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國債一
彼時,賈環猶擁着彩霞酣睡未醒,京城之中,早有報童揚着那墨跡未乾的邸報,於大街小巷間穿梭叫賣——
“忠順時報全文刊發!《大周討漠北漠南蒙古女真西域檄》!附國債認購細則!”
《大周討漠北漠南蒙古女真西域檄》
朕蒙昊天之眷顧,承太祖之鴻基,十載厲兵秣馬,九邊得以綏靖。
然四方夷狄,如梟獍般負恩悖德,今將其罪昭告於昊天之下:
其一漠北阿骨臺部
妄稱韃靼正統,焚燬我宣府互市之所。
去歲八月十五,我商隊三百人攜蜀錦蘇繡前往烏蘭巴托,爾等竟剜商賈雙目以爲燈燭,用絲綢裹着腐屍投擲還關隘。
更在斡難河畔,以漢人顱骨壘築京觀,樹旗大書“周羊待宰”!
其二漠南巴圖孟克部
私自鐫刻傳國玉璽,僭越號稱“大元天聖可汗”。
去年冬日盜掘明器,挖開英宗皇陵,取那景泰藍祭器充作汗帳酒具。
今錦衣衛密報,爾等竟將孝端皇后鳳冠熔鑄爲馬鐙,所謂黃金後裔,原不過是盜墓賊子!
其三建州女真努赤爾哈
僞立八旗之制,擄掠我遼東子民爲奴。
撫順鐵匠王二麻之子,白日開鑿鐵礦,夜晚鑄造鐵鏈,竟被活嵌於赫圖阿拉城門,充作栓馬樁!
更查獲爾等私鑄紅衣大炮十二門,炮膛陰刻“滅周”讖語,炮丸竟裹着《論語》殘頁作爲引信!
其四西域葉爾羌汗國
與逆賊西寧郡王於天山結盟,歃血爲誓瓜分疆土。
截獲盟書,其上載有“取周女充作營妓,俘獲工匠盡皆剁指”之言。
去年更劫掠和親使團,將義成郡主許配與八十歲老酋,郡主齧舌明志,爾等竟用金鉤撬齒,強行灌以肉湯!
茶館裏,店小二正豎着耳朵聽着,忽而笑道:
“這都是幾十上百年的舊事了,真難爲朝廷……”
話還未說完,腦門上便捱了一巴掌,只得悻悻然閉嘴,去收拾桌椅。
掌櫃瞪他一眼,旋即又撥弄着算盤,低聲嘀咕道:
“你這臭小子懂什麼,這檄文裏可藏着金山銀山呢——
上次北伐大周自朝廷到購買國債的百姓,哪個不是賺的盆滿鉢滿,如今冠軍侯當了皇帝,自然是要繼續下去。
這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聽說要擴建官道了。”
街上報童之聲仍在持續——
“天命昭昭
朕本欲效仿漢武賜匈奴鹽鐵,唐宗嫁文成公主。
然爾等撕裂朕之袍服爲旗幟,烹煮朕之子民爲羹湯,是可忍,孰不可忍!
神兵煌煌
今特命:
玄武營攜帶神機火銃二萬挺,內置螺旋膛線,射程可達八百步;
開花彈三千箱,內填鐵蒺藜與砒霜;
地雷車百乘,以燧發機括佈設連環雷陣;
更鑄造“忠勇大將軍炮”五十尊,炮車鑲嵌擒獲之漠南金冠作爲徽記!
凡認購北伐國債者:
百兩可獲神機營彈殼熔鑄的“忠字錢”,嵌於門楣可免徵徭役;
千兩可得御駕親征圖繡帕,林皇后所刺“棣”字藏於雲紋之中;
萬兩以上者,陣亡將士靈位供奉入太廟之時,可將爾家族譜添於其側!”
臨街一家綢緞莊老闆娘猛地扯住丈夫耳朵,高聲喊道:
“快把祥瑞銀行的三千兩雪花銀取出來!
沒聽說忠勇親王在玉門關試炮,一炮轟塌的城磚都刻着認購人名字?”
丈夫揉着耳朵,示意自家這母老虎稍安勿躁,等聽完再做打算。
門外報童聲音陡然提高几分,慷慨激昂道——
“朕聞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昔冠軍侯長驅直入羌地,今四夷狼煙復燃,朕當執天子劍,爲萬民開啓太平!
今發行瀟湘債券,與國債並行,皇后娘娘擔保,以瑞德郡王府做押——
凡認購瀟湘債券者:
五百兩
“賜《璇璣織錦譜》,皇后親注紡織改良技法。
凡族中女子持此譜者,可入北城玄武街皇家織造局學習新式繅絲之術,所產絲綢加蓋鳳印,價值等同貢品!”
胭脂鋪裏幾位繡娘聽聞,竟顧不得禮法,擠到門前仔細聆聽。
掌櫃娘子捏着纏金線的梭子,喃喃自語:
“若學會宮廷雙面繡,咱們豈不是能接波斯商隊的訂單……”
報童將邸報拍在青石板上,清脆之聲繼續傳來:
“兩千兩
贈椒房金鎖,憑此可送族女入鳳藻宮學習《九章算術》。
結業者賜‘文成算珠’,婚書添‘通經濟,善持家’硃批,嫁妝免稅銀三成!”
茶樓二層廂房突然傳出杯盞碎裂之聲,鹽商之女推開雕窗喊道:
“爹爹快買!上月劉通判家退婚,不就是嫌我不會算田莊賬目?”
“五千兩——”
聲調陡然高昂,驚飛檐下白鴿:
“賜‘木蘭地契’——漠北收復之地,持契未婚女子可圈荒地五十畝!
朝廷配發俘虜爲佃農,三年免賦,產糧冠名‘瀟湘紅妝粟’直供內務府!”
布莊老闆娘突然褪下纏臂金釧,拍在櫃上:
“把我嫁妝當了湊數!當年陪嫁的三百畝水田,可比不得御賜的塞上胭脂田!”
“萬兩至尊——”
伴着雲板清脆聲響傳遍長街:
“特設‘瀟湘誥命梯’——凡族中出三位持金鎖女子者,可請皇后賜族譜另開‘女戶’!
更以喀爾喀女薩滿銀冠熔鑄‘文成簪’,插此簪者見官不跪,訟狀可直呈察院!”
銀樓裏幾位老嫗突然扯下守寡的黑紗,露出珍藏多年的點翠頭面。
最年長的顫顫巍巍道:“快給守貞祠裏那些丫頭贖身,咱們崔氏女戶的祠堂,該換塊御賜匾額了……”
恰在此時,一隊紅衣宮女捧着金絲楠木盒經過,盒中《女戶新規》隱約露出“女子科舉”“寡婦再嫁”等字跡。
藥鋪抓藥的寡嫂盯着“可自立女醫館”條款,突然將裹腳布拋進煎藥的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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