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王夫人的肺管子

作者:顧四木
而林如海一出明正宮的門,正巧就撞見準備入內向皇上回稟宮務的衛刃,見他一身戎裝沙場之氣,再想想這位六親全無的身世,不由五味雜陳。

  說來林如海倒不是尋常世家想法,看輕衛刃沒有家族親眷幫襯,有所不滿。俱他看來,男兒自己出息更要緊些,比那些躺在祖宗功績上喫老本霍霍先輩遺澤的紈絝強多了。

  沒錯,這就是在想他那每況愈下的親家,賈家子弟。

  林如海面對衛刃的五味雜陳,來源於年節下與侄女的一段對話。

  京中過年時節,官宦世家彼此應酬頗多,林家上下都是忙忙碌碌的,林如海見了府裏熱火朝天的操辦,就替林姜擔憂:等她到了衛家,家裏沒有婆母妯娌,也無親戚長輩幫襯,以後逢年過節的,侄女怕要辛苦了。

  誰料她這個擔憂一說,林姜只是笑:“叔父別擔心,那正好了,沒人管我我就做主,我還喜歡這樣呢。”

  林如海再次震驚加憂傷:完了,我侄女再也不是正常的閨秀了。

  所以此時見了衛刃才五味雜陳,生怕這位看起來就冷厲的衛統領,將來與侄女過不到一起去。

  而衛刃在迎面見到林如海後,立即停下行子侄禮。

  林如海帶着笑扶着他的手起來,因在明正宮外,也沒法多說話,只好帶着複雜心情,看着衛刃龍行虎步似的進去了。

  見他背影生的高大挺拔,又素聞他武藝頗高,林如海都開始擔憂起夫妻倆起爭執怎麼好了。只好在心裏安慰自己:我侄女是神醫,是神醫,可以扎人。

  於是林如海在這元宵佳節,來皇上這裏領了一碗元宵,卻喫得他鬱鬱寡歡起來,滿心都是對兩個孩子的不捨和莫名擔憂。

  待出了宮門,他往禮部轉了一圈與衆同僚賀過元宵佳節後,就也不坐馬車,直接打馬回府。

  一進門,他就奔林長洲的客院而去。

  林長洲正在算賬,算盤珠子扒拉的飛快——他在新世界裏可熟練運用超越現代科技的超腦,在古代也會入鄉隨俗用算盤算賬,算的風生水起。

  林姜對此飽含敬意,一點兒也不看輕珠算:她之前看過科技頻道的科普,說是當年我兔研發自己的‘兩彈工程’時,全國就一臺電腦,於是許多精密的計算,都靠科學家們手打算盤珠子算出來的。

  “三哥,你還在算海運的賬目?”林如海驚訝。

  林長洲放下算盤,擡頭看着林如海:“是啊,怎麼?”

  林如海長吁短嘆坐下,扔下他認知中的重磅消息:“你可知今日御前,皇上提起,讓準備姜兒出嫁之事?這是催咱們家訂婚期呢。”這消息一出,林長洲該坐不住了吧。

  誰知林長洲的手繼續撥拉了下一個算數,才點頭:“也好。”

  也好?也好?!

  林如海幾乎以爲自己幻聽了。

  林長洲非常淡定:“嫁了人,外出做事,與人往來更方便些。”

  閨閣內的限制還是太大了。

  嫁了人就不同了,比如鳳姐兒和探春一樣是管家,可鳳姐兒能接觸人的面絕對比未出閣的探春大許多,也好常出門去走動。

  林如海覺得跟這位三哥是沒啥共同語言了,就起身告辭,往後宅來,準備見一見兩位女孩。也要再叮囑以夏嬤嬤爲首的嬤嬤丫鬟們,將來的幾年裏要處處順着兩位姑娘,不要拘束她們。

  而他一進女兒院落,就聽見林姜的笑聲,清澈明亮,一如從前。

  今兒是元宵,林姜就只去太醫院點了個卯,給衆人(尤其是排到今日值班的太醫)發了一圈過節費就出宮了。

  這會子她正跟黛玉一起掛燈,今年她們院裏的宮燈,都是世子爺送來的,精美新巧無可挑剔,可見世子爺的審美,同他本人容貌一樣靠譜。

  反正閒來無事,林姜就要自己上去掛彩燈。

  好幾個強壯的婆子在下頭戰戰兢兢扶着梯子,看姑娘親自登高上梯。

  林如海進去的時候,林姜還站在梯、子的最上頭呢,手裏拿了一隻小兔形狀的宮燈,正在問黛玉:“就這兒嗎?還是再高一點,跟那頭的對稱嗎?”

  而黛玉正穿着大紅羽緞的大氅,雙手握在脣前輕輕呵着暖手,仰頭而笑,柔和燈光落在她的眉宇間。

  林如海看到這一幕,只覺溫馨美好的要落淚了。他希望他的兩個女兒能永遠這麼快樂。

  皇上賜婚紹王世子與禮部尚書林如海之女的聖旨一下,京城再次沸騰了。

  這短短一個月內,林家爆出來兩個重磅婚事。

  林宅的門檻再次慘遭踩踏事件。

  消息當然也很快傳到了榮國府。

  “紹王世子?紹王?世子?紹王府的那位世子?”賈母因爲太過喫驚,幾乎變成了復讀機。

  鳳姐兒耳聰目明,又一直專注於奉承賈母把持管家權,自然是瞭解賈母心事的,早知賈母是想把寶玉和黛玉湊一對。不過這在鳳姐兒看來,很早就是一種妄想了。但對賈母來說,一直是美好祈願,心存幻想。

  此刻鳳姐兒還真怕賈母太過喫驚,一時說岔了什麼話,或是在林家跟前露出不滿,白耽擱了親戚情分。

  於是忙笑容滿面對賈母道:“可不是呢,紹王府可是京城最尊貴的王府了,可見是林妹妹有福氣,也是老太太有福氣,您很快就要有一個世子爺做外孫女婿了。”

  果然在鳳姐兒反覆強調,紹王府、世子爺、尊貴這幾個詞後,賈母終於緩了過來。

  心裏那叫一個複雜,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了。

  作爲黛玉外祖母來看,這當然是一樁無可挑剔極好的婚事,那可是紹王府啊。但……但……寶玉咋辦啊!

  賈母心裏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她還沒機會跟林如海正式說起兩個玉兒的婚事呢!畢竟林如海是因爲太上皇的喪儀才於秋日忽然被皇上召回京中述職的,榮國府得到消息就比較倉促,賈母也沒來得及多推銷寶玉。

  且林如海一回京就先發制人,直接把林姜和黛玉從榮國府帶走了。

  之後林如海更是進了禮部,並非他熟悉的戶部,故而忙的回家的功夫都沒有,哪有時間應賈母的邀約,常來榮國府坐着閒聊?

  賈母見林如海實在是忙碌,就想趁着過年,朝廷放了假,再拉着女婿好好說道說道呢。

  好嘛,過年等來了,黛玉要許給紹王府的消息,伴着新年上元節的鐘聲一起來了。

  鳳姐兒的話還是喚回了賈母的理智。

  當年元春出宮這件純純大悲慘事件,賈母都能努力消化保持理智,何況黛玉這件事,要是跳出賈母自己的那份爲了寶玉的私心來看,可是樁絕好的婚事。

  於是賈母很快調整了心態,帶上了笑容。

  “好,好,玉兒是個有福氣的。鳳丫頭,還不快去備禮,給你妹妹送去!”

  鳳姐兒見賈母迴轉過來,也笑逐顏開,連忙奉承道:“這府裏庫房再好,也不如老祖宗的東西好啊,老祖宗那樣疼林妹妹,必是要拿出自己壓箱子底的好東西,也叫我們開開眼。”

  賈母徹底轉換了心態,跟着喜悅起來——其實她也心裏明白,就看林如海的態度,這件事希望就不大。

  既然希望不大,失望也就有限了。

  於是也順着鳳姐兒的奉承道:“鴛鴦,沒聽見你二奶奶說什麼?還不去開箱子尋東西?”

  鴛鴦也跟着湊趣哄賈母開心:“老太太這不是爲難我們這些下人嗎?您那百多個箱子,裏頭東西個個都是好的,我們都認不過來,可開哪一個是呢?”

  論起體己來,賈母也確實不虛。

  她從賈家最煊赫的一代走過來,攢到了如今,確實是名副其實的‘金的銀的壓塌了箱子底’全是好東西。

  年老人多愛奉承排場,果然被鳳姐兒和鴛鴦這話說的高興起來。

  “玉兒他們家古籍字畫是不缺的,而林院正的父親又是專管海外洋船貨物的,西洋貨必是不缺。倒是尋些前朝的珍玩古物與她,又雅緻又鮮亮,到時候她也可帶王府去擺着。”

  鳳姐兒和鴛鴦齊齊道,老太太最英明周到。

  且說賈母處知道了這件喜訊,很快整個榮國府也就知道了。

  迎春和惜春聞此都趕來議事廳找探春,惜春還沒進門就急着開口:“三姐姐可聽說了林姐姐的喜事兒,咱們要不要……”

  她的聲音,在看到探春旁邊身影的時候戛然而止。

  迎春原本走的慢些,落後惜春半步,這會子才進來,連忙先問好:“大姐姐。”

  坐在探春旁邊的正是元春。

  元春生的很美,但每回看到她,三春就像看到了王夫人與寶釵糅合到一起一樣,對她沒有姐妹的親近感,反而有一種帶着畏懼的敬而遠之。

  探春對此的解釋是,大姐姐到底在宮裏做了多年女官,又是跟着皇后娘娘的,見多識廣,身上自然有種旁人不及的莊重氣度。

  此時惜春見了她立刻息聲。

  元春手裏原拿着一本賬,此時緩緩擱下,脊背挺得很直,望着惜春沉聲道:“四妹妹記掛親戚姊妹是件好事,只是大家子姑娘,行走坐臥總要規矩些。人未到聲先至難免不成體統,若是這屋裏還有客人,豈不是極失禮的事兒?”

  惜春冷着臉道:“這議事廳哪裏來的客?要真在這逼仄地方接待客人,這府裏纔是貽笑大方,也不用我說句話就被見笑。”

  她是個執拗脾氣,很不愛聽說教的。她正經的嫂子尤氏有時候過來關懷兩句,惜春因厭惡寧國府作風,還得懟可憐的尤氏幾句呢。何況是面對元春,惜春直接就開口駁了回去。

  元春跟這個小妹妹來往極少,倒不想她居然敢直接反口懟自己,當着其餘妹妹們,不免更下不來臺,臉色愈發沉重了。

  她描摹精緻的長眉如同一片陰雲般皺起:“四妹妹年紀小,難免有些不懂事。我這做長姐的說了,你只改便是,如何還要回嘴?便是這議事廳沒有客人,難道叫下人看到了就不失體統嗎?”

  惜春直接告辭拜拜,還留下一句:“大姐姐是宮裏出來的,最知道體統,我沒進過宮不懂事,且先離了這裏,免了惹大姐姐生氣的。”她年紀小跑的又快,在衆人反應過來前,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了。

  簡直把元春氣怔了。

  探春忙在旁邊打圓場:“大姐姐別惱,這是四妹妹的僻性,孤介太過,我們再傲不過他的。”

  再有迎春在旁邊膽怯地給元春賠不是,反而讓元春無法再說下去了,只起身道:“你們且說話吧,我回去瞧瞧母親,也幫着做做針線。”

  探春忙送到門口,口中道:“大姐姐最懂管家理事,以後可要多來指點我纔是。”又說晚間也去給王夫人請安,還要給王夫人送去新作的一雙鞋,這才恭恭敬敬把元春送走了。

  探春鬆了一口氣,回頭對上迎春瞭然的眼神,姐妹倆不由對着‘噗嗤’一笑。

  俱探春看來,迎春二姐姐雖然性情軟弱怕事,但其實心裏是明白的——真是心中糊塗沒有半分丘壑的人,也不會擅長下棋了。

  果然迎春上前拉了探春的手,悄悄問道:“如今還是璉二嫂子一手管家,咱們來幫襯着是過了明路的,老太太並沒有要大姐姐來,怎麼……”

  怎麼方纔她們進來的時候,看到元春坐在這裏,似乎在教導探春賬目之事呢,連帶着還找藉口,想把惜春也彈壓教訓一番。

  其實她們姊妹日常玩笑,沒那麼多規矩的。要真是隔着窗子不能說話,元春應該第一個去教訓鳳姐兒纔是。

  探春嘆口氣。

  與賈母不讓王夫人管家,是厭棄王夫人不同,賈母沒讓元春管家,卻是心疼元春:賈母是覺得元春從宮裏放出來,年紀已耽誤不起,哪裏還能幫着家裏管家消磨精神,要趕緊由王夫人帶出去應酬,多見見別的夫人太太們,尋門好親事纔是。

  元春到底是賈母頭一個教養的孫女,既是嫡出又是寶玉的胞姐,賈母自然要偏向些。

  所以她要來坐着教導探春,探春一句不是也不敢說。

  而元春剛纔走之前,還特意提起要去陪伴王夫人做針線,也是來敲打一二探春,不要忘了誰是她的正經母親,不要覺得被賈母指派了管家就能忘了本。

  迎春握握她的手以表安慰。

  探春想起還在莊子上的趙姨娘,搖頭先拋下這些煩心事兒,只對迎春道:“方纔惜春妹妹說的是正事,府裏的禮是一重,咱們姐妹自己的心意又是另一重了。”

  尤其是探春,在趙姨娘之事鬧出來後,是托賴過黛玉和林姜人情的,所以心裏格外記掛着,想着要再做些精細的針線,送給兩位姐姐以表心意。

  而元春從議事廳回到榮禧堂,才走到門口,就見到周瑞家的有些狼狽的退出來。

  見了她,周瑞家的勉強擠出笑容:“大姑娘好。”

  元春神情紋絲不動,只是點點頭,進門去果然見王夫人一副剛生過氣的樣子,一手按着額頭閉目歇着,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

  “母親。”

  王夫人睜了睜眼,看向元春,先是想忍住不說,最終還是沒忍住抱怨道:“你說你怎麼就從宮中出來了呢?若你做了皇妃,豈不比她們都強——如今咱們倒只好看着這個嫁了王爺,那個嫁了世子的!盡是旁人的體面!”

  她這話說的很有緣故。

  除了黛玉被指給紹王世子外,還有一樁婚事也剛剛給了王夫人心靈重創:乃是王子騰之女許給了新鮮出爐的肅郡王。

  且說從前給皇上搗亂的三個弟弟裏,肅親王是最先徹底放棄服軟了的——反正比起那兩個,他給哥哥搗亂是最少的。他早點下跪認錯,就能少挨兩下鐵拳制裁。

  於是肅親王直接以‘身體不行了’爲由,表示自己要遁入道門,給父皇和皇兄祈福,直接把王位交給了嫡子,自己金殼脫殼跑路了。還特別乖覺對皇上請命:他於國於家沒有任何功績,兒子不該承襲親王位,郡王就夠了。

  皇上見他最早識趣,就高擡貴手放過了這一個投降的弟弟,用來標榜自己的寬厚。

  果然允了肅王的奏章,還賞給了他個道號,順便把肅親王降了一級變成了肅郡王爵,賞給了侄子。

  新鮮出爐的肅郡王訂婚對象就是王子騰之女。

  老肅親王與王子騰這兩人當年一同在太上皇跟前,交情頗爲不錯。這會子又同病相憐,就結了親事。

  甭管肅王府是不是降了一級,是不是大不如前,是不是被皇上龍眼盯着。但新任肅王到底是周氏皇族,是皇上的親侄子,府上也仍是堂堂正正郡王府。

  王青鸞出嫁就直接是王妃,總的來說還是一門榮耀婚事。

  再加上新鮮出爐的林家與紹王府的婚事,正是雙刀齊下,齊齊插在王夫人的肺管子上。

  這會子見了元春走進來,花容月貌氣度端凝,在王夫人眼裏女兒當然是不遜色於任何人的,於是忍不住就抱怨了出來,嘆息女兒怎麼沒當上皇妃呢。

  而王夫人這一句,又在元春肺管子上狠狠捅了一刀。

  她難道想被髮放出宮嗎?她不想做堂皇正大的皇妃嗎?

  起初家裏把她送進宮,她是在太后(時任皇后)處做女官,那時候是盼着她被指給一個未婚的皇子,做個王妃。可後來皇上登基,家裏就多了別的盼頭,使了許多法子,才讓她成爲了皇后宮裏的女官。

  省的若是嫡母太后的女官,皇上不好要人。

  人盡皆知,皇上是個風流天子,召幸的宮女數目頗多,可以說,在皇上這一朝,由宮女做皇妃,算是一條比較順當的路。

  而元春也自問,整個皇宮中,別說宮女,就連妃嬪都少有及得上她的。

  可她卻就是被放了出來!

  王夫人說了一句,見女兒臉色不好看,也就收住了,只道:“罷了現在說這些也無用了。還是先慮着以後要緊,鎮國公那門親事……”

  元春打斷:“母親,鎮國公府當真不是好親。”當日她還在皇后宮中服侍,皇上有一回去用膳,就聲氣兒很不好,看着是很惱火的樣子。她隱約打聽了兩句,才知道皇上是因鎮國公第二子違逆國法,想要判流放,結果被太上皇訓斥了,只好改成了收監而憤怒。

  此事給元春留下了深刻的陰影,是真陰影,她還記得那時候皇上怒火沖沖的樣子。

  天子之怒,着實可怖。

  王夫人今日受刺激大了,見元春居然還這樣堅決拒絕鎮國公的親事,也惱起來直接道:“給你說的親事又不是鎮國公家的二公子,而是將來要承襲爵位的大公子。”

  “他雖是娶過親的,但妻子早死沒有一兒半女,人也年輕還不到三十——這樣的親事你還只是不願意,還要家裏如何爲你費心?元春,你可不是十五歲,過了年就是二十五歲了,你舉眼看看,京中閨秀誰這麼大了還沒嫁人?”

  “這會子挑肥揀瘦的,將來的鎮國公夫人你不想當,有的是人想當!”

  元春被母親的話傷了個底兒掉。

  原來連母親都覺得從宮裏出來的自己是個累贅,只要有一戶差不多的人家,哪怕是個繼室,都要趕緊把自己嫁出去,還要自己感恩戴德。

  王夫人看元春這蒼白的臉,受了大委屈的表情,並不能體會元春的苦,倒是自己先哭道:“真是兒女都是債。你跟寶玉兩個沒有一個省心的,你們這是來孝順我的兒女嗎?你們是來要我命的討債鬼吧。”

  連寶玉也罵上了。

  說來王夫人跟賈母婆媳兩個,在某些腦回路上還是一致的。

  當年賈母覺得,林如海疼黛玉,只要黛玉跟寶玉和睦,情分好,林如海就會同意這門親事——王夫人也是這樣想的。

  她覺得賈母溺愛寶玉,只要寶玉自己特別喜歡寶釵,情分深厚,賈母少不得要讓步。

  誰知道賈寶玉就跟水牛不肯喝水一樣,死活不喜歡寶釵,只怪寶釵動輒勸他讀書上進。

  甚至寶釵勸他勸狠了,賈寶玉還要砸玉發瘋,有一回把賈母都驚動了,賈母就跟寶釵沉臉道:“寶玉身子弱,他老子都不敢勒掯他讀書的,寶姑娘竟是少勸他爲好。”

  幾句話說得薛姨媽母女幾日不好意思上門。

  簡直是跟王夫人的願景背道而馳。

  故而王夫人才有此哭訴:兒女都是債啊!

  王夫人母女在榮禧堂關起門來各自垂淚,薛家也同樣是一片愁雲慘淡。

  不過薛家不是爲了黛玉的婚事。

  薛寶釵是個很現實冷靜的人。聽到林家定下的婚事,羨慕是肯定有的,自傷身世也有過。但寶釵是百折不撓的心性,很快就振作了起來:別人的生活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要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東西。

  要是可着勁羨慕,紹王妃她要不要羨慕?公主要不要羨慕?比她強的,若她都要羨慕,就沒法活了。

  她不是黛玉,其實與黛玉也不怎麼相熟,寶釵還是把目光放在自己的目標上:她仍舊堅定不移走在爭做寶二奶奶的路上,也仍舊堅定的在教化寶玉。

  而從這方面論起,黛玉定親對薛家還是一件好事。起碼賈母就能熄了這個心思,只得令尋孫媳婦人選。

  薛家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新的一年來了,可薛家並沒有出現新氣象:今年薛家去戶部申請出海公文的事兒卻再次被林長洲無情駁回了。

  薛家心裏是說不出的苦澀。

  且說今年的春節,林長洲的名聲比去歲還要火熱日隆。

  上一年過年,林長洲給京城展示了一下他多有錢,多會掙錢。

  而這一年,他卻是有了側重,給皇上展示了一下,由他安排統籌京城皇商,分發出海公文這一年來,他給朝廷新增了多少收入。

  皇上是極滿意的,具體表現在將出海相關的工作也漸漸移交遊弈使一職,新任戶部尚書魏謙大人,對此更是全面支持。

  故而薛家現在是完全沒有了要跟林長洲爭馳生意的意思,他們只是絞盡腦汁在想,怎麼讓他熄了從前的火,重新接納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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