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王命旗牌
金陵城、榮國府
賈琮正在前院練武,一杆長槍上下翻飛,矯若遊龍,翩若驚鴻,綻出萬點寒星,槍勢勁急,迅猛如雷,激盪起陣陣破空之聲。
溫有方急匆匆跑來,身後帶着一個身穿粗布短打的年輕小子。
燕雙鷹守在廊前,瞪了他一眼,擡手把他攔下,一言不發。
“燕大哥,我有急報。”溫有方急得跺腳。
“三爺有交代,練武之時,非十萬火急之事不許打擾。”燕雙鷹道。
“這就是十萬火急之事。”
“去罷,喫虧了,別怨我。”燕雙鷹把頭一擺,又把後面那面生的小子攔下:“你等着。”
“是是是,小人就在這等候大人召見。”
溫有方忙過去,見賈琮正舞得興發,又有些不敢打擾,候在一邊坐立難安。
賈琮早已看到了他,微一皺眉,收槍而立,道:“何事?”
“稟大人,江浦縣密諜來報,說該縣起了民變,數千民壯圍攻縣衙,聲討新法,其中有豪紳大戶在背後推波助瀾。”溫有方忙躬身道。
賈琮目光一凝,道:“可報了總督府?”
“還未,請大人示下。”
“速報顧總督處,另派人準備船隻,叫空性、解輝點起緹騎,隨時待命!”賈琮喝道。
“是!”
“來人!取我披掛來!”
賈琮剛穿戴完畢,把府裏的防務交代給張元霸,又同鳳姐兒、黛玉等人辭行出來,便見顧濤急匆匆上門。
賈琮在堂前迎着,笑道:“制臺大人有何吩咐?”
顧濤畢竟是文官,乍聽數千人民變,嚇了一跳,一個處理不好,把民變激成叛亂、造反,那就麻煩大了。
忙道:“蕩寇伯,可有良策?”
賈琮笑道:“要什麼良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顧濤苦笑道:“愚民與外敵終究不同,還需恩威並施,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切不可往大了鬧,影響江南大局。”
“地方之事,琮本不欲插手,若制臺大人另有安排,琮願附驥尾。”賈琮拱手道。
顧濤苦笑搖頭,憑他手裏散漫鬆垮的督標營,有個卵用。
賈琮道:“此去平亂,只是治標,若要治本,還需拿住幕後之人。江南之地,仕宦之家盤根錯節,未可輕動。琮欲借大人王命旗牌一用,否則名不正言不順。”
顧濤心裏咯噔一聲,乾笑道:“老弟身爲天子親軍、錦衣提督,平叛是分內之責,何來名不正言不順。”
賈琮笑道:“如今只是民變,還談不上叛亂,此乃地方之事,理應由地方安撫,琮怎好越俎代庖?若制臺大人另有考慮,琮也只能靜觀其變,畢竟錦衣衛主責乃是偵緝查訪,於平叛之事,也是外行。”
顧濤苦笑搖頭,這小子倒會趁火打劫,拿了自己的王命旗牌去,就等於得了總督衙門背書,有功勞他佔大頭,有了禍事,總督衙門頂着。
不過情勢逼人,也容不得他猶豫,若此事壓不住,新法戛然而止,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爲止了。
因斷然道:“既如此,老夫便給你王命旗牌,賢弟可便宜行事,一應後果,老夫一力承擔!”
“制臺大人快人快語!琮先去江邊碼頭,請速派人送來旗牌!告辭!”賈琮與他一拱手,翻身上馬,帶着二百親兵風風火火趕往江邊。
“三爺,這是報信的江浦縣密探,叫狗蛋。可以引路。”燕雙鷹道。
“標下參見提督大人!”狗蛋慌忙磕頭,激動得渾身輕顫。
平日裏他只見過掌櫃這個總旗,以及衛內小旗、總旗,沒想到今日竟能見到錦衣衛一把手。
賈琮看了他一眼,道:“起來罷。說說詳細情況。”
“是。今日……”
衆人邊走邊說,很快抵達江邊。
見空性、解輝所帶兩千人馬早已在灘塗上集結完畢,江邊一字排開上百條大大小小船隻,還有許多船隻被陸續徵調過來,可見溫有方果然應變有方。
賈琮點點頭,也不廢話,喝道:“速速渡江。”
“是!”
空性、解輝兩人一揮手,衆人有序登舟。
江南水鄉,船隻甚多,片刻功夫,兩千多人都上了船。
過了江,在狗蛋帶領下,半個時程便抵達江浦縣城外。
見城內冒起滾滾濃煙,賈琮眉頭一皺,後世看過不少新聞,不管東方西方,只要是大規模羣體事件,最終都會演變爲打砸搶燒,果然古代也是如此!
“給我堵住四門!其餘人等隨我入城!”賈琮一聲厲喝。
衆人轟然應諾,空性、解輝忙派人依令而行。
進得城來,賈琮頓時目眥欲裂,心中殺機如熔岩般噴薄而出,無數暴民滿街遊走,三五成羣,登門踹戶,肆意搶掠,更有甚者,淫辱婦女,毆打良民。
“凡打砸搶燒淫虐者,皆殺!”賈琮冷冷吐出幾個字。
“卑職得令!”空性、解輝齊聲道,手一揮,帶了兩路人馬,一左一右殺了出去。
頓時城內響起連綿不絕的慘叫。
空性、解輝兩人早就憋了許久,今日總算可以大展其才。
但見空性騎在馬上,舞着禪杖狂風般捲過大街。
一羣暴民還想來搶他的馬,空性哈哈大笑,禪杖化成一團光圈,嗤嗤幾聲,七八顆人頭已被鏟飛。
餘人不過是些青皮混混,哪裏見過這般猛將,早已嚇尿,丟了東西就跑。
“哪裏走!”後面解輝一聲斷喝,連珠箭發,將幾人當街射殺。
“射的好!再殺!”空性笑道,一馬當先衝出。
兩人手下的緹騎第一次見千戶大人竟神勇如斯,士氣大振,嗷嗷叫着跟着衝出去,口中大喝:“天兵已至,降者不殺!”
賈琮緩緩馳過街道,見縣衙和數家大戶宅院早已熊熊燃燒起來,無數百姓、皁隸驚慌失措、狼奔鼠竄、狂嘶亂吼。
在鐵血手段下,不過小半個時辰,城內局勢就已平定。
數千亂民被押到城中間的十字路口跪下,周遭千餘緹騎虎視眈眈。
親兵用十幾張桌子,在街邊臨時搭了一個臺子,賈琮高坐檯上,翹着二郎腿,品茶。
“下官江浦縣令袁大亮,叩見提督大人。”
圍觀人羣中,鑽出了一幫子人,正是縣衙官吏,齊刷刷跪在賈琮面前磕頭,個個衣衫不整,冠帶歪斜,不知方纔躲到哪裏去了。
“沒用的東西,滾一邊去。”賈琮冷喝道。
“是是是。”縣令袁大亮忙帶着手下滾到一邊,心中慶幸,看這樣子,提督大人好像不準備追究自己的罪過。
賈琮看着作亂的暴民都抓回來了,起身冷笑道:“我知道你們中大部分平日裏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夫,今日被人蠱惑引誘,才鑄成大錯!”
“求大人爲我們做主!”城裏被禍害的百姓紛紛跪下,哭喊求告。
賈琮擡手道:“爾等不必哭喊,本督自當鐵面無私,秉公而斷!”
“那個誰,給我滾過來!”賈琮看向袁大亮。
袁大亮忙一溜小跑過來,撲通跪下:“請大人吩咐。”
“讓本縣的衙役、捕快給我去認人,先把這羣刁民裏的青皮混混、地痞流氓一一挑出來!”
“是是是。馮都頭、王都頭,大人鈞令聽不到?還不快帶人下去清查!誰敢徇私枉法,嚴懲不貸!”袁大亮轉頭喝道。
立刻便有幾十個三班衙役出來,挨個認人。
片刻,就挑出了四五十號平日遊手好閒的青皮,賈琮一擺手拉到一邊。
看着剩下的兩千多人,賈琮冷冷一笑,命押在路旁,站成一排。
“各位父老,伱們自去認人,凡是動手打人、搶劫、奸辱婦人的,都給我指出來,本督自有明斷!”
“是。”城內百姓忙過去挨個指認,不多時便挑出數百人,和方纔的青皮押在一起。
“一羣愚民,被人挑唆,當了槍使,以爲法不責衆?今天本督就讓爾等看看,法責不責衆!請王命旗牌!”賈琮喝道。
兩個親兵忙舉着兩杆旗牌走上高臺,旗牌長兩丈,旗面用藍繒製成,上繡一“令”字,牌用椴木製成,塗以金漆,也刻着一個“令”字。
乃朝廷賜予地方督撫、九邊總兵的符節,象徵天子權威。整個天下也不過三十餘面,督撫憑此可節制地方兵馬,先斬後奏,九邊大將可憑此抗衡九大塞王,令行禁止。
當年賈琮就在楊雄府裏見過,早就眼熱已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袁大亮見賈琮亮出這個東西,慌忙跪倒。
衆百姓見此,也忙跟着跪倒磕頭,山呼萬歲。
賈琮冷笑道:“方纔指認出來的人,皆斬!”
袁大亮嚇了一跳,這可是數百條命,不經有司審判,直接砍了,好像有些不妥,不過瞟見賈琮面上的殺氣,他明智地保持沉默,這要緊關頭,還是先保住自家罷。
“青天大老爺!”
“大人英明!”
“謝大人做主!”
衆受害百姓紛紛磕頭,哭叫。
“大人饒命!”
“大人,小人被人裹挾,一時糊塗,求大人開恩。”
“大人,小人是良民,今日實是被騙了來啊。”
“大人開恩。”
衆暴民被賈琮的暴虐嚇了一跳,紛紛哭喊着跪地求饒。
賈琮冷冷一揮手:“下輩子,重新做人罷。”
“斬!”
“斬!”
“斬!”
一聲聲令下,一排排人頭落地,鮮血瀰漫大街,這幫緹騎新兵神色逐漸冷峻,氣質大變。
衆人早已嚇得心驚膽寒,人還沒殺完,看熱鬧的人便跑光了。
袁大亮雙股戰戰,哆哆嗦嗦站在一邊,要不是兩個衙役扶着,早癱軟下去。
等着把犯人殺完,賈琮看着剩下的亂民,淡淡道:“現在你們可以說了,是被誰蠱惑來的?”
“是胡家管事。”
“是倪家的人。”
“是貝家。”
“是茅家。”
“他們說新法要加稅,都得從我們佃戶頭上出,騙我們一起來向縣大老爺求情。我們絕不敢犯法,只求一條活路。”
賈琮道:“這幾家人呢?”
衆人四下看了一眼,搖頭道:“方纔那幾個管事還在,現在跑了。”
賈琮冷笑,看着袁大亮,道:“他們說的幾家是什麼人?”
袁大亮忙道:“稟大人,都是金陵有名的大鄉紳,其中茅家更在本省護官符上排名十六,道是,金山銀海,九牛一毛,江寧府裏最逍遙。”
賈琮冷笑道:“既有這許多人證,本督就摟草打兔子,一併辦了罷。這幾家在何處,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這幾家祖籍都在本縣,故有許多田莊在此,如今各家都住在金陵。”袁大亮道。
“空性,帶人隨知縣去把各家的莊子抄了。”
“解輝,帶人隨我回城,抄家拿人!”
“抗拒者,就地格殺!”
“是!”
衆人領命,分頭行動。
“袁知縣,”賈琮忽然回頭道。
“請大人吩咐。”袁大亮忙跑過來。
“今日之事,事出有因,我也不和你理論。如今縣裏人心初定,你須得好生安撫!若再出事……”
“下官願領死罪!謝大人再造之恩。”袁大亮忙跪下。
“去罷,若差事辦得好,顧總督自會看到。”
“謝大人提點,下官拼死也要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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