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板兒
賈環輕聲笑道:“好姐姐,放寬心些,巧姐兒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日後必定封她個郡主噹噹。”
窗外,巡夜將士的鐵甲碰撞聲清晰可聞,太湖的浪濤好似也被這言語引得愈發洶涌起來。
王熙鳳輕移蓮步,翻身扯過散落在地、一片凌亂的誥命服。
“你既曉得她是你看着長大的,那便好,若是你敢……”
王熙鳳咬着脣瓣,竟滲出血珠來,丹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之中。
話還未曾說完,便被賈環一把卷進龍紋大氅裏頭。
賈環銜着她發間鬆脫的並蒂蓮簪子,佯作笑罵:
“你這人,怎的盡是些腌臢心思,我豈是那般人?”
說着,忽然壓低了嗓音,喉結輕輕擦過她頸間明月璫,眼中滿是促狹之意
“不過,你小時候可沒少抱我,難道都忘了不成?”
王熙鳳聽了,擡腳便往龍紋錦被裏踹去,十趾丹蔻紅得恰似綻開的石榴花一般。
“三爺如今龍體金貴,就不怕我這火坑燒了您的麒麟甲?”
賈環一把擒住她纖細腳踝,鎏金帳鉤碰撞,發出清脆悅耳之聲。
窗外太湖浪濤洶涌澎湃,戰船鐵索錚錚作響,又混着巡夜梆子之聲,倒彷彿是特意爲這帳中的旖旎之景打着拍子。
“當年在梨香院偷喫胭脂的小凍貓子,如今倒學會反咬一口了……”
話未說完,王熙鳳便伸手捂住賈環的嘴。
卻不想,這賈環竟不顧身份,張口便咬她的手心,王熙鳳只覺掌心一熱。
燭火“噼啪”一聲,炸開一朵燈花,賈環順勢將她壓在雲母屏風之上。
牡丹補子擦過龍紋肩襴,金線勾連處扯出細密絲縷,恰似二十年前,榮禧堂那架被王熙鳳絞爛的蘇繡屏風。
“好姐姐~”
賈環忽然換上少年時那清亮嗓音,指尖繞着她一縷鬆脫的青絲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你沒少給我立規矩,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該到你還債的時候了!”
一夜悄然過去,並無他話。
翌日清晨,雕花窗櫺透進一線蟹殼青的微光,太湖的浪濤聲裹挾着晨霧,在琉璃瓦上凝作水珠。
王熙鳳半眯着眼,任由賈環的手指在她腰窩處輕輕打轉,那枚並蒂蓮簪子正歪斜地插在他發間,金絲流蘇垂在肩頭晃盪。
“仔細扯壞了補子。”
她懶懶地撥開賈環撫弄玉帶鉤的手,絳紅誥命服早被揉成一團,拋在紫檀腳踏上,翟紋的金線在晨光裏泛着暗暗的光芒。
三十五年華的她,身子如同被春雨浸透的牡丹,連指尖都透着饜足的粉色。
賈環嗤笑一聲,龍紋中衣半敞着,露出蜜色胸膛:
“姐姐昨兒撕我玉帶時怎不心疼?”
他忽地叼住她耳垂,舌尖卷着昨夜未褪的桂花頭油香氣
“巧姐兒的郡主府邸,我命人種了整片石榴林。”
王熙鳳渾身一顫,丹鳳眼斜睨過去,正撞見銅鏡裏自己雲鬢散亂的模樣。
枕邊人腰間的蟠龍玉佩硌着她後腰,那涼意卻抵不過心頭那把燒了整夜的熱火。
王熙鳳柳眉一挑,杏眼含嗔,玉指戳了戳賈環的胸膛,啐道:
“少在我跟前畫那大餅!
什麼郡主府邸種石榴林,我且信你這遭。
可往後若沒個實打實的兌現,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說罷,她緩緩攏了攏鬢邊的亂髮,神色微微一黯,幽幽嘆道:
“想起十年前我初來這姑蘇,人生地不熟的,身邊竟連個貼心可用之人都尋不出。
好在劉姥姥,雖是個鄉下人,可那一片赤誠真心,旁人都比不得。
她聽聞我處境艱難,巴巴兒地帶着孫子板兒前來投靠。
這些年,她在莊子裏盡心幫襯,出了不少力氣,我心裏都牢牢記着呢。”
說到此處,王熙鳳眼中泛起一絲淚光,聲音也不自覺低了下去:
“誰能料到,她跟着我還沒享幾年福,去年冬天就這麼去了……
可板兒還在莊子裏做事,那孩子爲人實誠,又肯喫苦受累。
你這次出征,好歹把他帶上,讓他跟着你,掙些功勞,也不枉他姥姥當年一番苦心。
你若應了,我便信你是真心待我,往後也更盡心幫襯你。
你若是不應……哼,往後可別想我再信你半句!”
賈環聽聞此言,先是微微一怔。
對於劉姥姥,他向來是極爲欣賞的,只可惜這位老人家三進賈府,他都未曾趕上。
第一次時僅僅是遠遠見了一面,第二次他因送賈敬的棺木南下金陵而錯過,第三次則是恰逢北伐。
不過聽探春說起,劉姥姥在逛園子時,曾參觀過他的精武堂。
在觀景臺上使用望遠鏡時,還鬧出了不少趣事,劉姥姥當時直呼:
“這玩意兒可真神奇,比俺們村那千里眼還厲害。
能把老遠的東西都拉到眼前,莫不是神仙寶貝下凡啦!
說不得,環三爺也是個神仙,是那武曲星下凡!”
衆人都被她逗樂,後來探春見板兒眼巴巴地望着精武堂內檣上的一把把弓箭發呆,便挑了把賈環用不上的送予板兒。
賈環收回思緒,回想起自己進莊園時,瞧見的那個在田頭練箭的十七八歲少年。
晨霧之中,那挽弓的身影恰似青竹一般,雖單薄卻透着堅韌。
少年身着粗布短打,上面沾着草屑,發間還凝着秋露,一箭射出,正中三十步外稻草人眉心。
那支鑲着孔雀翎的竹箭,分明是探春當年從他精武堂取走的舊物。
“那孩子......”
賈環的指尖在王熙鳳腰間的軟肉上輕輕摩挲
“可是卯時初刻便在田埂上練箭的那個小子?
使的倒像是南疆特製的三棱箭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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