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剩下的不要也罷

作者:顧四木
林姜算了算自己的聲望值,就在心裏祈禱,聲望值到達一萬的時候,開啓的第五層商店能有更驚豔的商品。

  【主任的眼鏡】和【醫神的靈感】,她至今還在使用着,但作爲第四層商店的商品,都有明顯的短板。曾經聽系統爸爸提起過,第五層商店纔是神醫系統一道真正的分水嶺。

  林姜十分期待。

  一般她從宮裏回來,下午就會補覺。可今日聲望值破了九千,她心情有些興奮就沒睡着,既然睡不着,索性繼續爬起來啃醫書。

  系統是不會跟她打馬虎眼的。

  【讀書破萬卷】成就,可不是嘩啦啦翻過一萬本書就算,而是要認真研讀過的書,纔會被算作數量。

  林姜也不知道終她一生,這個成就能不能完成,但她仍舊不會停下。

  這種不斷充實自己,提高自己行醫水平的工作,本來就是她作爲醫者應該做的。她現在看的脈案看的藥方,說不定在將來就能幫上哪個病人呢。

  見姑娘沒有補覺而是在看書,寶石就在外間用紫銅小鍋煮枸杞酒釀蛋,是姑娘昨兒說起想喫的湯點。

  蘭芝院正一片歲月靜好,忽聽見院子外面傳來寒暄說話的人聲。林姜看書也看累了,就推開窗子往外看。

  只見是賈母房裏的鴛鴦,從門口進來,剛跟小丫鬟們說過話。

  寶石也看見了,連忙迎接出去。

  鴛鴦雖然是這府裏的丫鬟,但她是賈母的貼身大丫鬟,別說姑娘小姐們了,就是幾位老爺也得讓她敬她幾分。

  鴛鴦進門,給林姜福了福道:“小林太醫,齊陽長公主府派人送謝禮來了。您可要出去見一見?”

  方纔齊陽長公主府女官上門的時候,還把賈家上下驚了一回。畢竟這位長公主在京裏的名聲,很有些女版紹王爺的意思,因是嫡出之女,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連皇上都很讓着這個妹妹,京中誥命們更是不敢惹她。

  見長公主府打發人上門,賈家生怕是不知何處得罪了這位。

  聽說又是爲着小林太醫,賈母才連忙命鴛鴦親自來請人。

  林姜起身:“我知道爲了何事了,長公主實在客氣。”

  她到了榮慶堂後,只見長公主府的女官已然在正廳候着了。她們得了長公主的吩咐,客氣恭敬,口口聲聲只稱林姜大人,以下官自稱。

  在送過禮後,女官又當着林姜給賈母送上一封書信:“老太君,這是我們長公主親筆的信函。今日我們少爺多虧了林太醫調製的玉容膏,長公主心裏記着這份情。只是宮牆內外有別,長公主不能時時照拂,便請老太君替長公主多照看林太醫吧。”

  賈母親自起身接過長公主的信函,笑道:“還請長公主放心,這孩子在我們府上住着,就同我們府上的姑娘小姐是一樣的待。我們府上雖不是公主這樣的尊貴,卻也知道京中宮裏的規矩——女兒在家時要尊貴着養,萬不能委屈了。”

  旁邊的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甭管心裏怎麼想,面上都是一派附和之聲。

  其中年長的一位女官臨行前還又給林姜格外行了個福身禮:“下官惶恐,少爺身邊服侍的小子正是我的那不成器的犬子,沒服侍好主子有大罪,小林大夫的藥治了少爺,便是救了我們一家子!”

  林姜擡手攙扶:“您這話就嚴重了,都是我爲太醫的職責所在,自然盡心盡力。”

  公主府的女官一走,賈母轉過頭來,剛想跟林姜說點什麼,林姜就已經露出睏倦之色:“一早入宮又出宮,實在是累了。老太太,我就先告辭了。”並沒有應酬賈家人的意思。

  賈母張了一半的口,也只轉了話音道:“我正是這個意思,快回去歇着吧。”

  林姜轉身就走,倒是走到門口,忽然轉頭跟王熙鳳道:“璉二奶奶,多謝你上回幫我尋的那兩味藥材。我調製玉容膏之餘,也按着古籍做了幾盒面脂,明兒不入宮有些空閒,到時候給二奶奶拿兩盒去用。”

  鳳姐兒先是一怔,然後臉上就都是笑:這小林大夫是藉着長公主這事,給自己立體面威風啊。

  這就是當衆告訴榮國府主子們:我對你們別的人都沒什麼情分,也不想多說,別靠近我咱們不熟!

  倒是跟璉二奶奶,我還覺得投緣些。

  果然,林姜說這話時,賈母等人看鳳姐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姜妹妹客氣了!妹妹住在我們家,正該我送好喫的好玩的去給妹妹解悶呢。”王熙鳳多麼精明的一個人,立刻連稱呼都改了,仿着黛玉的叫法,直接叫了一聲‘姜妹妹’。

  之後更親熱道:“不過我這人,就喜歡好東西,姜妹妹調製的面脂必是上好的。既然肯想着我,我可捨不得推出去!”

  林姜笑眯眯:“那說好了,明兒我跟林妹妹去找鳳姐姐玩。”

  她實在不介意給王熙鳳搭新橋,把王夫人從舊橋上擠下去掉到河裏。

  王熙鳳也就從王夫人背後閃身出來,還親手打了下簾子送林姜出去,看起來倒真像頗爲投緣的姐妹倆似的。

  “好,那我明兒一定準備上好的茶點,等着兩位妹妹來玩。”

  然後又轉頭緊着跟賈母請示:“還請老太太放我半日的假,讓我也沾沾兩位妹妹的仙氣兒。”

  賈母此時已經換了慈祥笑臉,連連點頭:“好,很好,就給你半日假,你可得替我好好陪陪你兩個好妹妹。”

  一時屋內其樂融融。

  唯有王夫人在旁看的咬牙。這回不是生林姜的氣,而是生鳳姐兒的氣:鳳姐兒明知道她討厭林家這姐妹倆,卻私底下跟她們走的這麼近,姐姐妹妹起來了!

  真是眼裏沒有她,難道翅膀硬了,在賈家當了幾年家,還真以爲自己是當家奶奶了?

  王夫人腹內醞釀着要敲打教訓鳳姐兒一回。

  偏生這邊送走了林姜,賈母就拉着王熙鳳說話,交代明日怎麼招待林姜和黛玉,怎麼建立情分的事兒,把王夫人在一旁撇的沒上沒下,憋得要命。

  邢夫人看王夫人想說話,反而故意道:“老太太,您跟鳳哥兒有話商議,我跟弟妹就走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賈母揮手:“很是,你們去吧。”

  王夫人:氣死!

  第二日,黛玉與林姜也並沒有安安生生在鳳姐兒屋裏待多久。

  倒不是有人作妖,而是宮裏的內監上門來了。

  內監送來的是一張請帖似的大紅紙,上頭是用金粉寫成的字,封面寫的正是林如海的官職名。

  雖長得像請帖,但皇家威儀,中宮皇后是不會下請字的,故而這是一張召帖。

  裏面寫了些褒揚之詞:諸如林氏長女出身名門,才德兼備,性情恭謙等話。

  當然,這些都是模板不是關鍵,着緊的是後面的話,擢林氏女代京中千萬閨閣瓊秀入宮給太后拜壽,領受太后慈恩賜福。

  這是一份光榮的派選代表的任命書。

  此事塵埃落定,賈母極是高興,給了兩位傳旨太監各一個碩大的紅封。那小太監自然也願意多說幾句:“史太君,這宮中召請的姑娘共有大幾十位呢,但這第一日收到召帖的卻只有十五家姑娘,其中就有府上林姑娘。”

  賈母聞言笑得更歡喜了:“天家的隆恩,府上感恩戴德!”

  賈赦賈政也在旁邊等着,聽聞親外甥女有此榮耀,也覺得光輝。賈赦就擺手讓賈璉去送兩位公公,宮裏的人嘛,哪怕只是個傳旨太監,也不要得罪了去。

  賈赦這麼一擺手叫賈璉去應酬人情往來,賈政就不免想起自己兒子,回頭去找,卻發現根本沒有寶玉人影,腹內不免就開始運氣。

  待衆人輪番恭喜過黛玉,一起起散去後,賈政就問着一同出門的王夫人:“這樣天家傳旨的大事,寶玉如何不見?”

  王夫人知道內情,也不敢說實話,只道:“寶玉身子不爽快,老太太叫他歇着養病呢。”

  賈政跟王夫人雖然感情一般,但到底也是多年的夫妻了,王夫人那瞬間的停頓猶豫立刻被他捕捉到了。只是賈政也不吱聲不言語,只是在跟王夫人分開後,又繞回榮慶堂,往寶玉的住處去了。

  寶玉十歲前,是睡在賈母內室的碧紗櫥裏,十歲後,就搬到榮慶堂後單獨的房舍中,不必從賈母屋子裏穿過,可以走旁邊穿堂。

  這會子賈政轉回來,沒有驚動賈母,只撲寶玉後房而去。

  門口有坐着纏線團的小丫鬟,被他一個眼神嚴厲止住通報,只好跪在那裏,眼睜睜看着賈政走進門去。

  冬日裏炭氣重,故而寶玉屋裏的門並沒有徹底關上,只是虛掩着留着縫兒通氣,橫豎屋裏面有厚簾子也不會灌冷風。

  可這會子,這條縫兒就把寶玉的話一句句吹出來了。

  “有什麼可賀喜的?這事兒老太太前幾日就告訴我了,那時候我便不高興!”

  “宮裏是什麼好地方?大姐姐去了就再也沒出來過,苦苦煎熬着。這會子難道林妹妹也要進去?”

  襲人晴雯麝月等人紛紛上來勸寶玉,只說這是極體面的大好事,且林姑娘去去就回來的。

  寶玉卻是個越勸越上頭的性子,開始還只是自己摔摔打打,後來見人都勸他說這是林姑娘的造化好事,直接給他勸瘋了:“什麼好事!女兒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能是好事?這是混賬事!”

  賈政在外:這個混賬!

  而寶玉方纔嚷嚷的話,也說中了他的心病。

  當年父親賈代善是太上皇心腹重臣,賈家榮耀無比。可輪到他們這一輩,大哥賈赦他是一點兒也看不上的,讀書習武都不行酒色財氣之人。他自己本是立志讀書出仕的,偏生吧,怎麼考怎麼不過,還是父親臨死前上了一本給他要了個官。

  元春入宮,就是寶玉說的,爲什麼要送女兒家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耽誤一世?

  賈政的憤怒裏,還夾着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羞惱。

  他掀開簾子大步衝了進去。

  榮慶堂內,賈母打發了衆人,正在拉着黛玉細細囑咐。

  賈家曾經送過女兒入宮競選,這事兒還真有經驗。所以賈母說的頭頭是道:到時怎麼穿衣打扮才能不張揚又顯得不落俗套,怎麼答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話才恭敬有禮。

  正在交代着,外面忽然喧鬧了起來。

  賈母皺眉:“鴛鴦出去看看,大好的日子,是誰在生事狼嚎鬼叫的!”

  鴛鴦出去一看,嚇了一跳:生事的是二老爺,鬼叫的是寶二爺。

  於是連忙回來回稟:“老太太,二老爺不知怎的折回來去了寶二爺房裏,還生了大氣,在拿着夾炭火的鐵夾子打寶二爺呢!”

  賈母立刻起身,失色道:“這還了得?這還了得!拿那要命的東西打我的寶玉,豈不是要打壞了。”

  說着由鴛鴦琥珀扶着起身,柱上拐就一陣風似的去了。

  而黛玉孤零零被留在了原坐。

  她看着旁邊賈母坐過的錦墊——外祖母對她總是比對別的姑娘親熱,會叫她上來跟自己坐在一處榻上,三春反而沒有這樣的待遇。

  正如剛纔外祖母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入宮是天大的事兒,她會爲自己籌謀。

  可遇到家裏寶玉的事兒,還不是立刻忘記了自己,擡腿就走了?

  就像一月前,王夫人身邊的陪房周瑞家的各處送宮花,說是薛家太太得了上好的宮花,讓分給各位姑娘,到自己的時候卻只有兩支花孤零零躺在一個大盒子裏,甚至沒有姜姐姐的。

  周瑞家的只道:小林太醫是穿官服的人,太太想着她必然不愛簪花,這兩支是送給姑娘帶的。

  而剩下的兩枝花,顯然也是別處先拿完,最後剩下的兩支。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黛玉心裏知道,這是二舅母不喜歡自己,在這種旁人不會發現的細節之處讓自己難堪,給自己臉色看。而她若是計較起來,來日就會傳出一個小氣刻薄的名聲。

  她當時是寒心,是生氣,但是,她不會傷心。

  這榮國府的人,連着親外祖母在內,都給她挑剩下的感情又怎麼樣,這原本也不是她的家!

  在她的家裏,有着凡事以她爲重的父親和姐姐。

  再想想,她要入宮的消息傳給父親,父親表達的可是寧可不做這正二品大官,也不讓女兒進宮受委屈的決心,對比榮國府把元春送進宮去做女官熬日子,真是天壤之別。

  可見榮國府的感情,至親骨肉的深情也不過這樣,何況那些剩下來的,又有多少?不過是淺薄的一層罷了。

  黛玉從沒有一刻看的這麼分明過。

  她思緒轉的很快,這些想法不過是瞬息之間。

  此時賈母房內的大丫鬟鸚鵡也已經上來描補道:“姑娘不知道,二老爺打寶二爺可厲害了,有一回差點打壞了寶二爺。老太太這才着急去攔着,並不是忘了姑娘呢。”

  又殷勤道:“我給姑娘換盞新茶吧。”

  黛玉回神,只是一笑:“不必了。外祖母回來,你只管回明我與姜姐姐商議此事便罷了。”

  鸚鵡一路跟着送出來,小心翼翼道:“姑娘慢走。”再轉回屋內後,另一個正在收拾茶盞的大丫鬟就問道:“你看着林姑娘沒生氣吧。”

  鸚鵡搖搖頭:“林姑娘是什麼身份,是宮裏都要選了去給太后娘娘拜壽的大家閨秀,哪裏就爲這事兒生氣了?”

  也是黛玉入榮國府幾月來,除了晨起給賈母請安,晚上再問個好外,極少外出,所以賈家下人們都沒跟她說過幾句話,只知道林姑娘生的極美又有氣度,最要緊的蘭芝院可是給賞錢最痛快的去處,當然口中只有好話。

  兩人邊收拾東西邊議論道:“說來,咱們府上姑娘最多——自家的幾位姑娘先不提,只說這幾位常來往的親戚家姑娘。”琉璃把茶盞收完交出去給小丫鬟去洗,自己就拿帕子擦了擦手,開始數手指。

  “其中小林太醫沒的說,都不能拿姑娘的例子來比她,人家自己就是個五品官兒!其餘的,便是林姑娘、寶姑娘和史大姑娘了。”

  鸚鵡想着賈母一時半刻也不會回來,就跟琉璃湊在一起聊起了悄悄話。

  “正是呢,這裏頭,林姑娘出身最好,打賞下人也最大方,且聽說蘭芝院從來不打罵丫頭的。最難的是,不打不罵還能安安穩穩管教的從不出事。”鸚鵡表示欽佩,她們都是賈母房裏的大丫鬟,許多時候小丫鬟不懂事各種拌嘴手欠,她們都要去打兩下威嚇住。

  琉璃極爲贊同:“只是林姑娘性子又安靜又淡,除了給老太太請安,都極少出門,只是在房內看書。到底是林姑老爺的女兒,咱們姑老爺當年可是探花郎呢。”

  鸚鵡接話:“論起脾氣親和來,誰又能比過寶姑娘呢?”她說這話卻帶着點特殊意味。

  她們榮慶堂的丫鬟因爲跟着賈母,難免就自視甚高,看姑娘們也有些點評的意思。

  那位薛家的寶姑娘,不是她們說,簡直是林姑娘的反面,也太愛串門了些!每日都要把榮國府各處主子奶奶姑娘們走一圈,至傍晚纔回自家。

  連賈母都曾私下說過:這寶姑娘年紀也不大,倒有這樣的耐性應酬敷衍,各處與人結交爲善樂於經營,真是稀奇。

  這話可算不上什麼讚揚褒義。

  “至於史大姑娘,那是咱們老太太的孃家人。她性子倒是豪爽,可憐現在史家窮起來了,她不免跟着受磋磨。老太太屋裏的人,自然不會小瞧她拿不出賞錢,可家裏別的婆子丫鬟就不一樣了,背地裏不少笑話史大姑娘的呢。”

  鸚鵡聽琉璃這麼說,倒想起一事,連忙道:“說起這個,上個月史大姑娘不是來住了幾天嗎,寶姑娘跟她卻是極爲親密的,史大姑娘還去梨香院住了幾晚上。”

  兩個人正討論着,忽然聽見外面賈母的聲音,可見是帶着寶玉回來了,就連忙止住話,出去迎接倒黴的寶二爺。

  寶玉被打一事,喜聞樂見地在賈府傳開了。

  當然喜聞樂見這個詞是林姜加上的。雪雁陪着黛玉回蘭芝院後,就氣鼓鼓將方纔賈母拋下黛玉就走的事兒吧啦吧啦說了,順便還把林姜等人不知道的宮花事件也翻出來叨嘮了一遍。

  夏嬤嬤氣的臉上皺紋都多了兩條。

  在他們林家,什麼好東西不是先由着姑娘選,哪怕一草一苗一碟果子,老爺都會吩咐,最好的先送給姑娘們喫去。

  可到了榮國府,居然連什麼簪花都送完了別人,剩下兩支給姑娘。

  夏嬤嬤看起來,很有準備衝出去打周瑞家一頓的架勢。

  直到寶玉捱打的消息傳了過來,夏嬤嬤的鐵面才放鬆了些。而賈母,也是直到晚間忙完了安置寶玉,教訓賈政等事後,才叫鴛鴦來安慰黛玉,說是明日再教她入宮之事。

  鴛鴦說話,黛玉也只是聽着,聽完後關門送客。

  鴛鴦能混成賈母身邊第一人,就不是鸚鵡能比的。她察覺出了林姑娘的冷淡,只是她唯有苦笑。在老太太心裏,當然誰也比不上寶二爺,林姑娘雖是嫡親外孫女,可纔來了幾個月,感情就差些。

  而老太太方纔情急之下表現出來的親疏,也實在有些傷人心。

  鴛鴦只好走了,回去後也是報喜不報憂,只說林姑娘正在擬年節下的禮單子,是要給林家在京城的故舊安排年禮。

  賈母也就點頭:“玉兒是個極聰慧的孩子,正如當年的敏兒。”然後又煩憂:“要是有個敏兒那般的兒媳婦做臂膀,我也就不愁了。如今你看看府裏這兩位好太太!一個着三不着兩,專會怕老爺和扣銀子,一個看起來喫齋唸佛不管事,其實心裏把着這管家權不放,還不如真撒手不管,倒少替府裏得罪些人!”

  鴛鴦就勸道:“老太太別憂心,還有璉二奶奶呢。”

  賈母點頭:“看今日小林太醫行事,想必鳳丫頭沒摻和進禍害人家生意的事兒裏頭去。否則都是王家的出身,小林太醫絕不會對鳳哥兒那麼客氣。”

  賈母搖頭一笑:“那小林太醫對鳳哥兒和氣,大半也是做給咱們看的,叫咱們別會錯了主意,當她是糊塗年輕女孩子糊弄——到底是誰想算計她家裏,她心裏門清!”

  鴛鴦見老太太苦思冥想的憂慮,心裏對兩位太太不免都有不滿: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還得給家裏操心不說,還要爲二太太收拾得罪人的後果,真是……

  方纔兩位老爺也是,林姑娘要入宮的消息一出,兩位老爺就巴巴站在這兒異口同聲:請母親拿主意。

  明明都是四五十歲的老爺了,遇到正事還是沒有主意,納小老婆的主意倒來的很快。

  臘八這日,宮裏各處都分送臘八粥。

  除了太醫院的臘八粥有林姜的,太上皇、皇上處又單獨給她賜了一碗,甚至連太后娘娘都命女官額外送了一份。

  誰知太后送過後,後宮諸嬪妃也跟着動起來:反正有大佬在上面頂着,兩位陛下要怪她們拉攏太醫也得從太后開始怪,所以各宮各院都打發太監給小林太醫送了臘八粥過來。

  送粥是小事,主要是讓宮人打聽打聽:小林太醫您開始做玉容膏了嗎?過年可不是休息的理由啊,趕緊工作起來。

  林姜都是打太極:父親還沒回京,最重要的一味藥引子都沒有,實在做不出來。

  倒是皇上聽聞此事後,還特意去了一趟鳳霖宮中尋皇后:“你是六宮之主,管束好嬪妃。今年母后賞臘八粥,爲的是齊陽妹妹得了小林太醫的藥,給外甥治臉面,那是父皇跟前過了明路的,母后才破例賞了一碗臘八粥。”

  “她們那起子人跟着瞎起什麼哄?竟都忙着派人去太醫院,把這好好的太醫院當成集市逛了。還去預定什麼玉容膏,簡直胡鬧!父皇囑咐過小林太醫,讓她不要在這些不要緊的養顏方子上費工夫,她們倒是輪番去攪和,這是大過年的招不痛快呢?”

  皇后連忙答應下來,將後宮嬪妃敲打了好一陣子,林姜這裏纔算清淨了。

  否則開了先例,這回送臘八粥,下次送過年酒的,她這裏永無寧日不說,來往多了總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不過後宮娘娘們送來的臘八粥,都是格外精細的粥點,還另配了許多點心,反正比御膳房送來的大鍋粥好許多。

  眼見十來碗粥和數十道點心,她也吃不了,就叫了小太監幫她一起拎到前頭大堂去,準備請今日當值的太醫一起喫。

  今日當值的也有一位院副,名馬寶仁,性格比劉院副開朗些。

  見林姜想跟他們分享粥點,就先單獨叫住她笑道:“小林太醫,你還是年輕不知道宮裏頭的事兒,這粥點再好咱們也不能喫。”

  林姜聽出他言外之意,不由有些詫異:“怎麼?各宮娘娘與我都不曾見過面,難道還會下毒?”這犯不上啊。

  馬院副揣着手笑道:“她們本身是沒道理給你下毒的,但擱不住這粥點一路送過來,說不定就叫旁人動了什麼手腳——萬一你吃了哪一宮的粥點出了事,以小林太醫你現在的地位,那位娘娘肯定是要倒黴的。”

  “這借刀殺人,在後宮可是常事。”馬院副笑道:“雖說可能性很小,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太醫院也有過太醫突發惡疾沒了的先例,所以這些年,除了兩位陛下宮裏的賞賜,別的喫食一概都不用的。”

  其實他不敢明說的是,就連御賜的食物,他們也都是供着,一般不入口。

  林姜還真不想宮裏到了這等地步,沒入後宮,還會被後宮的刀劍傷到。不由問道:“那咱們每日總要喫喝,御膳房也每日會送茶點來,這些……”

  馬院副笑道:“御膳房專給太醫院做喫食的三間屋子和幾位大廚,都是太醫院盤熟了的,且這種負責供應外臣的大廚房,跟宮妃們的根本不在一處,各宮也伸不進手去。”

  見林姜對宮裏事兒還是知道的少,趁着今日臘八,太醫院工作清閒(一般不是重病大家都不會節假日宣太醫免得不吉利),馬院副索性就跟林姜掰扯清楚:“不光外臣的大廚房是另做的,連太上皇、皇上這兩位陛下的御廚房,也不跟後宮摻和着,都有人緊盯着。”

  “這歷代宮廷啊,喪心病狂的人和事兒多着呢,說不定就有什麼迷了心竅的宮女太監要害主子,陛下們哪裏能冒這種風險?當然是要另做飲食的,而且同一道菜品要好幾個御廚房都做了送上去,誰也不知道,陛下們喫的到底是哪一道!”

  這纔是下藥都沒處下去。

  林姜聽馬院副講了許多宮闈密事,受益匪淺,起身行禮道謝。

  要說從前他與兩位院副只是井水不犯河水,面上的和氣,那現在肯將這些經驗教訓隱祕宮事分享給她的馬院副,纔算是把她當成了同僚,還是那種關係不錯的同僚。

  這裏面,便有黛玉這幾個月替她做下來的水磨工夫。

  也因爲林姜入宮緣故特殊,外頭官宦人家也不敢請她,就不會跟太醫們搶外快。

  故而,馬院副在留心觀察了幾個月林姜的爲人行事後,終於拋出了橄欖枝。

  小林太醫還是起步期,這會子雪中送炭一下絕對沒壞處。

  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平白上去跟小林太醫扒拉後宮的陰暗沒道理,正好今天娘娘們的臘八粥,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

  看小林太醫對他認真道謝,就知道她承了這份情。

  馬院副摸着鬍子,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林姜卻有些心疼:“唉,可惜了這麼多糧食。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畢竟這些連賞給小宮女們喫都不能,萬一真有點什麼事兒,給人吃出毛病來她如何過意的去。

  馬院副在宮中多年,見慣了貴人們的靡費鋪張,眉毛都不動一下,讓兩個負責拎進來的小太監,再原樣拎出去,等晚上再悄悄倒了去。

  看小太監們咽口水,馬院副就道:“你們知道太醫院的規矩,要拿去分着吃了也行,但若吃出了事可沒人管你們。”

  小太監們千恩萬謝磕頭去了。

  林姜就知道他們應當還是會喫:冬日天寒,這些小太監們飲食又沒有肉和油水,各個瘦瘦小小。有這樣美味的食物,別說很大可能沒問題,就算告訴他們有毒,他們說不定也會壯着膽子吃了的。

  飲鴆止渴無外如是,橫豎他們命比草還賤,吃了不死賺了,要是喫死了就去投胎過下輩子,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想到這些,林姜情緒略微有些低落,同時在腦海中打開系統商店,準備搜尋點驗毒闢毒的寶物。

  馬院副也不再勸她:剛進宮的年輕人啊,總是這樣的,以後看不慣的陰私詭譎事兒多了也就慣了。

  林姜正在雲逛街,只見眼前閃過一片寶石般的金光。

  她擡頭,果然是衛刃站在她面前,手裏還拎了一個黑漆木的食盒。衛刃一進大堂見她就坐在堂內,不由走過來問:“天氣寒涼,林太醫怎麼坐在這曠處?”

  太醫院大堂佔地面積廣,地方一大自然就空曠陰冷些,點再多火盆子也不如小屋子暖和。

  所以這宮裏貴人的居所,沒有很大的,都是小巧精緻爲上,爲的就是夏日放冰涼氣不散,冬日炭火暖氣不跑,並不是誰住大平層誰就有錢。

  旁邊馬院副腹誹:這話說得,我在這兒曠處坐着就不冷啦?

  只是他知道衛副統領是皇上的心腹,只以爲皇上另有賞賜吩咐,於是連忙見過官禮就往邊上閃去。

  林姜也以爲皇上有事,就讓着衛刃向後走,準備去辦公室說。

  纔到辦公室門口,林姜就看到小雀兒正蹲在裏面給她撥火爐:“大人,我怕這炭滅了,您回來凍着。”

  林姜笑眯眯:“那多謝小雀兒啦。”

  小雀兒見還有位穿甲冑的大人跟着進來,就連忙告退跑了出去。

  林姜讓着衛刃坐,接過他手裏的食盒,見是一碗臘八粥,不由笑道:“陛下怎麼還賞兩回?”

  就聽衛刃道:“這不是陛下賞的,是我送你的。”

  林姜一怔。

  衛刃低頭看着茶杯解釋道:“京中舊俗,臘八粥要分送親友。可我家中沒有任何親眷,要論友也極少。這粥……我就想着給林太醫送一份來。”

  林姜理解,作爲皇上心腹,還是負責安全工作的心腹,實在也不能有什麼朋友。估計紹王世子跟他關係不錯,也是經過了皇上的首肯。

  那怪不得他沒有人可送臘八粥呢,實在是無親無友。倒是自己醫治過他,兩人熟悉些。

  於是林姜便點頭道謝:“多謝衛大人的臘八粥。”見旁邊就有勺子,林姜就直接嚐了一口。

  嘗過後不由手一頓,努力措辭勉強讚道:“衛大人家的大廚這手藝,嗯,很有人間煙火氣。”

  也太煙火氣了,這粥底糊了啊大哥!

  衛刃還以爲是誇獎,立刻表現道:“這並不是廚子做的,而是我熬的。陛下登基後賞了我宅子和家僕,只是我自己慣了,凡事都親力親爲,家中也沒有侍女。”

  林姜擱下勺子,語重心長地勸道:“衛大人常日在宮中當值,回府住的日子不多,侍女沒有就算了,但這廚子,還是聘一個吧。”

  見衛刃不解,林姜就找出御賜粥配的勺子來給他:“衛大人早起忙着入宮,還沒嘗過自己親手熬的臘八粥吧。”

  這話沒錯,衛刃一早就忙着盛粥,還仔細的斟酌挑選。給林姜的這小小一份粥裏,都是他用勺子在鍋裏挑來挑去,選出來好看的果仁。

  這一折騰,自己就連早飯都沒喫,直接入宮來了。

  衛刃此刻嚐了第一口自己熬的臘八粥,臉上立時就五顏六色起來:“抱歉,這臘八粥我是第一年做,多放了些果米,跟平時的清粥不同,就……”就沒把握好熬糊了。

  林姜見他難得窘迫,忽然生了惡作劇之心,故意一本正經道:“衛大人,沒關係的,我倒覺得這粥比御膳房的好,宮裏的臘八粥純是糖的味道,都沒有果仁的清香了。不像衛大人的粥,果子有種炒貨的特殊香氣呢。”

  衛刃聞言更坐不下去了,很快起身告辭,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剛回到明正宮,就見冷着臉的畫眉公公來叫他:“衛大人,皇上宣你進去。”

  畫眉公公一貫是板着臉的,但衛刃總覺得,近來畫眉公公對着他似乎更冷了些。

  而他進門後,皇上就興致勃勃問道:“朕知道你拎着食盒殷勤去了,如何?”

  衛刃:……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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