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教訓元妃
紙條上寫着: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牀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
賈環被衆人取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道:“一個枕頭,一個獸頭。”
太監記了,領茶欲去。
賈琮忙道:“公公慢走,我還有一封書信,勞你呈給貴妃娘娘。”
“是。”那太監自去外間喝茶等待。
賈母道:“琮哥兒,你有什麼事兒要和娘娘說?”
賈琮先命下人全部退下,方嘆道:“常言道,窺一斑而知全豹。
按理說,大姐姐識文通墨、知書達禮,不該這麼辦事,可卻偏偏這麼做了,雖是小事,琮卻甚是不解。”
賈母忙道:“何事?”
“方纔那燈謎賞賜,衆姊妹都有,爲何獨二姐姐、環哥兒沒有?”賈琮道。
王夫人聽賈琮說元春的不是,心中十分不悅,淡淡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娘娘本就有言在先,猜着了纔有,沒猜着,便沒有。不過是個樂子,值什麼?”
賈母也點點頭。
賈琮冷笑道:“太太莫非以爲大姐姐這般丁是丁卯是卯,是好事兒?錦衣衛、三法司辦案都不敢說一絲不苟,貴妃娘娘倒是鐵面無私了!”
堂內氣氛頓時冷下來,衆人皆不敢開口。
“琮哥兒,你是在說娘娘的不是?”王夫人冷聲道。
“是!”賈琮硬邦邦地道:“皇帝做差了事,百官都可以諫言,怎麼?貴妃娘娘反而說不得了?”
“伱!”王夫人無話可說,如今的賈琮豈是她能壓制的。
賈母也皺眉道:“這話過了。”
迎春忙道:“三弟,我本沒猜着,不值什麼。豈敢說大姐姐的過錯。”
賈環也勸道:“三哥,不過是頑個遊戲,大姐姐待我們都很好。”
賈琮嘆道:“你們以爲我是糾結於這點子頑意兒?”說着指了指桌上的宮制刻山水紋楠木詩筒和紫竹茶筅。
“深宮之中,情勢複雜,嬪妃之間,勾心鬥角,爭寵博名,無所不用其極。
大姐姐出身雖高,難免有時驕傲了些,不經意間便得罪了人。
譬如這次,大過年的,至親姊妹之間,猜謎本爲取樂,大姐姐既是長姐,又貴爲娘娘,是捨不得兩個小頑意兒,還是想當青天大老爺要斷個分明?
老太太,您風風雨雨幾十年,試問,大家小姐有這麼辦事的?
別說大家閨秀,即便鄉下目不識丁的農婦,恐怕也辦不出這樣的事來。”賈琮道。
衆人暗暗點頭,這麼一想,大姐姐此事真辦的不怎麼樣。
即便要分高下,也不好把迎春、賈環晾着,給個次一等的賞賜也好。
賈母無言以對,道:“娘娘自有考慮,你不必瞎猜。咱們自家人,難道還記恨娘娘不成?”
“自家人倒也罷了,可若得罪了後宮之人,老太太,你覺得別人會不會因爲大姐姐是貴妃娘娘,就不報復她了呢?”
賈琮緩緩道,心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元春這情商,怪不得在宮鬥中被人弄死。
對親姊妹都是這樣不講情面,何況對宮人、對其他嬪妃。
衆人聞言一驚,雖沒見過,可史書裏也記載了不少慘烈的宮鬥。
頓時深覺賈琮說得有理,元春所處地步決定了,她不能犯任何錯誤。
賈母、王夫人也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見微知著,元春在後宮的爲人處世,可知矣。
“算你有理,依你之意……”賈母道。
“琮嘗聽一位神醫說,當治其病於未病。”賈琮說完,命拿紙筆來。
鳳姐兒忙親自去拿。
黛玉抿嘴一笑,悄悄扯了扯寶釵,低聲道:“這是治好我爹的那位神醫葉先生說的。”
寶釵輕輕頷首,深以爲然,又低聲道:“琮兒真是長大了,可齊家矣。”
“嗯,就差你這位管家太太了。”黛玉點頭笑道。
“呸,你再胡唚,仔細着。”寶釵臉一紅,忙正色坐好,不去理她。
賈琮坐在一邊,想了想,寫了兩句話。
“寫的什麼?”賈母見賈琮停筆,忙問道。
賈琮呵呵一笑,把信箋遞給寶釵,道:“寶姐姐念給老太太聽罷。”
寶釵掃了一眼,便吃了一驚,這也太尖刻了些。
見衆人好奇地望來,只好瞪了賈琮一眼,念道:
賢德妃娘娘懿鑑:
今聞元宵燈謎之賞賜下,衆姊妹皆有,獨迎、環二人無。
琮深敬娘娘鐵面無情、剛正不阿之德。
因未猜謎,萬不敢愧領賞賜,恐損娘娘法不阿貴之品格,特此奉還。
娘娘大公無私、法不容情,想深宮中人,應敬娘娘如琮矣。
弟琮頓首
衆人無語,這幾句話估計要把元妃氣暈過去。
什麼大公無私、剛正不阿,都是好詞兒,可用在這裏,卻極盡諷刺挖苦,着實辛辣。
特別是最後一句反話,就差指着元妃說,你這麼搞,在宮中不得人心!
賈母怒道:“不行,即便是要勸諫,也決不能這麼不給娘娘留體面。重寫!”
王夫人也是又氣又怒,琮哥兒罵元春,豈不就是罵她這個當媽的沒教好?
賈琮淡淡道:“一字不改。治頑疾,必得用猛藥。讓我得罪娘娘,總好過讓娘娘去得罪外人。
大姐姐有什麼責罰,我領了便是。來人,把信封了,並這兩個頑意兒,退給那太監,就說我無功不受祿。”
“混賬混賬!”賈母罵了兩句,拿賈琮也沒辦法。
王夫人也恨恨盯着賈琮,欲食其肉、寢其皮。
賈琮笑道:“老太太、太太莫這樣看着我,你們只看到我得罪娘娘,我替娘娘效力的時候,你們怎麼沒看到?”
“混賬!你整日不着家,也沒進宮看看娘娘,效什麼力?”賈母怒道。
賈琮笑道:“琮真是身負奇冤也。我與戴內相交好,爲了誰?
不說其他明裏暗裏的照顧,單說翻牌子一事,如今大姐姐,隔四五日便可見陛下一面,爲何?莫非真是運氣好?”
衆姊妹都紅了臉,暗啐賈琮口無遮攔,這些事情怎麼說得出口,不過心中也是好奇。
賈母也顧不得斥責他,又驚又喜道:“難道是你……”
賈琮點點頭:“此乃戴內相之功也。爲此,我可是花了十萬銀子。老太太,何時與我把帳銷了。”
衆人大笑。
“太太,怎麼賞我?”賈琮揶揄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微微窘迫,道:“咱們家都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說賞什麼就賞什麼。”
賈母佯怒道:“依我說賞你頓板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夾槍帶棒,本來是好心,莫讓娘娘生了嫌隙。”
賈琮呵呵一笑,淡淡道:“老太太,娘娘若是真聰明,會明白我一番苦心的。”
衆人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都有些無語。
想來也是,如今是賈琮幫着元春周旋,元春又怎麼敢得罪了他,即便心中惱怒,也得捧着賈琮。
賈琮好她才能好,沒了賈琮,戴權還會照顧她?
何況兩人是親堂姐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什麼話不能說?又怎麼可能真的記仇。
忽聽鳳姐兒笑道:“過兩日就是寶丫頭的生日,琮哥兒可要替你寶姐姐做生兒?”
衆人知她是緩和氣氛,忙笑着附和。
賈琮笑道:“鳳嫂子好沒理,現有這麼一尊大佛不求,偏來尋趁我這個小鬼?”說完指了指老太太。
衆人大笑,寶釵也橫了他一眼。
“罷罷,人常說你與寶丫頭好,看來都是虛情假意,竟這般吝嗇,還是伯爺呢,我看不如咱自個兒湊銀子,請琮哥兒白喫一回罷。”鳳姐兒笑道。
賈母性喜熱鬧,笑道:“好,好!既是給寶丫頭做生日,我蠲二十兩。交給鳳丫頭去置辦酒戲。”
鳳姐湊趣笑道:“老祖宗給孩子們作生日,既高興要熱鬧,少不得花上幾兩老庫裏的體己,這早晚找出這黴爛的二十兩銀子來作東道,這意思還叫我賠上。
果然拿不出來也罷了,金的、銀的、圓的、扁的,壓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們。難道將來只有寶兄弟頂了你老人家上五臺山不成?
那些體己只留於他,我們如今雖不配使,也別苦了我們。這個夠酒的?夠戲的?”
一番話說得滿屋裏都笑起來。
賈琮不禁暗歎,這家裏若沒個鳳姐兒還真是和不轉,或許寶姐姐也可以?
賈母笑道:“你們聽聽這嘴,我也算會說的,怎麼說不過這猴兒。若是嫌少,只管尋琮哥兒要去,他如今當了大官,豈能一毛不拔?”
賈琮笑道:“老太太都發話了,琮怎麼敢強?鳳嫂子儘管花錢,不論多少,找晴雯拿便是。”
“好勒,那我定把寶丫頭的生兒辦的風風光光,也好趁機在琮哥兒手裏弄幾個跑腿銀子。”鳳姐兒笑道。
寶釵笑道:“虧你借我的名頭髮財,也不說分潤我一些,便想喫獨食不成?”
鳳姐兒笑道:“好你個寶丫頭,守着金山,卻來叫花兒碗裏搶食兒?”
衆人自然知道鳳姐兒說的金山是賈琮,都笑了起來。
寶釵臉一紅,嗔道:“鳳丫頭越發瘋了,好歹還是仕宦書香大家出身的小姐,竟自比叫花兒,虧你說得出口,也不怕人笑話。”
“你們只管笑,只別來與我分潤跑腿銀子便成。”鳳姐兒道。
衆人大笑,好個潑皮破落戶。
正說笑間,忽見薛姨媽的丫頭同喜急匆匆跑來,稟道:“太太,您快家去罷,大爺讓人打了。”
啊?!衆人吃了一驚,誰敢打薛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