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準確地說,是自從上回貴妃意外落水,又被太后禁足之後,她們就一直沒有再見過面。抱琴留在貴妃宮裏陪着禁足,江菱則因爲井水不犯河水的緣故,與她們很少有往來。雖然從前確實有些疙瘩,但至少那一段時間,都維持了表面的平靜。
抱琴見到江菱,禁不住微微愣了一下,自語道:“你果然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稍微退後了半步,屈膝行禮道:“給小主請安。”表現與上回大相徑庭。
江菱愣了愣,看了身後的嬤嬤們一眼,才道:“免禮。”
抱琴道了聲多謝小主,站起身來,望了江菱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江菱不願意與她過多糾纏,便朝身後的嬤嬤們點了點頭,與抱琴擦肩而過。
抱琴伸手想要攔住她,但剛剛擡起手,又無可奈何地放了下去。
江菱腳步微微一頓,目光掠過抱琴的眼睛,發現她的有些迷茫,樣子比起今年年初的時候,亦憔悴了不少,像是在皇帝南巡的這段時間裏,過得並不如意。
她的腳步稍微頓了一下,便與抱琴擦肩而過了,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抱琴的手僵硬地垂懸在身側,想要開口叫住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江菱與賈府衆人之間的恩怨,抱琴自然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去年年末的那一樁,江菱與王夫人針鋒相對,簡直是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現在不管說些什麼,都沒有用處了吧。
想到這裏,抱琴便稍微退後了兩步,屈膝行禮道:“恭送小主。”
江菱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回頭,亦沒有停留,徑自離去了。
等江菱遠去之後,抱琴才站起身來,望着江菱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皇帝南巡的這段時間,她們在宮裏的日子,確實是很不好過。府裏的那些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雖然跟她們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榮國府畢竟是貴妃的孃家,孃家裏出了亂子,貴妃在宮裏的日子便艱難起來。再加上上回王夫人出了個爛主意,把德嬪惠嬪宜嬪全都招惹了一遍,現在的日子,簡直比去年年末還要艱難。
但即便是艱難,府裏也依舊沒有放棄的意思。
抱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飄飛的落雪在肩膀上聚成了一小堆,外衣隱隱地有些溼了,才驀然回過神來,朝貴妃的宮裏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如果當初王夫人沒有用那個計策,事情會不會變得好一些?
她想不出答案。
江菱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寢宮,才發現宮裏有兩個太醫在等着自己。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太皇太后用過晚膳之後,便在自個兒的屋裏的歇息,那兩個太醫顯然是來找江菱的。自從她回宮之後,每天都會有兩個太醫過來給她診脈,早中晚各三次,比當初在揚州裝病時還要頻繁。江菱偶然問問起,太醫們說是近來天氣變化,康熙擔心她生病,才讓他們日日前來診脈的,還請出了康熙的手諭,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
江菱靠在軟榻上,伸出一隻手,等着太醫們的望聞問切。
一塊柔軟的布料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太醫們仔仔細細地摸了脈,又換了另一隻手摸脈,其間給對方遞了三四回眼神,有點兒誠惶誠恐的樣子。江菱是知道自己身體的,不管是盛夏酷暑還是冬日的嚴寒,對自己的影響都微乎其微,便笑問道:“可有什麼異樣沒有?”
一位太醫瞥了眼另一個,遲疑道:“這個……”
“照說便是。”
外面走進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淡淡的語氣猶帶着些許不耐,與前些時候相比,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兩位太醫相互對望一眼,又稍微退了兩步,躬身道:“參見皇上。”
江菱亦起身行禮,道了聲皇上萬安。
康熙略擡了擡手,仍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免禮。說,小主如何了?”
太醫們又相互對望一眼,纔有一人猶猶豫豫地說道:“回皇上話,前日應該是沒有誤診,但時日還是太短,我們這個……診不出來。”言罷朝康熙跪了下來,“請皇上恕罪。”
江菱驚訝地看看康熙,又看看自己,再看看那些太醫。
——她沒病啊,該不會是誤診了罷?
康熙微微皺了皺眉,卻並未多說些什麼,只道:“下去罷。”
太醫們道了聲嗻,誠惶誠恐地退下去了。康熙亦屏退了屋裏的其他人,才朝江菱笑道:“近日可好了一些?朕前兒聽太醫們說,你似是有些勞累,虛火上升,便讓北靜王妃到了宮裏來。”
他走到江菱身前,兩手撐在軟榻的兩旁,彎腰看着她,目光有些幽深。
江菱稍微往後靠了靠,有些疑惑道:“我……”沒病啊。
忽然她想到在南巡之前,康熙好像也讓太皇太后攔過自己一段時間,那時是因爲宜嬪德嬪還有惠嬪,跟那位貴妃娘娘鬥得正狠,還因爲自己剛剛抹掉了林黛玉在冊子上的名字,需要暫時避避風頭。現在康熙攔着自己,難道也是因爲類似的原因麼?
康熙彎下腰望着她,笑道:“你怎麼了?”
江菱搖了搖頭,將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壓了下去。她撫了撫自己的耳垂,輕聲問道:“我戴着這個,不要緊麼?”雖然前日已經確認過兩三次,但還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康熙又笑了笑,將她的整個手掌都合攏在懷裏,溫言道:“戴着罷,不礙事的。”
“……哦。”江菱應了聲,將剛剛生起的那一點疑慮,又按捺了下去。既然康熙說了不礙事,那應該是不礙什麼事兒,方纔見到抱琴的時候,江菱也曾留意過抱琴的反應,但抱琴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一對兒珍珠耳墜,也由此證明,這兩顆南珠雖然有點扎眼,但並不顯得招搖。
至少在宮裏,確實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身上的。
康熙拂了拂她的面頰,忽然又低低地笑了兩聲。
“你……”他剛剛起了個頭,便又剎住了,低聲道,“陪朕坐會兒罷。”
江菱點點頭,依言起身,陪着康熙坐了一會兒。康熙仍舊是老樣子,坐在燭光裏看着江菱,眼裏帶着淡淡的笑意,還有些莫名且複雜的情緒。江菱在他對面坐了一會兒,看看自己,又看看他,不知道康熙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臉上染了墨跡麼?
“菱兒。”他擡起手,輕輕撫着她的面頰,一字字低聲道:“朕有件事兒要告訴你,但現在還不能說。待禮部草擬了旨意,朕再……罷了,其他的事情,等到時候再說。不過現在朕可以告訴你,再過兩日,封嬪的旨意便會下來,你莫要亂跑,乖乖呆在屋裏,免得到時找不到人。”
江菱眨了眨眼睛:“我、封嬪?”
康熙含笑望着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江菱又眨了眨眼睛,目光開始四下亂瞟:“皇上怎麼突然……”
等等,這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康熙讓禮部草擬了旨意,準備提升她的份位,還讓她乖乖留在屋子裏不要亂跑,免得到時候梁大總管過來傳旨,卻找不到她的人。仔細推想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至於康熙爲什麼忽然封嬪,他是皇帝嘛,自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江菱將事情前後都推想了一遍,認爲一切都很合理,便釋然了。
她道了聲多謝皇上,便將白天的事情揭過去了。本來想着晚上在夢裏問問蘇麻喇姑,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那就不用冒着暴露的危險,將蘇麻喇姑引到自己的夢境裏了。江菱想了想,認爲此事很是妥當,又陪着康熙說了會兒話,隨後恭送康熙出門。
臨走前,康熙再一次叮囑道:“這段時間,不要到處亂跑。”
江菱點點頭。知道,生怕傳旨的時候找不到人麼。她應了聲是,將康熙送出了門,整個人躺倒在牀上,望着空蕩蕩的賬頂發呆。不一會兒又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面菱花鏡,但看了片刻,又將它重新塞回到枕頭底下。
算了,既然已經答應康熙,這兩天不要亂跑,那還是乖乖留在屋裏好了。
江菱在牀上躺了一會兒,便早早地洗漱歇下了。
當天晚上,她沒有夢到蘇麻喇姑,但是卻夢到了抱琴。
江菱稍稍驚訝了片刻,便釋然了。現在她幾乎不會再做夢,除非是要將別人拉到自己的夢境裏。傍晚的時候見到抱琴,再加上白天林黛玉說的那些話,她便忍不住多想了一些。這一多想,便不知不覺地,將抱琴帶到自己的夢境裏來了。
抱琴應該還在睡夢中,神情有些迷糊,也不想白日裏那樣謹慎。
江菱朝抱琴走去,抱琴卻像是沒有看到她,與她擦肩而過,一路小跑着到前邊兒去了。看她跑的方向,應該是想要出宮,回榮國府。江菱想了想,便跟了上去,順手創造了一個更大的夢境,用一種淡淡的梅花香氣,將方圓二十餘里全都籠罩在其中,順便將抱琴想要見到的人,一個個都拉到了自己的夢境裏。
外面飄落着紛紛揚揚的小雪,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江菱跟着抱琴一路回到榮國府,看見她踉踉蹌蹌地從後門闖進去,跑到一間破舊的屋子裏,靠着牆壁慢慢蹲下,抱着膝蓋,表情仍舊相當茫然。
這間屋子裏的擺設,江菱很熟悉,是榮國府大丫鬟住的地方。
所以,這裏應該是抱琴在進宮之前的住處。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抱琴喃喃道,“二太太想要讓寶二爺襲爵,還讓大姑娘在宮裏幫襯着些,這事兒哪裏能幫襯呀,且不說大房還在那兒杵着,單單是一個璉二爺,一個珠大爺的後人,二太太便彈壓不住。雖然老太太確實是偏寵着寶二爺,也偏寵着大姑娘,但這、這……”
抱琴捧着自己的腦袋,苦苦思索了好久,忽然喃喃道:“該不會是因爲璉二奶奶失寵,舅老爺又罷官,二太太才起了這樣的心思罷。但舅老爺跟我們府裏……天呢,大姑娘自己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再參合進這些家族紛爭裏,哪裏還保得住命在呀。舅老爺好歹也是大姑娘的舅舅,怎麼偏生還讓大姑娘爲難呢。莫不是舅老爺的家裏,比我們府裏還要難過?”
江菱停住腳步,站在那間屋子外面,聽抱琴在屋裏喃喃自語:
“應該是如此了,聽說寶二奶奶在府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艱難日子,最終還是憑藉着自己的本事,才重新得了二太太的青睞。薛家是靠不住了,寶二爺自個兒又不爭氣,可不就是把主意打到大姑娘身上了麼。明天寶二奶奶還要進宮看望大姑娘,這可怎生是好。”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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