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 83 章
沒想到那麼早,這東西就在南洋蔓延了。
江菱驚出了一身冷汗,但表面上卻不得不強自鎮定,笑問道:“但不知是怎樣珍貴的一種花,居然讓船員們都趨之若鶩,可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
那位南洋客商的太太又聳了聳肩,用生硬的語調道:“可他們是消費不起的,這種東西珍貴且稀少,一點小小的花和葉子,就能讓人爲之癲狂。而它的果實,則更是人間至樂的所在。可惜因爲太過罕見且稀少,又多生長在叢林裏,直到近幾百年,才漸漸爲人們所熟知。皇妃要試一試麼?”
她搞不懂江菱身上錯綜複雜的關係,便模糊地以皇妃稱之。
江菱現在不但冷汗直冒,而且連汗毛都豎起來了:“不、不必了。”
幸虧現在罌粟珍貴且稀少,要是像後世一樣蔓延開來,那還了得。江菱想到這裏,臉色又隱隱地有些發青,雖然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氾濫成災的,但現在既然已經出現了,那便意味着苗頭已經開始冒了個芽尖。
南洋,西洋,東印度公司?……
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從哪裏流入境內的呢……
江菱苦苦回憶了很久,但始終想不起來。面前那位南洋客商的太太似乎是說累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開始稱讚這些茶葉的甘美滋味,據說這些茶葉在南洋甚至是西洋,早已經成片地風靡。
茶葉,瓷器,絲綢,罌粟,火器,貿易順差,還有那位太太口中無意透露出來的一些東西,隱隱約約地織成了一張大網。但可惜江菱經過十年末世,所記得的東西實在太少,即便能模糊地感覺到一個大概,也無法理清那張大網的真實輪廓。
唯一能確定的是,現在那些客商的手裏,肯定有罌粟。
江菱亦端起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那一點兒苦澀的滋味在舌尖上慢慢化開,也讓她一點點地理清了思路。她想了想,召過一位侍女,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道:“這位太太是哪個國家的商人來着?那個名兒生硬拗口,我居然忘記了。”
對面那位太太顯然聽到了,撲哧笑了一聲,又用那種生硬的語調說道:“我曾在三四個不同的國家居住過,到底算是哪裏來的,其實連我的丈夫也不大清楚。最近三四年,我們是在……”她說了一個古怪的詞,然後又道,“按照你們古時候的說法,應該是‘蒲甘’,靠近暹羅。”
暹羅。江菱臉色微變了變。她記得那裏確實生長着大片罌粟。
但不知道現在應該是在哪裏。
江菱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再回去背一遍亞洲地圖。
那位太太續道:“但因爲東印度公司的援助,我們現在渡海到達對岸,也方便了許多。噢,皇妃久居北京城,應該對這些南洋的小事,沒有什麼興趣吧。”因爲其他的富商太太們都沒有什麼興趣,“這些天我們來揚州城,除了面見你們的皇帝之外,還準備了一些小禮物,想送給我們的朋友。但不知皇妃喜歡些什麼?精美的黃金飾品,潔白的象牙,柔軟的羽毛,還是晶瑩剔透的珍貴寶石?我們在對岸還發現了一種珍貴的……”
江菱臉色忽然變得不自然起來。
她想起“蒲甘”是什麼地方了。那位富商太太之所以聲稱是古語,那是因爲,現在那地方已經不叫“蒲甘”了。在古暹羅和古天竺之間“蒲甘”,還能有第二種可能麼?當然是緬甸。
所謂的“對面的海岸”,應該就是那一片盛產橡膠的海岸了。
理清楚地方之後,江菱的臉色卻變得更青。原因無他,因爲那一大片地方,不但有罌粟,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兩百年之後的煙土,便有多半是從那一帶運過來的,童叟無欺。
……個鬼哦。
她寧可那邊盛產的罌粟全都是假貨,也別像後世一樣童叟無欺。
江菱臉色變了又變,略擡了擡手,讓侍女退到身邊去,隨即同那位太太談了談她丈夫的商品。那位太太或許是很久沒有打開話匣子了,又或許是因爲自己的語言生硬,這段時間沒人陪她說話,現在江菱有興趣聽,她自然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抖摟了個七七八八。而且由於語言生硬的緣故,沒有什麼委婉和美感可言,基本都是直來直去,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倒是省了江菱不少事兒。
但越聽,便越是感到觸目驚心。
雖然現在罌粟仍舊顯得珍貴且稀少,但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在眼裏,例如那所名聲跌到陰溝裏的東印度公司,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江菱絲毫不懷疑那幫傢伙的下限,一旦找到合適的機會,肯定會往這邊傾銷煙土的。
所以應該怎麼辦?……
那位太太絮絮叨叨地說了小半個時辰,從自己丈夫近三四年的商品和貿易額,說到大海對岸的黃金和橡膠,還有自己過生日時收到的一把羽毛扇,甚至是不願萬里從西洋運過來的一批銀質餐具,簡直跟印度國裏的那些西洋人一模一樣。當然如果皇妃有興趣,她很願意向皇妃提供這種物品,相信皇族裏的其他人,也是很樂意接受的。
江菱一面聽着,一面從中篩選出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暗自記下。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一位侍女走到江菱跟前,附耳說了兩句話,江菱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笑道:“承蒙皇上恩典,在園子裏擺了宴席,預備招待諸位太太。如今天色已經不早,諸位與我一同入席罷。”這裏都是富商家裏的夫人或者老夫人,沒有官家的夫人在場,因此江菱一個人陪着便足夠了。
倒是那位薛家的老夫人,臉色稍微變了一下,但也未曾多說些什麼。
於是江菱便又陪着她們用了一頓飯。好在席間都是女眷,江菱又是裏頭唯一一個代表皇帝的,因此只需端坐在主位上,意思意思地用一些便可。席間她還觀察了一下,那位南洋客商的太太筷子用得很熟練,顯然是在廣州住過一段時間的,或許已經住了一兩年甚至更久。
也不知道現在的廣州十三行,到底能喫下多少海外的貨物。
江菱在心裏琢磨了片刻,最終因爲消息不足,暫且放棄了這個打算。
一頓飯很快便喫玩了,江菱先行離場,其餘的夫人太太們亦各自散去。薛家的那位老夫人幾次想要上前,但是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扶着丫鬟們顫顫巍巍地離去了。倒是那位南洋客商的太太,對“皇妃的好客與謙和”讚不絕口,臨走前還送了江菱一個小小的黃金製品。
江菱看到那件小東西,汗毛再一次豎了起來,那位太太前腳剛走,她後腳便讓人拿去給了康熙,說這東西還是收進國庫爲好,不知沾了多少血的東西,她真是連碰都不敢碰。
等回到住處,已經是夜色頗深。侍女們又服侍她沐浴梳洗,弄了好一會兒才結束。
今晚仍舊是綢緞一裹送到了康熙屋裏,但因爲前面的事情沒有結束,康熙還在接見兩個剛剛從京城趕過來的侍衛,江菱便只能百無聊賴地躺在牀上,等着今夜的到來。
不過,她沒有等來康熙,而是等來了兩個替她解開綢緞,又服侍她更衣的侍女。
“皇上說今晚會晚些過來。”一位侍女笑道,眼裏隱隱有些羨慕之色,“說是怕小主久候,便讓我們先行過來服侍。而且皇上還說,小主今日辛苦,要是累了,便先在這裏歇着罷。”
江菱等她們給自己穿上中衣,攏了攏衣襟,有些訝異地問道:“皇上今晚會晚些過來?”
“梁大總管是這麼說的。”一位侍女答道。
江菱稍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便讓她們退下。
時間一點一點地慢慢過去,眼看着更漏已經漫過了亥時的刻線。江菱着實是有些累了,便靠在牀柱上歇了一會兒。朦朦朧朧間,似乎有輕柔的羽毛在自己的額前輕觸,隨即是一聲低沉的笑。她下意識地掙了掙,便聽見有人在自己身旁低聲問道:“吵醒你了麼?”
是康熙。
江菱輕輕掙了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便又有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別……她試圖阻止康熙的動作。現在她的腦子裏亂糟糟的,白天聽到的那些話一遍遍地在腦海裏迴響,每一件都相當緊要,想要引起皇帝的關注。但隨即她便被按在了柔軟的被褥裏,一個輕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的頸側,耳旁傳來低低的聲音:“莫怕,就一會兒。”
於是江菱便不動了。
康熙抱着她悶悶地笑,果然輕輕擁了一會兒便放開了她,改爲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輕輕撫着她的長髮,讚許道:“今日做得很好。”那些小太監們一個接一個地回來傳話,他和近臣們幾乎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得不說,江菱套話的本事,委實稱得上是爐火純青。
江菱定了定神,將火器和罌粟的事情跟康熙提了提。
火器這事兒是康熙早就過問的,現在江菱提到,他不過是皺了皺眉,眼裏多了些嚴厲之色,但又慢慢地消散無蹤了。江菱提到罌粟,康熙卻還驚訝了一下,問道:“那是什麼?”
——壞東西。
——未來的煙土。
——沾上了就完蛋了。
江菱有一肚子的苦水想要倒,又發現不知應該從何倒起。三百年的代溝不是輕易就能消除的,雖然康熙一貫對她比較縱容,但有些超出了認知的東西,卻不是縱容二字能填平溝壑的。
所以在找到真正的溝通捷徑之前……江菱暗暗地嘆了口氣,靠在康熙懷裏,輕聲問道:“皇上預備拿他們怎麼辦?火器,唔,我聽說,是個極厲害的東西。”
康熙捏捏她的鼻尖,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江菱心頭一緊,暗想自己不會露餡罷?
康熙續道:“不過火器營裏也是有火器的,現在知道了來源,倒不用像先前那樣惶惶了。今兒你還聽到了些什麼?朕聽聞,你對那位南洋客商的夫人,似乎有些興趣。”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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