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漠南王
三春茶樓的波斯絨毯剛沾上正午陽光,那檐角的銅鈴忽被疾馳的馬蹄聲震得亂顫。
兩個背插赤羽翎的驛卒旋風般掠過長街,馬鞍旁懸掛的鎏金銅筒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
那是八百里加急軍報特有的標識,仿若在宣告着重大的消息。
“漠北捷報!”
二樓雅間突然傳出瓷器碎裂聲,蒙古茶商巴特爾攥着半片沾奶渣的邸報衝出來,羊皮紙上“金帳焚燬”四個硃砂字被酪漿洇得猩紅可怖。
他脖頸掛的鎏金轉經筒咔咔作響,筒內暗格裏竟藏着理藩院加密戰報的碎片。
“快看運河!”
波斯商人的單筒望遠鏡閃過寒光。
軍器局蒸汽船升起黑旗的剎那,十八聲號炮震落檐角銅鈴——
按大周軍制,雙玄旗昭示漠南漠北同歸。
櫃檯後的說書先生突然被小廝塞了卷帛書,展開時帶落幾根信鴿羽毛。
他抖着蓋有理藩院火漆的《漠北戰事概要》,官文裏夾雜着吳貴媳婦用繡線勾的礦脈圖:
“列位!聖上親征大軍已抵風息草原……”
話音未落,茶樓外突然響起十八聲號炮,驚得運河上信鴿亂飛,仿若受驚的羣雁。
“讓讓!兵部塘報!”
漕幫漢子撞開人羣,肩頭麻袋裏嘩啦啦掉出鎏金箭鏃。
他懷裏揣的《軍情邸報》被扯出半角,可見“帖木兒太師自焚”的描紅字樣,邊角還粘着片燒焦的蒙文《戶籍文書》。
狗娃突然指着窗外尖叫:“爺爺快看烽火臺!”
東北天際三柱狼煙已撕破雲層,將修國公、東平郡王、忠順親王三路大捷的消息烙進暮色。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三面交戰,三面大勝,這可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陛下威武!”
“大周威武!”
“……”
“發財了!”
老鐵頭摸出懷裏的羅盤,發現磁針正指向茶樓新掛的《漠北商路圖》——
那圖上標註的驛站竟與狼煙方位完全吻合。
“諸君且看這個!”
軍器局老匠人突然拍出個青銅箭筒,內壁用火漆封着卷《軍器監戰利品清單》。他抖開泛着羊羶味的牛皮紙:
“繳獲蘇魯錠長矛八百柄,已熔鑄成蒸汽機齒輪......”
紙尾鮮紅的玄武營將印,正與運河蒸汽船上的旗徽一模一樣。
波斯商人突然扯開繡金長袍,內襯密密麻麻貼着各商隊密信:
“喀爾喀部的信鴿今晨到的!”
他指甲挑開片染血的鴿羽信箋,“上都城歸降貴族名單在此......”
鑲翡翠的簧輪火銃槍管上,竟用蒙漢雙語刻着新設的漠北都護府轄境,仿若宣告着新的統治。
茶樓二層爆出醉吼,鑲金牙的蒙古少年揮舞蓋有理藩院印鑑的《歸附詔書》,辮梢銅鈴裏掉出半片燒融的黃金箭鏃:
“家兄......家兄封河西馬政司主事了!”
他官話裏的酪酒氣,混着詔書上御賜紫藤絹花的薰香味,在茶樓裏釀出詭異的甜腥。
“肅靜!肅靜!”
五城兵馬司的銅鑼聲撞開喧囂,官吏展開丈餘長的《漠北戰事邸報》張貼上牆。
硃砂勾勒的玄武營行軍路線圖上,每隔百里便蓋着驛站特有的駝鈴印——
這正是那隊八百里加急驛卒護送來的正本。
說書先生趁機甩響驚堂木,將各渠道消息糅成驚雷:
“薛水水熔蘇魯錠鑄成蒸汽閥門,漠北王公搶着獻青銅祭器換鹽鐵票!”
他腳下竹簍裏突然撲棱棱飛起只海東青,鋼爪上綁着的羊皮卷正是吳貴媳婦寄來的雙宮絲礦脈圖。
暮色漸濃時,茶樓內外已貼滿各色戰報抄本。
老鐵頭顫巍巍舉起狗娃用麥芽糖粘成的“漠北”字樣。
糖絲裏嵌着從不同信箋上掉落的硃砂印泥、鴿羽碎屑乃至火藥殘渣,在夕陽下拼湊出一幅斑駁的征服圖卷。
大同府慶功宴
鎏金燭臺映着賈環玄甲上的紫藤纏枝紋,酒爵相碰時濺出的馬奶酒在甲冑上洇出暗色圖騰。
他正欲接過蒙古太師獻上的鎏金馬鞍,忽見鞍韉上繡着的並蒂蓮紋竟與晴雯臨別前贈的護心鏡針腳如出一轍。
今日是
賈環指尖撫過蓮花蕊處摻着鎢金絲的繡線,猛然擲杯起身,震得腰間玉佩撞在青銅燧發槍管上叮噹作響:
備馬!即刻回京!
神京城長春宮
寅時三更的薄霧裏,賈環的玄甲還沾着漠北風沙。
他踉蹌撞開描金殿門時,正瞧見晴雯翹着綴珍珠的繡鞋,斜倚在纏枝牡丹錦榻上嗑瓜子。
“爺這是被海東青啄了腦仁?”
晴雯揚手把瓜子殼擲進青銅仙鶴香爐,爐內騰起的紫煙恰勾勒出她尚顯平坦的小腹輪廓
“太醫院昨兒才說還有三十日呢!”
賈環趕路太匆忙此刻大腦處於宕機狀態,見晴雯好端端的,便放下心來,坐到她旁邊瞧着那個圓肚子發呆。
忽聽得西暖閣傳來嬰啼,讓賈環全身一顫。
“今兒是香菱......”
晴雯瞧着怔怔的賈環,忍不住伸手在她腦殼上彈了一下,笑嗔道
“爺莫不是連妃嬪產期都記成軍器局交貨日子了?”
賈環這才如夢初醒,捧起她圓潤的臉蛋啄了一口,匆忙往香菱那裏趕去。
香菱是個悶生髮大財的,幸運的懷上龍種,順利的誕下皇子,賈環抱着新添的二兒子很是高興
“生得好不如生得巧,漠南這塊地便宜你小子了!”
暖閣內
鎏金搖籃裏的小皇子裹着摻鎢金絲的襁褓,那料子與玄武營將旗同出一源。
香菱蒼白的指尖正撫過嬰孩發間纏繞的紫藤銀鈴,鈴舌上鏨着的漠南字樣映着燭火忽明忽暗。
“這孩兒哭起來像蒸汽機鳴笛。”
賈環解下團龍紋披風輕輕覆在香菱肩頭,披風內襯的遼東鎢砂沉甸甸壓着理藩院新繪的漠南地圖。
“我已命軍器局用繳獲的蘇魯錠熔鑄長命鎖......”
香菱忽然扯住他袖口暗藏的蠶絲鎢線,線頭處綴着的正是晴雯繡的紫藤護身符:
“臣妾聽聞......漠南王成年後要去上都城督造蒸汽紡機?”
賈環笑着將鎏金虎符塞進嬰孩掌心,符上纏枝紋恰與香菱枕畔的《薛水水退婚記》戲本燙金紋吻合:
“孩子長大了總歸是要出去獨當一面的,難不成你想把他養成第二個寶玉?”
香菱嬌軀一顫,連忙搖頭,那可愛模樣逗得賈環哈哈大笑,將她抱在懷裏,柔聲道
“等你調理好身子了,咱們再要個女兒留在身邊孝敬你……”
窗外忽掠過海東青小青的身影,鋼爪上綁着的正是吳貴媳婦新繪的雙宮絲礦脈圖。
賈環望着圖上與漠南王封地重疊的紫藤標記,忽然覺得嬰孩啼哭與蒸汽機轟鳴竟譜成了相似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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