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流水無情
嗯!賈琮一聲悶哼,長吁了口氣,看着擦拭嘴角、媚眼如絲的楚嬋,心頭苦笑。
情慾退去了,邪念就關閉了,聰明的智商又重新佔領高地了。
鳳姐兒的事情還沒整明白,又多了個嫂子,還是甄家的,一想到怎麼交代,賈琮就感覺頭大。
“好弟弟,可快活麼?”楚嬋眼波如水,低聲笑道。
賈琮忍不住點點頭,心中雖有些爲難,卻沒有半分後悔,這等絕世尤物送上門,自己若不接受,那得多傷人,就當做好事了,對,就是這樣。
正是俠之大者,毫不利己,專門利人。
“嫂嫂對我這份深情厚意,教琮如何報答?”賈琮擡手撫着楚嬋精緻嫩滑的臉蛋。
楚嬋順從地伏在他懷裏,輕聲道:“只要你心裏有嫂嫂,偶爾來看看我便罷了。”
賈琮心中一顫,這不是白嫖麼?楚嬋的要求竟這麼低?不由得大爲感動。
他素來不是個白佔便宜的人,眉頭微皺,略一沉吟,道:“嫂嫂可願離開甄家,隨我去?”
楚嬋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去,苦笑道:“我自然千肯萬肯,可……唉,一入豪門深似海,我怎麼出得去呢?”
賈琮笑道:“甄家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只要嫂嫂願意,我拼着撕破臉,也要讓甄家放人。想我堂堂錦衣提督,若要個把女人都不能到手,那不是給天下數萬錦衣衛弟兄丟臉麼?”
楚嬋大喜,對賈琮更愛了幾分,不承望他竟肯爲自己得罪甄家,以他的權勢,若是強索,甄家必然讓步,不可能因爲一個女人而惡了今上寵臣。
“好弟弟,嫂嫂願意、願意,只要能常伴你身邊,嫂嫂什麼名分、榮寵、富貴都不要。”楚嬋抱着賈琮喜極而泣。
賈琮摟着她溫軟豐腴的嬌軀,笑道:“那就這麼定了,此事容後再議,反正我還要在江南待一段時間。對了,嫂嫂方纔叫我過來,所爲何事?”
“哎呦,都怪你,弄得人家心神不寧,險些忘了正經事。”楚嬋嗔道。
“明明是嫂嫂弄得我魂飛天外,怎地顛倒黑白。”賈琮笑道。
“呸,壞坯子。”楚嬋橫了他一眼,輕笑道:“實話與伱說了,老太太她們想把三丫頭許給你,讓我探探你的口風。”
啊?賈琮一驚,百感交集。
甄緣論品貌才華氣質家世,都不在寶黛之下,誰會拒絕這樣一個老婆,若換個人家,自己說不定就答應了,反正還有個平妻的缺。
可甄家……大概率是要倒黴的,自己疏遠都唯恐不及,怎會與之結親,這不是找死麼。
“怎麼?你不願意?”楚嬋見賈琮面沉似水,毫無喜色,忙問道。
賈琮緩緩點頭道:“只能辜負老太太、太太們錯愛了,我早已心有所屬,此生和三姑娘是無緣了。”如今倒還不便透露甄家即將完蛋的消息。
楚嬋道:“能入琮兒你的法眼,定不是個普通女子,能告訴嫂嫂麼?”
賈琮看着她好奇的眼神,笑道:“女人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給你說了也無妨,不過你不許透露出去。”
“這個自然,嫂嫂如今是你的人,自然事事爲你着想。”楚嬋忙道。
賈琮笑着在她耳邊低語兩句。
楚嬋咬着豐潤的脣兒,嗔道:“你這人,人家都這樣了,你還信不過麼?人家的身子早晚還不都是你一個人的。”
賈琮在她精巧的鼻尖輕輕咬了一口,低聲道:“這個人你或許也認識,就是薛家大房的寶姑娘。”
“原來是她。”楚嬋恍然,“寶丫頭我自然識得的,我還沒出閣時便常和她頑耍,也算閨中密友罷,後來她去了神京,才漸漸少了聯繫。”
“嗯?嫂嫂以前便認識寶釵?”賈琮奇道。
楚嬋白了他一眼,道:“楚家雖不如賈史王薛有名,也不如甄家顯赫,好歹也是江南數百年的大族,和各大家小姐有些交往,值什麼?”
賈琮點頭,想來也是,能做甄家嫡長子正妻,豈是尋常?倒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嫂嫂聽過江南的護官符麼?楚家可在上面?”賈琮對江南世家的瞭解,僅限於護官符。
楚嬋輕笑道:“楚家當然比不過你們幾家,只排名第九,有好事者胡謅了一句口號,土地爺,原姓楚,連田阡陌凡幾度。”
賈琮微一沉吟,道:“土地爺,想來是說嫂嫂家裏田地廣袤罷。”
“也不算太多,各地加起來,也就百八十萬畝罷。”楚嬋笑道。
我去,賈琮暗自咋舌,兩府在遼東的地盤加起來才50餘萬畝,楚家沒聽過出了什麼大官兒,竟這麼富裕,何況是在寸土寸金的江南。
“原來嫂嫂出身這等豪門,失敬失敬。”賈琮笑道。
楚嬋搖頭道:“我寧願出身貧家,豪門女兒大多不幸。”
賈琮哂道:“嫂嫂天真了,世情如此,說得好像貧家女就不倒黴一樣,說不定就被賣給人家爲奴爲婢,更有甚者被賣入秦樓楚館。嫂嫂這點不幸和她們相比,又算什麼呢?”
“你這人,都不知道體諒人家的苦。”楚嬋嬌嗔道。
賈琮忙舉手投降,說回正題:“三姑娘的事,我萬萬不能從命,嫂嫂替我在老太太跟前轉圜罷,琮無福消受美人恩。”
楚嬋有些遺憾,她還想着若三丫頭成了賈琮正妻,看在自己做媒的份上,多少會關照自己。好在寶丫頭也是故人,且性子溫婉端重,料來不會與自己爲難。
“唉,世事難料。真真兒是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你不知道,三丫頭有多愛你的詩,睡覺時總是把你的詩集壓在枕頭底下。我真不知如何啓齒。”楚嬋嘆道。
賈琮苦笑道:“造化弄人,我也沒辦法,或許過三二年嫂嫂自然明白我的苦衷。”
楚嬋不知他話中深意,點了點頭,道:“罷了,我只是傳個話,既然你另有打算,想來老太太她們也不會強求。”
賈琮默然點頭,對甄緣他總是懷着一份愧疚和歉意。
楚嬋幫着賈琮整理好儀容出了小樓,只覺恍如隔世,本是來談三丫頭的婚姻,自己竟糊里糊塗和賈琮好了,不禁臉上一紅,又羞又愧。
賈琮向來善解人意,見狀笑道:“嫂嫂不必放在心上,你是你,三姑娘是三姑娘,並不相干。”
楚嬋羞赧點頭,捋了捋鬢邊秀髮,做最後的努力,道:“琮兒,三丫頭給你做平妻也不行麼?”
賈琮苦笑,道:“此事實難從命。不是琮目中無人,實是另有苦衷,今日不便細說,改日嫂嫂下降,琮再細稟罷。”
楚嬋眼波微動,掩嘴笑道:“我若來了,可沒功夫聽你說這些閒話。”
賈琮見她風情萬種的樣子,心癢難耐,笑道:“琮說話辦事兩不誤,嫂嫂放心。”
“可別是苗而不秀,銀樣鑞槍頭。”楚嬋喫喫笑道。
賈琮傲然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便知。”
“那琮兒是騾子,還是馬呢?”楚嬋柳眉微揚,笑道。
賈琮大呼喫不消,已婚婦人就是大膽,說騷話比老子還溜。
忙乾咳了兩聲,道:“嫂嫂休得說些虎狼之詞,讓人聽到不雅。”
楚嬋見他微窘,也不逗他,笑着頭前去了。
片刻,兩人又回到濃露館,衆人正圍着甄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因顧忌甄緣的體面,兩人都若無其事,只說些閒話。
衆人也不敢胡亂打聽,一個個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甄緣和賈琮。
不一刻,太太命人傳話,說酒宴已備好了。
楚嬋忙帶着他們過去。
畢竟事關自家終身大事,甄緣雖羞赧,不敢打聽,卻也忍不住走到楚嬋身邊,用含羞帶怯的眼神詢問。
楚嬋心中暗歎,不好直說,只是微微一笑,握着她手。
甄緣冰雪聰明,見大嫂神色有異,直覺感到不妙,若是佳音,大嫂大可明白示意,何須這麼隱晦。
頓時黛眉微蹙,心中慌亂。
楚嬋對這個三妹妹也甚是喜歡,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憐愛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示意她莫要胡思亂想。
甄緣見狀心中安定了些,知道尚有轉機。
這頓飯是賈琮有史以來喫得最痛苦的一頓,全程假笑,不敢看甄緣,不敢亂說話,不敢亂接茬。
好容易喫完飯,漱了口,又擺上茶果點心來。
賈琮慌忙起身,道:“老太太、各位太太今日盛情款待,琮實愧領。因衙門裏還有些公務,就先告辭了,改日得空再來請安。”
衆人挽留了幾句,見賈琮去意甚堅,只得送他出來。
衆人送走賈琮,又回到內堂,聽八卦。
“繼哥兒媳婦,琮哥兒怎麼說?”老太太道。
楚嬋早和賈琮商量好,既要婉拒,又不能傷了甄緣的心。
因笑道:“我與他淡淡提了此事,他說……”說着看向甄緣,見她雙手絞緊了手帕,顯然十分緊張,楚嬋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說三妹妹人品、樣貌、才華、家世、根基都是上上之選,素來也是極愛慕的,否則當年也不會寫那首詞……”
衆人都笑起來,幾個姊妹、嫂嫂更看着甄緣擠眉弄眼打趣。
甄緣沒好氣瞪了她們一眼,俏臉通紅,只看着楚嬋。
老太太等人笑道:“琮哥兒這孩子,倒是實誠。”
只聽楚嬋續道:“只是上年榮國夫人請了一個和尚占卜,說他不該早娶,否則不吉,故而此事榮府裏一直未提。
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榮府裏政老爺的大公子珠哥兒就是早娶夭折,故他家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等他弱冠以後,再議此事,方纔穩妥。”
堂內頓時安靜下去,衆人面面相覷,不知賈琮這話是託辭,還是實話。
不過賈珠的事兒,她們倒也知道,榮府好容易又出了個苗子,謹慎些也是常理。
老太太沉思半晌,緩緩開口道:“既然琮哥兒並不反對此事,我就豁出這張老臉,去信榮國夫人,與她商議一番。
再請京中故交做個保山,能先定下此事最好。等兩三年再完婚,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未必能看到了。”
“老太太何以出此不祥之言。”衆人齊聲勸解。
“老太太……”甄緣更是哭着跪在她膝下。
老太太撫着甄緣的鬢角,笑道:“傻丫頭,人都有這一天,哭什麼。若能在我走之前,把你和寶玉的終身定下來,我也放心了。”
甄緣抱着老太太,只是哭着搖頭。甄寶玉素來沒心沒肺,也紅了眼眶,撲到老太太懷裏。
只有楚嬋知道老太太的謀劃終究是一場空,賈琮主意已定,豈會更改。
想着甄緣滿腔柔情,不免付之東流,心中一酸,忍不住也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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