉手就把人送到了賈環府上。
這玉釧爲人老實,且十分有主意,到賈環這裏也只是低頭做事,說話並不多,且賈環這家裏沒那麼多規矩,玉釧也覺得舒心爹很。於是就這麼着,她就留在了賈環這兒。誰知這一夜有人敲門,玉釧正在好就在門房上,這一開門,就見站在門外的探春,便驚呼:“三姑娘!”
探春對她點點頭:“環哥兒在呢?”
玉釧忙道:“在呢!明日三爺就要出門子了,說是要去海邊兒,老太太這就把行李都準備好了呢。”
探春撲哧一笑:“這會倒是好,一個是爺,一個是老太太,總比在那高門大戶的讓人瞧不起要好上一萬倍!”
侍書也點頭。
玉釧這才注意,那侍書身後竟然背了個大大的包裹,瞧着分量不輕。
等探春、侍書主僕二人進了正屋,玉釧這才轉過去倒茶,而探春先過去與趙姨娘行了禮,卻開口叫了一聲:“娘!”
趙姨娘一聽,哪兒還管得上別的,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就這樣唰地一流,落下了腮邊。
賈環在旁邊冷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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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着。
探春這才道:“弟弟不要怨我,我在太太手下討生活也不容易。若我不這般,哪兒能活得下來呢?我有青雲志,胸懷壯士心,刀劍恐生事,老譚藏龍吟。”
賈環一愣,卻沒想到探春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要念詩,大約是覺得他中了狀元,肯定是喜歡作詩的罷。
探春又道:“我也是孤注一擲了,好弟弟,就算我求你,你要去戰場我也不攔你,但是既然娘要跟你走,那我也要走。”
這事兒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賈環直搖頭:“王氏不是把你記在她名下了嗎?你這麼一走,她能樂意?以後你的名聲又該如何?”
趙姨娘也是擔心這個,可是她又想要女兒在自己身邊,真是左右爲難得很。
探春卻道:“我有心效仿花木蘭,又想要學那梁紅玉,就算我手腳上沒有功夫,可是我到了戰場上,幫忙做飯洗衣也是可以的,能幫着看看信函,讀一讀,給弟弟解乏也是能行的,就算別的不行,我也可以替各位將士寫信回家報平安!”說起來,她竟真的是有凌雲志一般,“是,大家都在乎女兒名聲,可是我要的名聲卻不是他們給得起的!”
探春這幾日給王氏送到寺院裏去就覺不好。
她又着人打聽着,竟然聽說北靜王到了寺院——北靜王家中已有王妃自不必說,就只說王氏這意思也實在是再明顯不過的了,還須得算上一些小來小去的事情,探春就更覺得自己只有離開賈府纔有出路了。
她與迎春、惜春自然不同,她纔不是那種只盯着姻緣的女子,姻緣若是定然要給嫡母搞得面目全非,那她就要去給自己掙功名!就算女子又如何?古往今來,女人從軍的少嗎?
打定主意,探春就覺得既然賈環都能從軍了,那她又有什麼理由不能從軍?
趙姨娘當然捨不得,又是勸又是說的,講了許許多多的好話卻還是不能拉動探春回心轉意,沒有辦法,她也只好哭。
賈環卻轉了轉眼珠兒,有了些想法,便連夜讓探春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他尋了個由頭出了門去,自然是去找圖勁的。
圖勁人不好找,但是他在京中的產業好找,只把信交給掌櫃的,不出半個時辰,這信就自然到了圖勁的手裏。
於是,圖勁就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那封信。
原本圖勁只是覺得賈府雖然不規矩又有些作死,但到底還屬於正常範疇的,可現在瞧,哪裏正常了?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都是不正常的!
不過這也有意思得很,他也覺得有趣兒,還真就偷偷進宮,把信遞給了靖和帝。
不得不說,靖和帝與圖勁還是很相像的,也難爲靖和帝能面對這麼個與他相似的兒子還不動心換太子了。
但也就因爲相似,他們倆的想法也高度一致——這賈探春簡直是個人才啊!
“都說女兒家最怕東西落到別人手裏,現今瞧着,這賈府的三姑娘竟然不怕。”靖和帝笑得兩眼眯成一道縫,“是個人才,大人才啊!朕就說嘛,憑什麼得了姑娘家的東西就能成就風流韻事的?得了就得了,被拿了就拿了,算個屁!那起子心思鬼道的東西,不過是藉此給姑娘家沒臉,鬧得人家要麼嫁他要麼尋死要麼遁入空門,竟然是毫無半點兒出路一般,且娶不到妻子的好人真是一個個委屈死了!”
有了靖和帝這一說,那探春跟隨賈環東去的事兒也就定了下來,且靖和帝也允了探春爲將士書寫家書,這也就不會有人拿着她的字跡說什麼風流韻事了,但凡要有人說,大約也要掂量掂量靖和帝的意思了。不過這也都是後話。
第二天,賈環帶上親衛等人,一路輕裝簡行,直奔江南而去。
不爲別的,就爲了要掃平倭寇,賈環也要全力以赴——他自然是知道,有人做了抗倭將軍一輩子,卻到死也沒能平了倭寇。
不過賈環不一樣,他何止是要平了倭寇,他還要佔了倭寇才安心呢!
一路無話。
但賈府之中可就不是有話無話那麼簡單的事兒了,他們活脫脫丟了個大小姐,能不事兒大嘛!
原來過了四天,王氏讓周瑞家的去接探春回府,可是周瑞家的去了護國寺,找了所有的地方,甚至還與寺裏的和尚起了爭執,可最後還是沒能找到賈探春。
周瑞家的害怕擔驚的,又問了一遍主持,主持還說沒看見。
“老大師,您還覺得這是我們誣陷您的不成?”周瑞家的半點兒好臉色都欠奉,“我們姑娘到了這兒來,您就那人弄丟了,這難道還另有隱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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