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容膏

作者:顧四木
臘月二日,宮裏已然開始掛各色彩燈綵緞。

  這不是林姜穿越過來後過的第一個年。但卻是第一個在京城,能夠圍觀古代宮廷過年的年份。

  她饒有興致地看着燈影璀璨。

  路過的宮女太監,見她太醫院的服制,又見她這樣年輕嬌麗的女子面容,立刻就知道她是誰,紛紛請安行禮。

  林姜就這樣一路散步到了太醫院。

  一進大堂,就見昨晚值夜班的劉院副正在吩咐兩個副使:“前幾日都陰着,今兒好容易晴朗了,叫藥庫的人把這八張單子上的藥都搬出來晾曬,叫他們務必仔細着!上個月報的日常耗損,零零散散居然有三斤之多,當真是憊懶!”

  林姜聽了有些無奈:數千斤的各色藥材,有新鮮的有曬乾的,一月耗損幾斤,真的不算多了。

  只是劉院副也是職責所在,太醫院藥材損耗多了,他們這些領導要負責任的。

  各有爲難罷了。

  見林姜進來,準備下夜班的劉院副與她打了個招呼,又笑道:“昨兒小林太醫命人送到我們家去的蜜餞果子當真好味道,我們家幾個孩子都沒經過見過的,都歡天喜地的。”

  林姜展顏一笑,心裏很溫暖:她最近忙着做藥,哪有功夫料理這些事,肯定是黛玉替她想着的。

  黛玉曾經與她說過:秦院正這個年紀和地位,不會與林姜爭馳什麼。倒是兩個院副,都纔是四五十歲的年紀,在太醫院至少還要待二十年。林姜這一空降下來,官位跟他們一樣,乾的活卻少很多,只怕是心裏最有意見的人。

  因此黛玉總記得代林姜與這兩戶人家來往,昨日是進入臘月的正日子,黛玉就再次命婆子出府給兩家人送了些禮物,都是不甚貴重卻可兩家之意的禮。

  兩位太醫家裏挺富足,但到底不是高門顯貴,有些東西是拿着錢都沒處買去,或者說有錢也不會浪費在這上頭。比如極精緻的喫食點心並家常少用的稀罕綾羅綢緞。

  黛玉在這上面替林姜用心頗多。

  而兩位太醫喫人的嘴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看着這些東西,就覺得跟林家階級不同,再記起林家如今的家主林如海是正二品大員,就多了些敬畏之意,倒真是沒找過林姜的麻煩。

  林姜與他寒暄了兩句,目送了劉院副下了夜班,才往自己辦公室去。

  路上還遇到了掃地的小雀,林姜笑道:“來,小雀兒,幫我去御膳房傳個話,把這些錢給御膳房的大師傅。”

  方纔她聽了劉院副的話,知道今日藥庫又要忙亂勞累,這樣冷的天也是辛苦,就讓小雀兒拿着錢去御膳房定上兩大鍋甜湯和幾匣子點心送到藥庫去。

  御膳房也常接這種外快,並不算違矩。

  小雀兒高高興興去了:每回給小林太醫傳話,御膳房負責太醫院點心的大師傅,也會塞給她幾塊好點心喫呢。

  藥庫的劉管勾在收到今日份的補貼點心後,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不管這位小林太醫是真的有錢心善,還是在籠絡人心,但好處是實實在在的。她能看到,肯看到,會體諒他們的難處也是真的。就憑這些,他們就願意跟着這樣的上司!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心裏的好上司,已經出發往明正宮去,準備忽悠皇上了。

  林姜並沒有直接去面聖。

  她先在明正宮院內,找到了正佩刀守衛的衛刃。

  衛刃起初以爲自己眼花了:怎麼西側宮門外頭,忽然閃過一個他時不時會想起的身影,還衝他招手呢?

  直到再定睛一看,發現不是幻覺,還真是真人。

  這個時辰,皇上還沒有召見,林太醫怎麼自己來了?衛刃心裏不由一急:莫不是她有什麼着急爲難事吧!

  於是他快步走過去,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有煩難?”

  林姜搖頭而笑:“沒有麻煩,我是來給你還禮的。”說着取出一匣子藥膏遞給他。

  這藥膏衛刃是該有一份的,沒有他真心實意的錦旗,根本就不會有這些藥膏。

  “衛大人手上的傷,還沒有超過一月吧。”

  衛刃略微一盤算:“算來也就十來日。”

  林姜看他手臂上的臂甲很嚴實,就把藥直接給他:“這是我新做出來的藥膏,你敷上一夜,第二日那傷疤保管就好了。”

  衛刃覺得手裏被塞了一個微涼的瓷質小扁盒。

  林姜豎起食指在脣前:“衛大人千萬別把這藥給別人用,也別告訴旁人,我怕人人都來要呢。”

  衛刃捏着瓷盒,鄭重道:“我明白,你放心就是。”

  他手上的箭傷是不規則的菱形傷口,當時自己隨便一包,過後太醫看了都只搖頭,說這種碎口子沒法縫針,只好讓它自己好。衛刃手臂上便漸漸結痂,留了一個拇指大小的明顯傷疤。

  這樣的傷疤他是沒想過能好的,可林太醫居然說,這新制的藥膏塗上一夜就能好。

  衛刃不懷疑林姜的醫術,正因爲相信才替她擔憂:這樣好的祛疤藥膏,宮裏的娘娘們誰不想備下一個啊!

  看林姜這樣悄悄來給自己送藥,想必是這藥珍貴難制,她不能告訴旁人,免得人人都來索要。

  所以衛刃立刻自己收好。

  卻不防,他們在院子角落說話,被屋裏的皇上看了個正着。

  皇上正批摺子批的乏味,站起來活動筋骨呢。他踱步走到窗前,還沒來得及賞玩新掛上的宮燈,倒是一眼看到了衛刃和林姜在私下說話。

  立刻對外頭喚了一聲:“畫眉!”

  畫眉公公原本在明黃簾子外頭候着,聽見這一聲,連忙小碎步跑進來:皇上這麼急叫自己幹什麼?

  趕進來後卻見皇上對他招手,臉上還帶着含義不明的笑容:“快,快過來看!”

  畫眉公公不明所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衛刃和林姜在角落站着,正好小林太醫還飛快地塞了一件東西給衛副統領。

  畫眉公公要是晚生幾百年,就知道皇上臉上的笑容是什麼,那是‘磕到了’的笑容。

  皇上眼中興味十足,一臉‘我拉的cp發糖了’的滿足。

  還隔窗點評道:“看來不用朕指婚了,這兩個人自己就好的不得了。這小姑娘入宮幾個月,除非朕跟父皇的宣召,不是一向呆在太醫院不出門嗎,今日卻主動來尋衛刃!”說完還嘖嘖了兩聲。

  皇上饒有興致看了全程,直到見林姜似乎要走,就對畫眉公公道:“快出去攔着她叫她進來,朕要問問,在這皇宮裏,她送的什麼東西是朕不能知道的。”

  畫眉公公無奈領命而出。

  外頭林姜剛要告辭,就被畫眉公公叫住,不免愕然。

  畫眉公公一向是林姜的毒唯,只覺得此事都怪衛副統領,你咋不去外頭跟小林太醫說話呢,害的被皇上看到了!

  於是畫眉公公就提點了林姜一句:“皇上方纔碰巧看到小林太醫,就讓奴才來請,問問小林太醫給衛大人的是什麼東西。”直接劇透給林姜,一會兒別抵賴說沒傳遞東西,皇上是看見了的。

  林姜倒是無所謂:今日她原本就要告訴皇上藥膏之事,皇上自己看到了也好,還給她一個說話的由頭。

  可衛刃就替她緊張起來。

  林姜見畫眉公公也滿臉嚴肅,就解釋道:“公公,我並沒有違背宮規傳遞什麼違禁品。這不過是一盒去除疤痕的藥——衛大人曾給我送過醫治他傷處的謝禮,那我自然要將他手上的傷全都治好纔行。”

  毒唯畫眉公公痛心疾首:皇上啊,您怎麼沒聽見小林太醫這種義正言辭的話呢?這多明顯,兩個人根本就是大夫跟病患,沒有一點兒關係!根本不是您說的私相授受!

  畫眉公公便叫林姜:“還請小林太醫進去跟陛下說明吧。”然後看了一眼衛刃:“衛副統領要不要進去做個見證。”

  衛刃點頭:“自當如此!”

  林姜一進門,就見皇上笑容詭異看着她,給林姜險些嚇得絆倒:皇上這是什麼表情啊。

  她險些踉蹌,衛刃眼疾手快,想要伸手攙扶,看林姜無事才連忙收手。

  雖然衛刃很快就收回了手,但皇上還是看到了這一幕,笑容更詭異了,而毒唯畫眉公公也更心塞了:這明正宮小林太醫走的熟極了,難道還會摔倒不成?要你伸手?你這就是蹭熱度!

  皇上頂着一種八卦臉八卦語氣問道:“剛纔傳遞了什麼東西給衛刃?”

  林姜便將與黛玉排練過的話,一一回了皇上。

  聽聞是正經事,皇上也就暫且收了八卦心思,讚揚道:“難爲你,才入宮當值三個月,竟研究出這樣有效驗的祛疤藥來。”

  林姜立刻捧龍場:“都是皇上英明大方,准許太醫借閱院內珍貴的醫書古籍,還許臣等取用宮中藥草自行研製,臣才能製作出此方藥膏。”

  皇上也有種知人善任,對面是千里馬難得,但自己是伯樂更難得的自豪感。

  林姜小心解釋:“只是臣到底本事有限,三個月才制了幾盒出來。”然後又將其中一味藥引子須得父親從海外帶回之事說了。

  之後更乖巧道:“臣原想着將方子獻給陛下,只是這藥膏裏,藥材都不是什麼珍貴之物,最要緊難得的就是這味叫‘騏零木’的藥引子,再有就是製藥的手法。”她露出笑容:“不是臣說大話,只怕太醫院除了臣,連秦院正也做不出這藥膏來——院正大人醫術沒的說,但他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眼神和精力要弱些,只怕撐不住。”

  果然皇上也道:“不必麻煩秦院正了,他且要伺候父皇呢。”

  跟黛玉預料的一模一樣回答。

  皇上思考了一下:這藥膏雖然神奇,卻也不是什麼治病救人的神藥,不過是用於容顏不損罷了。這小林太醫到底是姑娘家,愛重容顏,進了太醫院就先研究這種方子。

  既然不是救命藥,皇上也就不準備讓她將藥方充公了——萬一她心裏覺得委屈,以後不肯上心研究其餘的新藥可怎麼好?

  想要用人,必須給人甜頭的道理皇上還是懂的。

  這種美容保養的方子,就留給她自己又何妨。橫豎聽她所說,一年所產也不過幾十盒。

  於是皇上大方道:“雖說太醫院的醫官,凡研製出新的藥方,都要編入太醫院的醫書。但你到底跟他們不同,朕是許過你見朕不跪的,今日朕再許你一個恩典,這藥方你自己留着吧。”

  見林姜謝恩,皇上一笑:果然是個小孩子家,歡喜就擺在臉上。

  之後開口道:“你這藥且給朕留下兩盒備用,等明年春日,朕要帶着皇子們去行宮內打獵,說不得就用得上。”

  林姜忙道:“臣一共做出來四盒,如今還有三盒,一會兒就都送來奉給陛下。”

  皇上又恢復了促狹的八卦笑容:“哦,做出來四盒啊,那怎麼少了一盒啊。”說着看向衛刃:“你倒是還佔了朕的先呢。”

  這樣明嗔暗樂的語氣,讓畫眉公公在旁聽得生無可戀。

  而林姜倒是放心了:她先送祛疤藥給衛刃這件事,皇上並沒有在意,可見皇上心裏對衛刃實在是看重。

  林姜告退回太醫院拿藥的功夫裏,皇上就戲謔看着衛刃道:“衛刃啊,一晃你也跟着朕十多年了,朕一直爲你的終身大事操心。你說,朕給你指一門婚事如何?”

  衛刃下意識就拒絕:“臣以護衛皇上爲己任!成家之事並不急,況且臣家中素無親眷,一個人過慣了,也不懂京中官宦人家的那些規矩,還請陛下明鑑。”

  畫眉公公:哎?好事發生了!衛副統領不願意娶親!他要自己過一輩子!

  皇上聽了這話,不禁微微皺眉:“這是什麼話,你難道還能自己過一輩子不成?朕當年把還是嬰孩的你從空無一人的村子裏救出來,可不是要你一輩子孤獨終老的。”

  畫眉公公心中祈禱:別攔他,陛下您要尊重愛臣的個人意願啊!

  衛刃低頭不語,但看起來很是倔強,並不向皇上妥協認罪。

  皇上有種cp不保的煩躁,看着衛刃道:“你看你這冷淡性子,當真是讓朕給縱容壞了,不該由着你七八歲上就去軍隊裏混!果然混不出好混來!別以爲朕不知道,你是自己住慣了沒人管束野馬似的,也怕以後娶了妻室拘束你,所以纔不肯,真是混賬想法!”

  衛刃仍舊不吭聲,一副你罵吧我聽着,但我不聽從的態度。

  皇上拍了拍桌子:“你說,那位小林太醫哪裏不好,她的本事、傢俬、容貌哪一點配不上你!”

  他剛說完,就見衛刃忽然擡頭,目光炯炯:“陛下說的是林太醫?”

  皇上還沒來及點頭,就聽衛刃道:“那臣願意!”

  旁邊畫眉公公目瞪口呆:不是啊,不是這樣的,方纔你不是這麼說的。

  皇上一怔後細想不由笑了:“原來如此,合着你以爲朕要棒打鴛鴦啊。”

  畫眉公公在腹內瘋狂吐槽:不是鴛鴦啊皇上,方纔人家小林太醫在外頭那是義正言辭一點兒私情沒有啊陛下!!

  衛刃低頭道:“正如陛下所說,無論是什麼,林太醫沒有配不上臣的,只有臣配不上她的。所以,還請陛下不要諭旨賜婚逼迫她,總要她本人願意纔好。她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呆在深閨中不得見人,只能由着長輩做主。”

  皇上磕cp成真,正在高興的時候,便點頭道:“還用你說!現在就算你想求着朕賜婚,朕還不能夠。”

  一來,正如衛刃所說,林姜不是普通姑娘,而是個小神醫,她要是極不願意的婚事,被皇上強硬指婚毀了一生,那將來給皇上治病的時候,都不必使壞,只需要拖延一下,就是皇上不能承受之痛。

  二來,太上皇老人家還在呢!皇上現在就把林姜跟自己的心腹綁在一起,太上皇會怎麼想,太上皇會親自來抽他一頓的。

  兩相疊加,皇上直接道:“便是朕有牽紅錢的意思,你且還有的等。”

  衛刃低頭行禮:“臣願意等。”

  皇上看着眼前少年:這個自己善心一動救了一命的孩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說來,因衛刃負責統領龍禁尉,自己見他的時候,比見親兒子們都要多得多。

  想到這裏,皇上語氣也軟和了些:“你既然有意,素日便多用心吧。橫豎你們同在宮中爲官,見面機會也多。”

  “再者,今年過年,她父親林遊弈使應當也會進京。”給了衛刃一個眼神,想要討好岳父,你提前準備下。

  衛刃表示一定好好準備,到時候親去拜見。

  這日林姜回府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雪。

  她從蘭芝院門口下了轎,就見黛玉站在廊下等着她,雪雁在後面舉着傘,宛若畫中人。

  林姜心裏一暖:林妹妹這是實在惦記她,算着時辰在這裏等她,想看到她平安回來。

  看到她,黛玉眼睛一亮:“一切順利嗎?”

  林姜從雪地裏走過:“多虧了妹妹,一切都很順利!”

  且說在深宮之中若有些新鮮事,傳播的便格外快。

  如今臘月裏,各宮各院都忙着到處領東西過年,這消息傳得就更快了。

  其中一件新聞便是,太醫院那獨一份的女太醫,研製出一種叫玉容膏的藥,當真是消去傷痕的靈藥。

  起因還是貴妃娘娘帶着兒子在御花園玩,小皇子六歲,正是調皮的年紀,甩脫了奶孃就去爬山石頭去了,好在沒摔下來出大事兒,只是小孩子皮膚嫩,把手磨破了一塊。

  貴妃娘娘疼的掉眼淚,還在宮裏打了下人。

  倒是皇上聽聞,帶了小林太醫新制的藥膏去,給十皇子塗了塗,很快就好了,手上一絲傷痕沒留下。

  貴妃娘娘當時就向皇上請求,想要一盒膏藥備用。

  皇上雖很是寵愛貴妃娘娘,這次卻沒給,只道這藥極稀少,小林太醫花了三個月做出來三盒子,且以後有沒有藥引子還不一定,很是難得。皇上是給太上皇和太后各自獻了一盒,剩下的一盒自己留下了,皇后處都沒有,實在不好越過中宮直接給貴妃。

  但皇上還是承諾道:“等明年小林太醫做了新的藥,朕做主叫她給你留一盒子。”

  貴妃求而不得念念不忘,跟皇上報備過之後,就先命人送了五十兩黃金去太醫院,算是定金,萬望小林太醫明年做了新藥膏,一定給她留下一盒。

  經此一事,這玉容膏在宮裏一下子就出名了。

  這日林姜正在太醫院啃書,向着遙遙無期的【讀書破萬卷】成就努力的時候,太上皇宮裏的太監忽然來請。

  林姜奇道:“一個時辰前我剛從大正宮回來,太上皇脈象也安穩,怎麼忽然又宣召。”

  大正宮的宮人,都對林太醫非常有感恩之情——自從她來了,太上皇也不再痛的發瘋殺人了,故而能透露的消息,都會告知。

  那公公便悄悄道:“不是太上皇,是齊陽長公主有請。”

  林姜聽這公公說了一路,才弄明白原委。太后娘娘的嫡長女齊陽長公主,就是那個膝下唯有一子,愛如珍寶拖來拖去還沒定親的長公主入宮來了。

  爲的是自己製作的玉容膏。

  齊陽長公主的兒子高齊宇,是個喜歡放鷹鬥馬的少年郎,那日跟人出去鬥新熬好的鷹,結果就讓那海東青一爪子糊在臉上了,留下了三道貓須似的血痕。這都好幾天不敢外出見人了。

  齊陽長公主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更害怕兒子年紀輕輕臉上落疤——這還沒對象呢!

  便是家裏不指望他考狀元,可也不能一輩子臉上帶着三道抓痕,這像什麼樣子。

  正巧聽聞了宮裏貴妃求藥之事,長公主就立刻帶上兒子,一路跑到父皇母后跟前求藥來了。

  太上皇對兒子們一般般,對兩個嫡女倒是不錯,何況其中一個還遠嫁到廣州去了,只剩下這一個在眼前當然更心疼些。愛屋及烏,對嫡親外孫子也關照。

  何況還有太后娘娘這個親外祖母,一聽說寶貝外孫叫鷹給扇了一巴掌,那心疼的太后連聲哎呦,拉着外孫子好一通關懷,還叫人拿那鷹來打死。

  事關外孫,太后娘娘不但慷慨給出自己的那盒玉容膏,還特意求了太上皇:“叫小林太醫來給宇兒瞧瞧吧,這傷口可就在臉上,還是隻扁毛畜生抓的,萬不能叫孩子留下傷疤!”

  太上皇也就點頭允了,把林姜再次召到大正宮來。

  那位小林太醫這幾個月在京中風頭不減,名聲頗大,齊陽長公主自然也是聽說過的。只是她是宮裏出身的公主,有些曉得自家的病候與宮中情勢的複雜,所以也從未主動接觸過林姜,今日才第一次見面。

  這一見,不由心中先讚歎了下其品貌。

  難得她一個女兒家,生的明亮大方,舉止有度不見絲毫扭捏之態。

  齊陽長公主給過了見面禮,也就趕緊把兒子拉出來讓林姜看。

  高齊宇是長公主愛子,明陽伯的嫡子,十分傲氣,又是少年人最要面子的年紀。

  本來想躲着不出門,偏生又被親孃拖進了宮裏,展覽給了太上皇和太后不說,這會子還叫了個小姑娘太醫來給自己看病,高齊宇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左搖右擺就是不想給人看。

  還是被齊陽長公主一巴掌拍在背上,他才忍了。

  林姜也就看清了高公子的傷勢,隨即笑道:“回太上皇、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這傷勢無妨的。”

  長公主眼睛一亮:“當真?”

  林姜點頭:“瞧着傷口已然敷過上好藥膏,長好了許多。現今只需再用玉容膏塗上過一夜,保管明兒就只剩三道淺淺紅痕,之後便連藥都不用上,後日也就好了。只是這幾日需要忌忌口,別喫辛辣葷腥就罷了。”

  齊陽長公主驚喜莫名:“我也請了好些大夫看了,問着他們留不留疤,他們只管支吾,說什麼不能確定,看個人體質,只叫我心焦的不得了。到底是小林太醫給了我準話!”

  不但給了準信不留疤,還連痊癒的時間都給了,真是讓長公主頓時有了大大的安心。也就明白了,爲什麼父皇跟皇兄,破例要啓用一個女孩子做太醫。

  林姜從來不說別的大夫的長短,貶低旁人的醫術,畢竟她自己是個開掛的,要是還指責旁人多不好。

  見長公主有怪罪旁的太醫大夫的意思,忙道:“回長公主,您府上的大夫說的也在理。這留不留疤其實主要看個人體質,有的人稍微碰一下就要留下個痕兒。要不是正好有這玉容膏,我也不敢說貴公子的傷口一定能好,只怕也是一樣的答案呢。”

  長公主聽聞兒子能不留疤,心情就跟着好,聽什麼都對,認同了林姜的話又對太后道:“可見宇兒還是個有福的,正巧小林太醫研製出了新藥,又正好母后這裏還沒用盡。”

  而高齊宇原本還在緊張地聽着——他雖是男人但也很愛惜臉面的好不好,何況這種抓痕,很容易被人誤解成被女人抓的,他不敢出門也是怕那些玩伴笑話他。

  這會子聽說能好,也高興起來……然後掩面而去,不肯坐在這裏被親孃展覽被人圍觀了。

  長公主也不再管他,只對太上皇和太后誇了半晌林姜。

  林姜都聽得不好意思了,連忙告退。太上皇準了,還給她佈置了作業:“這玉容膏雖好,但你也要在旁的正經藥方上頭多上心用用功夫。”

  對太上皇來說,這祛疤的藥膏,就是小玩意兒,做出特效止疼藥來,他老人家才滿意。

  林姜領作業而去。

  而太上皇也自回寢宮——他一向專注保養延壽,要不是親閨女哭着進來求情,他都懶得管這些事。這會子見無事了,便仍舊回去歇着。

  而太后則帶着長公主往慈安宮去。

  長公主路上還在說:“母后替我想想,該送這小林太醫些什麼。我可是聽說過,紹王叔當年送了她不下三千兩的禮和一整房下人呢。”

  太后卻搖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紹王可大張旗鼓地送,你卻送不得了。”

  長公主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是啊,那時候林姜還沒進宮做太醫,就是普通閨閣姑娘給紹王妃治病,紹王可以送禮結交。可現在,她是宮裏炙手可熱的太醫,太上皇皇上都用她,自己這個長公主便不好與其親近了。

  想着不由扼腕:“可惜了,這樣好的大夫。聽她說話瞧病,真讓人心裏安穩,要是能常請她去府裏坐坐多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好日子過久了糊塗了不成?外頭的事兒哀家都比你知道。”

  “這小林太醫就住在京中榮國府內。她是林系旁支的姑娘,自打上了京,哪怕被陛下重用,也都按着林家晚輩的身份,上許多家林氏故舊那裏去拜訪,太上皇皇上也是默許的。”

  “等再過十來天,我這慈安宮中要擺壽宴,那鹽課上的巡鹽御史林如海之女也要入宮拜壽。她跟小林太醫出自一族,聽說還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倆關係親厚。你到時候只管將她們當成晚輩姑娘來看就是了。”

  太后看着女兒搖搖頭:“你不能請她這位太醫去看病,還不能借着擺宴之類,請兩位喜歡的京中閨秀上門做客玩玩嘛?”

  說到底,太上皇跟皇上忌諱的是宮裏各方勢力,尤其是皇子,或是有皇子的嬪妃跟這位小林太醫接近。

  對於宮外世家,這位小林太醫的閨閣身份去走動,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長公主如夢方醒,挽着太后道:“還好有母后!”

  太后一笑:這孩子們啊,只要有親孃護着,就總也長不大。

  長公主從太后這裏得了主意,完了正事,就說起了八卦——可見確實是皇上的親兄妹。

  “母后可聽說了寧國府那些事兒?”

  太后略微點頭,並不在意:“他們家自亂他們的,怎麼,還礙着你什麼了?”

  長公主皺皺鼻子:“他們自然不敢來妨礙我,我原也只聽個閒話聽完就過去了。現在是想起來,那小林太醫不就住在隔壁榮國府嗎?”

  “其實母后也知道,凡是深宅大院,幾代富貴傳承下去,難免有不成器的子孫只知作踐祖宗功績,自甘墮落。這京城啊,看着一個個錦繡門戶,其實裏面藏污納垢也不少,不獨他寧國府一家!”

  長公主說這話很有感慨,她嫁入的明陽伯府也是七八房人擠在一起,也不是啥風光霽月的人家。只是家主老伯爺管得嚴,又有她這位長公主震着,所以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骯髒事,但彼此之間的小算計也很夠人喝一壺的了。

  她嗤笑了一聲繼續道:“可無論大家子裏頭再怎麼亂,都得要外頭的臉面啊。不像寧國府,人人都知道他們家那點破事了——公公跟兒媳婦有私情不說,還叫家裏下人撞破了,鬧得人盡皆知,卻還拖拖拉拉解決不了。”

  長公主冷笑道:“聽說寧國府的老爺是個道爺,叫什麼賈敬,人如其名很恭敬的在道觀裏住着。直到兒子鬧出了這種醜聞,纔不得不踏足紅塵,命令那與公公有私情的孫媳婦自裁。按理說,這樣快刀斬亂麻的,事兒過去也就算了。”

  “可偏生寧國府又拖拖拉拉,據說是那公公捨不得兒媳婦呢。所以現在還僵持着,只對外稱病。現在京里人人等着看笑話,看寧國府到底能拖到哪一天?難道還敢讓這兒媳婦痊癒了出來見客不成?”

  要是林姜在這兒,就會大呼原來如此。

  怪不得東府傳說秦可卿病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也一直不見什麼結果。

  眼見慈安宮就在門口,長公主就收了八卦,總結道:“榮國府那位史太君雖然是長輩,但到底是分了房的,不好管,也在裝聾作啞的。曾經那樣煊赫的一門雙公人家,竟沒有一個拿得了主意鎮得住家宅的人!也就要敗盡了!”

  母女兩個挽臂進了慈安宮,常嬤嬤上來送茶。

  長公主親自起身接,親熱道:“常姑姑怎麼還給我倒茶?養了那麼些新的小宮女做什麼用的?姑姑快別勞動了只養着吧。”

  常嬤嬤笑道:“多謝公主掛念。”她看着齊陽長公主長大,至今還常叫成公主。

  “老奴這把老骨頭討了個巧宗,曾讓那位小林太醫把過脈施過針,又得了三道方子,按着調養了一段時日,現在硬朗了許多,且還能動幾年呢。”

  現在常嬤嬤想起,覺得自己好生幸運。

  當時她七病八痛的,被當做考題來考驗那位小林太醫,居然還得了這樣的益處——現在宮裏的娘娘還沒有看上這位太醫,自己倒是沾了好大的光。

  齊陽長公主一聽,越發覺得,不行,小林太醫一定要好好處,籠絡的親近些纔好!

  於是跟太后道:“母后,女兒想着,小林太醫到底姓林,住在榮國府裏是客居,說不得就受些委屈呢。不如我回去擬一個帖子給榮國府史太君送過去,吩咐她們家上下好生招待小林太醫,若有所需,儘管可以往長公主府和明陽伯府去取!”

  這明着是跟賈家來往,但小林太醫必然會知道她這番好意,也算是還過今日醫治之情,爲來日交情打下些基礎。

  太后點頭應了,齊陽長公主就告退。走之前發現兒子沒了,她也不在意:“估計是找那些皇子們玩去了,讓他瘋去吧,反正臉上已經有了三道,再多些也不愁了。到時候讓他自己出宮,我這就回府叫個清客擬帖子。”

  “公主的脾氣,還是這麼風風火火。”常嬤嬤忍不住笑道。

  太后也笑:“本宮護的好,她就沒長大似的。唉,要是寧陽也在我身邊,估計也是這樣的性情。”

  常嬤嬤陪太后懷念了一回,又見太后冷笑道:“方纔齊陽提起榮國府,我才覺得好笑。京中人如今還給榮國府幾分顏面,爲的不是賈家現在這些男人,爲的是太上皇曾經的心腹愛將榮國公。”

  “他們總覺得太上皇對榮國府有舊情。”太后聲音愈加冷:“可別說賈代善這種死了十多年的臣子了,便是他的親兒子親閨女,太上皇也都全不在乎了。”

  一個人被病痛和死亡的恐懼,折磨成了全然無情的樣子。可笑外頭的人還都揣測他對這個有舊情,對那個有隆恩的。

  殊不知,全都是笑話。連她這個髮妻,也只是面上的事兒罷了——沒見太上皇都不曾主動提出讓林姜來給她這個太后診脈嗎,他根本是隻在乎自己的。

  榮國府自以爲的底氣,其實早就不存在了。

  “那小林太醫,現在在太上皇眼裏,就是一味珍貴的藥。榮國府識趣給他供着藥也罷了,若是不識趣,他們全家死在太上皇跟前,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就像太上皇曾經冷漠地處置過爭皇位的兒子,似乎那處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常嬤嬤不敢說話。

  只在心裏想:其實這宮裏盼着太上皇長命百歲的人真的寥寥無幾。

  偏生小林太醫出現了,若是她真有造化治好太上皇,讓太上皇再熬上二十年,那皇上想必要恨死她,將來她這個大夫的下場怎麼會好?

  她禁不住替這小姑娘擔心起來。

  常嬤嬤的擔心,林姜全不擔心,她正沉浸在喜悅裏,美美數着新入賬的聲望值。

  謝謝貴妃,謝謝齊陽長公主,謝謝被鷹甩了一耳光的高少爺,謝謝每一個傳播玉容膏的人民羣衆——托賴他們的幫助,林姜的聲望值終於突破了九千,逐漸向着一萬邁進。

  果然人不能一直喫老本,還是要不斷推出代表作纔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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