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江菱一面說,雪雁一面連連點頭,時不時顯出些義憤填膺的表情來。
片刻後林黛玉回過神來,撲哧一聲笑了:“你們兩個在那裏嘀咕些什麼呢。”說着就要過來拉住她們。江菱巧巧妙妙地躲過去了,笑吟吟道:“林姑娘容稟,我這是讓雪雁姑娘多多上心,莫要讓那些不相干的惹惱了姑娘,又惹得姑娘一通難過。”言罷朝林黛玉眨了眨眼。林黛玉愣了一下,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着笑着,眼角便又多了些淚花。
江菱嘆了口氣,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黛玉哭笑了一會兒,挽着江菱的胳膊坐下,低聲道:“阿菱說的對,要是不在意,又哪裏來那麼多的悲歡離合。這世上的人和事,不過是過分的煩惱和牽掛罷了。”
江菱怔了怔:“姑娘……”
林黛玉揉揉眼睛,又攥住江菱的手,笑道:“瞧我又胡言亂語了。她們都說我整日裏胡思亂想,總有一天會把自己想出病來。阿菱你說,要是我也同你這般灑脫,這般不在意,會不會從此少了許多煩惱?”
江菱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黛玉得到肯定的答覆,又恢復了往日的笑顏,硬拉着江菱陪她去賞花。江菱沒奈何,只得跟着林黛玉,帶着雪雁和花鋤,還有一些散落的詩稿,到花圃裏除草施肥去了。但因爲秋日百花凋零,因此她們轉了幾圈,也不過是賞了些漂亮的菊花,又鋤了些花苗罷了。
等到未時左右,江菱便同林黛玉告了辭,回屋去更換自己的身份。臨走前林黛玉贈了她一首詩,說是自己剛剛寫出來的,贈與密友最佳,江菱撓撓頭說自己不會和詩,林黛玉抿嘴一笑,道:“阿菱要是會和詩,那可得和個十首八首的,我才能放過你。但現如今嘛——阿菱閒暇時陪我到院子裏走走,吟一吟詩、作一作畫,已是極大的樂事了。”
江菱聞言大窘,暗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練一練格律。
但再一想自己前世今生加起來,早已經過了吟詩作畫的年紀,就算是從頭再學,蒙學和描紅就足夠她頭痛的,更別提那些平平仄仄的格律聲調了,於是便只能作罷。
況且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江菱回到屋裏,照往常一樣調暗了脂粉,均勻地塗抹在面頰上、脖頸上、手臂上,又散開長髮給自己梳了一個雙丫鬟,便在嬤嬤們的視線裏,溜出屋子,來到王夫人的正院裏。
正院裏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少丫鬟,還有三四個從未見過的管家媳婦,上回見到過的周瑞家的媳婦也在其中,不過比起前些日子,周瑞家的臉色實在是差得很了。起碼不再像先前那樣,對小丫鬟們頤指氣使,讓她們寧可捱打也別讓二太太受了驚。
江菱目不斜視地從她們身邊走過,找到金釧和玉釧,表示自己又來當值了。
金釧和玉釧在冊子上勾了一下,示意江菱進屋伺候,院裏不用她幫忙。江菱不明所以,不過也按照金釧和玉釧的吩咐,進到了王夫人的正屋,規規矩矩地立在牆邊當背景板。
屋子裏除開丫鬟之外,總共只有三個人:
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
江菱見到薛姨媽和薛寶釵,心裏意外了一下,不過依然老老實實地站在牆邊,當一塊背景板。
賈府裏的事情錯綜複雜,牽連甚廣,連心狠手黑的王熙鳳都栽了個大跟頭,江菱暫時不想趟進這攤子渾水裏,把自己弄得一身腥臊,還平白惹出些是非來。
上回王夫人邢夫人趙姨娘王熙鳳和賈母的那齣戲,可是歷歷在目。
王夫人見到江菱進來,略略掃了一眼更漏,便垂下眼皮,慢慢地捻着她的佛珠。
薛寶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大大方方地笑了:“娘,姨母,你們的擔憂不無道理,但真要細究起來,卻言過其實。老太太心裏念着的是整個榮國府,即便是近日府裏風聲緊了些,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等風頭過去,便太太平平、相安無事了。”
王夫人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緩緩地捻起了她的佛珠。
反倒是薛姨媽哎喲一聲,拉着薛寶釵的手道:“我的姑娘,你可知這兩日府裏風聲緊的,連我都有些受不住了。府裏上上下下的主子丫鬟們,月例減半,花用減半,份額減半,連出門的小廝穿的都是粗布衣裳,即便是要做給那位——”她指了指天上,“那位爺看,也用不着拘着闔府上下的人罷。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事兒,薛、王、史三家也不是沒有做過,何必要把事情做得這般絕?”
言辭之間,似乎是有些不滿。
王夫人皺了皺眉,目光落在薛姨媽身上,似乎有些不滿。
薛寶釵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夫人的眼神,忙拉住薛姨媽道:“這便是孃的不是了。老太君何等英明,一言一行自有她的道理,前日我到老太君屋裏勸了勸,尚未說些什麼呢,老太君的臉色便沉了下來,麝月姑娘忙將我拉了回去。要是這府裏當真相安無事,老太君又何必——”
“寶釵。”王夫人打斷了她的話,“我前日同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
薛寶釵一愣,點頭道:“已記住了。”
王夫人微微點頭,不再多言。薛寶釵聰明地意識到了,此時不應該再多話,便帶着薛姨媽同王夫人告辭。王夫人也沒有留,只是眼底的讚賞之意更加深了。
上回她去找薛寶釵,就是看中了薛寶釵處事圓融,又知道進退,現在看來,薛寶釵果然沒有辜負她的厚望,不但在老太太跟前能說得上話,而且還能拉住她那個不知進退的娘,真真是個寶貝。
王夫人等她們走遠了,才冷着臉吩咐道:“今晚你留在這裏守夜。”
後面那句話,卻是對江菱說的。
江菱應了聲是。在王夫人院裏住了那麼久,這種事情時不時就要碰見一回。她等王夫人用過晚膳之後,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將那面菱花鏡取了過來。橫豎守夜無聊,不妨到末世逛上一圈。
午夜時間一到,江菱便趁着無人注意,用菱花鏡回到了末世。
末世裏的時間,除了與紅樓世界晝夜顛倒之外,其餘並無二致。紅樓世界裏是深秋,末世裏便已經到了寒風呼嘯的季節。因爲核冬天的緣故,這裏總比外面來得要冷一些。江菱裹了裹大棉襖,輕手輕腳地戴上一雙蠶絲手套(這是她好不容易纔弄到的),又小心翼翼地撥開了眼前的樹枝。
這一次降落的地點,是一個廢棄已久的生態公園。
這座公園至少有兩三公頃大,以江菱現在5.2的視力,也一眼望不到邊。她謹慎地在枯枝落葉中穿行,鞋底踩斷了一截枯枝,發出喀擦一聲,在冷寂的空氣裏顯得分外清晰。江菱停住腳步,謹慎地朝左右望了一眼,確認沒有什麼人或是動物被自己驚動,才慢慢地往公園外面走去。
公園門口的招牌倒在地上,摔成了不規則的兩截,鋼筋已經生鏽了。再走近一看,鏽跡斑斑的鋼筋上結了一層白霜,鋒銳的橫截面早已經被蛛絲纏繞,一隻小小的螞蟻慢慢爬到鋼筋上,咔地一下,鑽了一個極細小的洞。
江菱臉色大變,噔噔噔後退了兩步,警惕地望着那隻小螞蟻。
小螞蟻若無其事地爬到橫截面上,又是咔地一聲,鑽出了一個小小的洞。要不是江菱的視力比常人要好,鋼筋的斷裂面比別的地方要光滑,還真發現不了這小小的、只有螞蟻觸角大小的洞。
很顯然,這隻螞蟻變異了,要麼能分泌強酸物質腐蝕鋼筋,要麼是它的牙齒足以刺穿鋼筋。
江菱緊緊地抿了一下脣,解下一隻手套,攥緊手裏的菱花鏡,更加謹慎地往外面走去。
外面是一座廢棄的城市,鋼筋水泥堆得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大多變成了半截,地面上也多了十多道縱橫交錯的大裂縫,顯然是經歷過一場九級以上的大地震。由於地縫太多的緣故,大多數的腐爛生物因爲行動遲緩和視力不佳,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裂縫裏,徒勞地在地底下跳腳,發出嗚嗚的聲音。
江菱收回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走到生態公園裏面。
傻瓜才往外走呢,要是一不小心掉到地縫裏,不死也能去掉半條命。
生態公園裏除了動物之外,還有數目繁多的植物。江菱取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炭筆,翻到第八十七頁,在上面記下了螞蟻和蜘蛛,又記下了生態公園裏剛剛見過的一些新奇物種。
每一次她回到末世,都會記下當前自己見過的生物,以免下回碰到同樣的物種時,又要重複一次先前的工作。她匆忙寫了幾筆之後,便將小本子塞回到棉襖裏,一手持着菱花鏡,一手摺斷了尚有些青翠的樹枝,在地上堆了一小堆,然後和落葉混在一起,點燃了火。
火苗忽地竄了起來,樹枝和落葉慢慢地燃燒成了灰燼。
江菱一面警惕地望着四周,以防止其他生物偷襲,一面在灰燼裏仔細找尋,直到發現了一種淡青色的細碎晶體,才猛然鬆了一口氣。她用瓷瓶裝好晶體,將地面上的餘灰埋到土裏,遮嚴實了以免發生火災,隨即又帶着瓷瓶,走到一片陰影下,用鏡子的正面對準自己,回到了紅樓世界。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大活人,但她依然保留着警惕的習慣。
順利回到紅樓世界之後,她才長吁了一口氣,收好那面菱花鏡,打開瓷瓶。
瓶子一開啓,江菱便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味,若有若無的,很是清爽。試驗過這麼多種植物激素,她已經總結出來,無色無味的植物激素多半是沒有用處的,有香味的激素或許有用,或許沒用,不能一概而論。在做了短暫的心理建設之後,她便挑起一點液體,輕輕塗抹在了手背上。
在那一霎那,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日子,喪屍、末世、追逐……
“啊——”
王夫人屋裏瞬間響起了尖叫聲。江菱塞好瓶塞,走過去一看,王夫人擁着被子坐在那裏,大汗淋漓,口裏喃喃地說道:“惡、惡鬼……全身腐爛的惡鬼……喫人的鬼……”
她夢到了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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