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作者:夾生的小米
出入,不是糧就是鹽,減三損二,遮遮掩掩地就把疏漏給弄平了。

  這事非同小可。

  那些戶部司官們,一個個地都是考算科考出來的,先前對這些賬目毫無頭緒,不過是因爲這些記賬方法,與官府通用的方法不一樣,一時間有些手生。在江菱那裏學到竅門之後,一個個地很快便上手了,將賬目全都清理出來,換成官方通用的,再逐一地查覈。

  康熙這些日子也沒閒着,他接連幾日都在園子裏召見王子騰,聽他胡侃所謂的“揚州富商”。因爲如果想要作假,就必須三分假七分真,才能讓人真正地相信。因此王子騰的那些話裏,必定有七分是真的,揚州城裏還有貓膩。

  至於薛家,在賬目理清楚之前,康熙不欲動他。

  時間很快到了五月十八,轉眼間又是一個休沐日。戶部司官們忙得焦頭爛額,總算把一批賬目給理清楚了,呈遞到康熙的御前。賬面兒上的官鹽確實少了一批,但卻已經被做平,據說是用一批私鹽來平的。至於最後那批私鹽到底去了哪裏,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而庫裏的那些,完全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當時鹽商們的渠道卡得很死,雖然鹽田暴利,但沒有渠道便不能流通,只能遮遮掩掩地進行。這一樁交易,按照戶部司官們的核算,大約有二十餘萬兩銀子的出入,稱得上是一大筆了。

  而他們走的渠道,恰恰與皇商薛家有關。

  或者說,他們是藉着薛家的名義,將私鹽轉官鹽的。

  從前這件事情,雖然是公開的隱祕,但那畢竟是一樁隱祕,單單是在幾個人中間私下流傳;這回真的拿出證據,那便再明朗也沒有了。康熙皇帝自然怒不可遏,即刻下旨傳召內務府,將薛家從皇商裏除名。金陵城裏從官員到商賈,亦大都惴惴不安,生怕哪一日便查到自己頭上,身家性命不保。

  旨意尚未出金陵城,連夜查檔的吏部官員們又發現,先前的案子斷錯了。

  從賈雨村的那一樁案子開始,往前推二十年,幾乎每年都有一兩起案子是錯判的。雖然每年的數量不多,但一二十年積累起來,數量便相當驚人。這還僅僅是查了與薛家有關的案子,而與薛家無關的,則更是不知凡幾,連當地主管刑獄的官員都看不下去。

  但是又能如何呢?康熙皇帝僅僅來了這麼半個月,他們還要在金陵城裏呆上半輩子,甚至是一輩子,哪個敢做出頭鳥得罪薛家,只能支支吾吾地等京官們動手。

  京官們的動作確實很快。

  在當月的十九,也就是休沐日的前一天,官員們便擬好了旨意,非但剝去了薛家的皇商身份,一干權利全部收回,而且連先前賞賜下去的閒職,也都一併收回。至於前不久才調任的賈雨村,不巧撞在了吏部侍郎的筆桿子裏,當年的課考全是劣等,比起往年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王子騰和王子勝幾次想撈人,但因爲康熙皇帝人在金陵,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等到休沐日結束,薛家的事兒一錘定音,王子騰再也無力翻天。

  隨後康熙皇帝不再多言,將張英等人留在金陵城,繼續善後,自己帶着少數幾個戶部司官,還有扈從和親隨,一路前往揚州城。曾有近臣問康熙,爲何要走得這樣急,康熙冷笑道:“再多留幾日,求情的摺子便能像雪片一樣發往金陵,萬言書、告御狀,一件都不會落下了。”

  顯然是曾經飽受其苦,又或是提前知道了什麼。

  在皇帝鑾駕前往揚州的第二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金陵:賈璉。

  據說賈璉是代替父親回來祭祖的。他在京城裏掛的是虛銜,平時沒什麼事情可做,在接到王子騰的告急之後,便親自動身前往江南,想要探探金陵的風聲。

  畢竟金陵是賈府的老家,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他們在京城裏也都過不安生。

  與此同時,江菱也接到了林黛玉的一封信,信裏說園子已經亂得一團糟,從前還留在園子裏的幾個丫鬟,都已經開始自謀生路。她自己因爲住在外面的宅子裏,又和北靜王定了六月的婚期,所以沒有受到波及。可前幾天雪雁回園子裏拿東西的時候,發現王夫人相當不對勁兒。

  上個月林黛玉搬出園子之前,王夫人和賈母便已經在着手準備婚事,與薛家做一門親,等林黛玉搬出大觀園,與北靜王定下婚期之後,薛姨媽立刻去找王夫人談了談,希望早些把事情給辦了。賈寶玉雖然不滿,但彆扭了一會兒,便也沒有再鬧騰。

  王夫人因爲賈寶玉的不配合,弄得焦頭爛額,但事情最後還是辦妥了。

  四月二十九林黛玉搬出園子,五月初一給江菱寫了上一封信,五月初五薛姨媽去找王夫人商談,五月十二擬定了婚期,五月十七薛寶釵過門。林黛玉的這封信是五月十五送出來的,當時薛寶釵還沒有出嫁,但榮國府已經張燈結綵的準備在辦喜事。林黛玉在信裏說,雖然榮國府裏張燈結綵的,但王夫人卻沒有笑,表情愁雲慘淡。賈母的表情亦有些不對。唯有一個賈環,仍舊像從前一樣精力旺盛,似乎一切都與他沒有什麼關係。最讓人不解的是,在賈寶玉和薛寶釵的婚禮之前,賈璉不知爲何忽然離京,說是要回金陵祭祖。

  在那封信裏,只有寥寥數字提到了她自己,卻大多是在籌備婚期,其餘不再多談。

  江菱猜想應該是北靜王那邊碰到了棘手的事兒,否則婚期不會拖到六月。不過現在她遠在江南,即便有心想給他們出出主意,讓林黛玉別那麼煩惱,也無可奈何。

  這一封信江菱足足用了兩天才看完,又用了兩天提筆回信。她的馬車與皇帝鑾駕是徹底分開的,在白天很少會受到干擾。等送出回信,江菱才聽說,賈璉在金陵城裏大張旗鼓地祭了一次祖,而且還趁機拜訪了金陵城裏的許多長輩,例如王子騰和王子勝。

  江菱隱隱猜到了一些什麼。

  不過這些事情,應該是康熙皇帝來操心的。

  江菱仍舊恪守着謹言慎行的原則,平日裏能不多話便不多話,除了偶爾會“無意識地”透露一些事情之外,什麼都沒有多說。不過這幾天,她倒是真正知道了康熙皇帝忙起來,到底會有多拼命,每天睡眠的時間只有兩三個時辰,要不是現在他年輕身體好,早已經喫不消了。

  這種白天黑夜連軸轉的狀態,直等到了揚州城裏,才慢慢地好轉。

  薛家的旨意已經傳到了京城,林黛玉的第三封信也被送到了江菱面前。自從薛家被剝了皇商的身份,薛寶釵在榮國府的處境,就變得微妙起來。原先王夫人看重薛寶釵,一半是看中了她的性情和能力,另一半是看中了她身後的薛家;現在薛家敗落,薛蟠的案子被翻出來,既有可能會被定罪,薛寶釵的的身家便嘩啦啦地落了一半。若非薛姨媽與王夫人是嫡親姐妹,王夫人還顧念着幾分昔日的情分,現在薛寶釵連掌家的權利都不會有。

  ——對,現在掌家的人,是薛寶釵。

  王熙鳳因爲滑胎傷了身子,又爲尤二姐的事情鬧過了一場,現在還在養病呢。

  薛寶釵確實是有本事,而且因爲識字的緣故,比從前的王熙鳳更能看清時事,做起事情來也更加遊刃有餘。再加上探春和李紈從旁協助,榮國府便半倒不倒地撐了起來。王夫人對她雖然有些微辭,但還是維持着表面的平靜,沒有過分的爲難她。

  而林黛玉自己,也真正地準備要出嫁了。

  江菱摺好信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從京城一路到江南,這一個月裏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比從前兩三年還要多。薛家的案子被翻出來,皇商的身份被剝奪,從前那種花團錦簇的日子,自然一下子就敗落了。康熙的怒火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但不知道這一場大戲,到底還有多久纔會落幕。

  畢竟王夫人……

  呵。

  江菱笑了笑,但笑容卻是冷的。

  她提起筆給林黛玉寫回信,照例說自己在這裏一切安好,但已經離開了金陵,來到揚州了。康熙皇帝似乎是爲了一件什麼事情,纔到揚州城來的,日日忙得焦頭爛額……她筆鋒一頓,將信紙揉了揉,團成一團丟到火盆裏,看着忽然竄起的火焰,沒來由地一慌。

  去年這個時候,林黛玉也是在信裏提到了北靜王,滿滿的三頁紙。

  江菱捏着筆桿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慢慢地鋪開信紙,重新告訴林黛玉,自己在這裏一切安好,希望林黛玉在京城裏過得安寧,不過瞧着康熙皇帝的意思……她的筆鋒再次一頓,將信紙揉了揉丟到火盆裏,又鋪開了第三張紙,開始寫回信。

  不知是因爲在迴避,還是因爲欲蓋彌彰。

  那封回信裏,江菱字斟句酌,從未提到過康熙皇帝半個字,只簡略地寫了自己的情形,又問林黛玉在京裏可安好。不管榮國府或是寧國府,又或是薛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暫且不要去插手。如果碰到賈家的幾位老爺,不管是哪一個,都要遠遠地避開,不要去沾手……

  江菱寫到這裏,忽然想到賈迎春將來遠嫁的情形,禁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還是早點兒跳出那個火坑比較好……江菱慢慢地寫完了那封信,又封好讓人送了回去。剛剛把信送走,外面便有一位侍女進來,道:“小主,萬歲爺請您到前邊去一趟。”

  但那位侍女卻沒說,康熙到底是什麼事情找她。

  江菱道:“我知道了。”便理了理儀容。康熙一般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她,現在讓她過去,多半是爲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例如上回的那本東正教法典。江菱整理好儀容,跟着侍女轉到外面,這才發現除了康熙和梁大總管之外,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中年男人。

  再一細看,何止是眼熟,簡直是刻骨銘心。

  “過來見見你阿瑪。”康熙對她說道,“正好你阿瑪有事要找朕稟報,數百里緊趕慢趕地到了揚州。你們總該有一年沒見了罷,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說說話。梁九功,跟朕出去。”

  梁大總管哎了一聲,忙不迭跟着康熙一路小跑出去。

  江菱與那位大人呆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那位大人笑道:“坐。剛纔萬歲爺倒是說錯了,不是一年未見你,總該有一年半未曾見到你了。在宮裏過得可好?”語氣極爲熟稔,而且刻意避開了一些話題。

  江菱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地說道:“應當、應當是好的罷。”

  在宮裏住着,有康熙皇帝時時照看,確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只除了最初的那段時間,經常會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之外。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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