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這裏不方便
“臣妾記得,前日工部侍郎賈政呈過《火器改良疏》。
蘭哥兒在西北立下赫赫戰功,不若將他派去神機營歷練一番,皇上以爲如何?”
賈環聞言,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探春見狀,不假思索地執起硃筆,在奏摺上飛速勾畫起來。
筆鋒劃過“賈蘭”二字時,腕間的翡翠鐲與青玉鎮紙輕輕相撞。
那清脆聲響,恰似那年秋爽齋結詩社,她們在芭蕉葉上題“桐剪秋風”時的餘音嫋嫋,勾起無限往昔回憶。
“至於爵位……”
探春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忽然將硃筆往賈環冕服前襟用力一擲,赤色墨痕蜿蜒而下,仿若點點鮮血。
“臣妾倒覺得,該讓皇后娘娘來定奪。
畢竟上回薛子爵的恩旨,可是寶姐姐親自去鳳儀宮求來的呢。”
秋風乍起,裹挾着她的話語飄出檻窗,驚起檐角銅鈴一陣清脆的“叮噹”聲,似在爲這場暗流涌動的較量敲響前奏。
探春擡眸,望向藻井上盤踞的金龍,心中暗自忖度。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明日寶釵去給黛玉請安時,瞧見鳳案上並排放着兩份請封奏摺時的神情。
想來那場面,必定比省親夜大觀園裏的萬盞明燈還要精彩紛呈。
“走走走,去你那兒,這裏實在不方便!”
探春轉身,孔雀藍織金裙裾如流雲般劃過,堪堪掃過青玉硯,濺起的硃砂落在賈環玄色龍紋衣襟上,恰似雪地裏綻開的一簇紅梅,明豔而奪目。
她耳垂泛紅,燒得滾燙,連帶着脖頸處金鑲玉領釦都沁出細密的汗意,卻仍梗着脖子,冷笑着嗔怪:
“皇上這會子倒不嫌養心殿腌臢了?”
銅漏聲驟然急促如驟雨,打破了殿內微妙的氣氛。
賈環的龍紋皁靴碾過滿地奏章,靴頭東珠正抵着探春石榴紅繡鞋上的合歡花,步步緊逼。
探春被迫仰頭望向藻井,那九霄環佩玉佩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叮咚作響——
原來是賈環指尖輕巧勾開了她禁步的赤金宮絛。
“三姐姐當年教我做燈謎,說‘恩愛夫妻不到冬’。”
賈環湊近,溫熱氣息拂過探春耳後,引得她嬌軀輕顫。
探春忽覺腰間玉帶扣“咔嗒”鬆開,冰涼的鎏金蹀躞帶噹啷墜地,驚得她慌忙伸手去捂鬆垮的霞影紗訶子。
這一捂反倒露了怯,指尖攥着的半幅裙裾簌簌發抖,恰似那年藕香榭被風吹皺的茜紗窗,滿是慌亂與嬌羞。
賈環低笑,笑聲震得十二旒珠簾沙沙作響,仿若珠玉相撞:
“原來皇貴妃的誠意,是要朕親自動手來取?”
探春咬脣,後退半步,後腰卻冷不防撞上多寶格里的翡翠白菜。
冰涼的玉雕激得她脊背發顫,偏那冤家還要欺身上前,冕服上十二章紋晃得她眼前金芒亂竄。
恍惚間彷彿回到及笄那年,賈環拿着外頭買的胭脂要給她試妝,她也是這般慌得碰翻了茶盞,滿心羞赧。
“皇上……”
探春脫口而出的顫音裏帶着無盡羞憤,丹蔻險些掐碎多寶格上的纏枝蓮紋。
忽見賈環擡手,修長手指取下她發間累絲金鳳釵,烏髮如瀑瀉下的剎那,她本能地偏頭躲避,卻將瑩白耳垂送至對方脣邊。
此時,蟠龍藻井上的燭影突然爆了個燈花,恰似她此刻慌亂如麻的心境。
探春望着滿地凌亂的奏章,那抹硃砂映入眼簾,竟像極了元春省親時,她們躲在假山後偷看的猩猩氈斗篷。
剎那間,她心中感慨萬千,原來年少時以爲的滔天富貴,不過是帝王掌心血染就的胭脂色,看似華麗,實則滿是滄桑與無奈。
“三姑娘當年在秋爽齋結詩社,連寶玉的‘詠白海棠’都敢駁,何等意氣風發。”
賈環的玉扳指輕輕滑過她鎖骨,激起一片細小戰慄。
“怎麼如今倒成了鋸嘴葫蘆?”
探春猛然抓住他手腕,翡翠鐲子撞在龍紋袖口迸出清脆聲響,似在宣泄着她內心的不甘與掙扎。
她望着滿地狼藉裏那本《貞觀政要》,忽想起昨日黛玉在鳳儀宮說的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咱們偏要做那能左右雷霆的雨露。”
“臣妾……”
喉間滾着千百句機鋒,出口卻化作一縷遊絲。
“臣妾的髮簪……”
話未說完,她便被賈環橫抱起來。
探春驚呼,下意識攥住賈環前襟,冕旒珠簾掃過她滾燙的臉頰,十二道白玉珠竟比那年蘆雪庵的冰棱還要沁涼。
蟠龍紋袖口掠過鎏金香爐騰起的青煙,恍惚間竟似大觀園起詩社時,她們在暖香塢薰的梅花香餅,熟悉的香氣勾起悠悠情思。
“三姐姐可知這鎮紙的玄機?”
賈環將她輕輕放在御案上,青玉鎮紙硌得她後腰生疼。
探春正要嗔怒,忽見對方指尖按住鎮紙頂端的螭龍紋——
“咔嗒”一聲,玉石中竟滑出支羊脂玉簪子,正是那年她及笄禮上丟失的舊物。
“你!”
探春瞳孔驟縮,映着簪頭顫巍巍的珍珠流蘇,那點硃砂不知何時染上她眼尾,倒比胭脂暈得還要豔上三分。
當年遍尋不着的寶貝,竟被這混世魔王悄悄藏了去!
窗外秋風卷着枯葉叩打檻窗,那聲響竟與那年她躲在榮禧堂屏風後,聽賈環背《出師表》的聲音漸漸重合,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探春忽覺眼眶酸澀,慌忙別過臉去,卻露出頸側淡粉的胎記——
狀若海棠醉日,恰是賈環兒時總笑說要拿硃砂筆描紅的所在。
“三姐姐當年說‘立一番事業纔不算白活’。”
賈環執起玉簪,輕劃過她鎖骨,在胎記處細細勾勒。
“如今朕把萬里江山作妝奩,可還襯得起這朵海棠?”
探春張口欲駁,卻被突然靠近的龍涎香堵了呼吸。
凌亂鋪陳的奏章堆裏,“工部侍郎賈政”的墨跡正巧貼着她散落的青絲。
恍若那年她們在瀟湘館臨帖時,黛玉笑着往她鬢邊簪的松煙墨,帶着淡淡的詩意與溫情。
“昨兒還拿着玉璽與寶姐姐說金玉良緣的玉該是這塊纔對,今兒倒在我這兒惺惺作態。
我倒是不知,這大周的江山,都被你分成了多少份嫁妝?”
探春的嬌嗔中帶着幾分急促的媚意,恰似春日枝頭綻放的嬌花,明豔動人。
雙手緊緊環住賈環的脖頸,她突然噗嗤笑出聲來,那笑聲如銀鈴般清脆,打破了殿內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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