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金蟬脫殼
這邊,納蘭突早已來到馬廄,牽了四匹馬出來,便往營外走去。
“幹什麼的?”守馬廄的賊寇總算被驚醒,喝道。
納蘭突嘰裏咕嚕說了幾句女真話,把幾個賊人整懵了。
一人道:“這漢子好像是女真人,是新投來那位胡當家的隨從。”
“他半夜三更牽馬出去幹什麼?”
“不知道。”
“喂,兀那漢子,你牽馬乾什麼?”
納蘭突一邊比劃餵馬的動作,一邊說了兩個字:“夜草。”
衆匪明白了,馬無夜草不肥,如今軍中糧食倒不少,可飼草奇缺,每日供應都有定量,哪有夜草來喂,這漢子是要牽出去讓馬採草。這他孃的女真人果然會養馬。
“講究,這打仗呢,養的這麼好乾什麼,啥時候不堪用了,再另搶好的便是,去罷去罷。”衆漢子笑着擺擺手。
納蘭突咧嘴笑了笑,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牽着馬去了。過了許久,才牽馬回來,黑暗中,誰都沒發現少了一匹。
程靈素吹燃了火摺子,扔到了頭目鋪牀的乾草上,又把油燈打翻,扔在牀上,方纔閃身出來,快速潛回賈琮的帳篷。
賈琮在帳篷中等了半晌,忽見一黑影鑽進來,忙將她抱着,道:“靈素,成了麼?”
程靈素抿嘴一笑,指了指外面。
忽聽許多人大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趙四當家!”
一個帳篷已熊熊燃燒起來,像個巨大的火炬,照亮夜空。
營內頓時亂作一團。
賈琮側耳聽了聽,笑道:“快換衣服。”
又過片刻,又聽許多人在亂吼。
“有刺客!錢二當家出事了。”
“大當家,李三當家死了。”
“大當家,吳四當家被人殺了!”
“有刺客,抓刺客!”
聽說有刺客,整個大營頓時炸開,無數人舉起火把,四處巡視。
白蓮聖母、賀鐵牛、野狸子、八千歲、李老虎等人全部出來,聚到營間空地上,紛紛問道:“出了什麼事?”
賈琮等人也一副才睡醒的模樣,掀帳出來,道:“聽說有刺客?莫非是朝廷的鷹犬?”
“不知,死了幾個弟兄。”賀鐵牛沉聲道。
白蓮聖母掃了賈琮四人一眼,冷冷一笑,一言不發。
衆人見她神色,都疑心大起,有意無意看向賈琮,憑他的身手倒是能做到此事。
賈琮哂道:“得,又疑我是罷?我殺這幾個人有什麼好處?若我是朝廷的人,我他媽不知道把你們幾個剁了麼?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我不明白?”
說着看向白蓮聖母,諷道:“別這麼鬼鬼祟祟看着老子,我要殺人,第一個殺你。”
白蓮聖母氣結,卻又無法反駁,因賈琮說的也有道理。
衆人啞然,對啊,他殺幾個頭目有什麼好處?忙安撫道:“胡兄弟多慮了,我等哪有此意?不過想聽聽伱老弟的高見。”
賈琮冷冷一笑,道:“都別吵,納蘭,放鷹出去看看。”
納蘭突點點頭,呼哨一聲,肩頭的海東青振翅而去。
少時,忽聽西面官道上“嘶律律”一聲馬叫刺破夜空,旋即急促的馬蹄聲遠去。
“在那邊!”衆人齊聲道。
幾個呼吸後,海東青撲扇着鐵羽回來,降落在納蘭突肩上。
納蘭突嘰裏咕嚕說了兩句,指了指西方。他方纔用女真人以鷹馭馬的絕技,讓海東青飛過去往先前留在道旁的馬屁股上狠抓了一下。
因繮繩系的是活釦,馬兒輕輕一掙便鬆,撒腿便跑。
賈琮道:“刺客往那邊去了,我去追殺,哪位當家的借一匹好馬。”
賀鐵牛忙道:“兄弟可騎我的鐵驊騮去。”忙命手下嘍囉去牽馬。
“謝大哥。天亮之時,胡某當可取來刺客首級。”賈琮抱拳道。
“胡兄弟真英雄也。”衆人一齊恭維道。
“窮寇莫追,大戰在即,胡兄還是留在此處爲宜,別忘了你還要和各家俊傑賭賽呢。”白蓮聖母道。
賈琮翻身上馬,哂道:“胡某若不能取來賊人首級,如何洗刷聖母對在下的疑心?放心罷,若無意外,城破之前,某定然趕回!”
說完也不理她,拿過火把,一撥馬頭,往西疾馳而去。
白蓮聖母阻之不及,況且衆匪首也不疑有他,都遙遙拱手道:“胡兄弟仔細些。”
“知道了!”賈琮聲音遠遠傳來。
柳湘蓮笑道:“諸位當家放心,我這個兄弟騎術精湛,武藝超凡,那刺客定跑不掉。”
“胡兄弟的手段我們自然信得過。”衆當家的笑道。
白蓮聖母皺了皺眉,不便再說,自回帳篷去了。
賈琮騎着鐵驊騮,舉着火把,一路急馳。
說是急馳,因夜晚看不清道路,不敢催馬,也就比人快步走速度快些。
賈琮估計撐死時速二十里,不過也足夠了,曲阜距離兗州府城滋陽不過區區五六十里,全是官道,跑得再慢,兩個時辰也能到了。
馳了大半個時辰,遇到當道紮營下寨的楊四娘一路,被衆賊截停。
“來者何人?!”
“是我,胡斐!”賈琮喝道:“大軍裏出了刺客,死了幾個當家,諸位當家命我來速報楊大當家,快快領路。”
衆匪忙讓開道路,領他去見楊四娘。
楊四娘在營內睡覺本就衣不解帶,聽說胡斐來了,忙起來接見。
賈琮左右看了一眼,道:“楊大當家,在下有軍情面稟。”
楊四娘點點頭,示意賈琮進帳篷再說。
“你們走遠些,我和胡兄弟說幾句話,些許小事不必驚動弟兄們。”
“是。”楊老三等人忙領着衆人散開。
“四娘,天亮後你約束隊伍等在此地便可,等我大軍過來。”賈琮道。
“嗯,你要回去了麼?”楊四娘看着賈琮這張陌生又有些親切的臉,微微有些不捨、惆悵。
今夜以後,眼前的男人就會恢復高貴的蕩寇伯、大將軍的身份,而自己卻始終只是個綠林女子。
“怎麼了?”賈琮見她神色鬱郁,問道。
“沒什麼,若你一直都是胡斐就好了。”楊四娘搖了搖頭。
賈琮啞然失笑,道:“傻丫頭,胡斐有什麼好?要錢沒錢,要權沒權,武功高又如何。
一個女人跑了,一個女人死了,還有個女人的老爹又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你說倒不倒黴?”
“你說什麼?”楊四娘一呆,哪跟哪?
賈琮笑道:“胡斐是我一個朋友,我這次只是借他的名字。”
楊四娘白了他一眼,道:“難道靈素姐姐也是借用的朋友之妻的名字?”
“正是。”賈琮笑道。
“下流!朋友妻不可欺,不懂麼?”楊四娘啐道。
賈琮壞笑道:“那是你們綠林中人的想法,咱勳貴看來是朋友妻不客氣。”
“你,該死。無恥小賊。”楊四娘又羞又惱,舉手欲打。
賈琮嘿嘿一笑:“開個頑笑,你急什麼?胡斐是我夢中的朋友,又不是活生生的朋友。”
楊四娘嗔道:“還跟以前一樣,沒個正經。”
“以前怎樣,現在又怎樣?”賈琮笑道。
楊四娘呸了一口,不再和他說這個羞人的話題,輕聲道:“我還沒見過你現在的樣子呢,你比當年長高了許多,也壯實了許多,我怕認不出你了。”
賈琮微一沉吟,此刻也沒必要僞裝了,擡手撕下臉上易容的皮膜,見帳內有一盆洗臉水,問也不問便埋下頭去唏哩呼嚕地清洗。
“誒……”楊四娘想招呼他,已然遲了。
“怎麼?”賈琮擡起頭來,拿過旁邊的白布巾擦了擦臉。
楊四娘又好氣又好笑地白了賈琮一眼,道:“你這人,也不問問,那是我的洗腳盆。”
“……”
賈琮神色一僵,看着手裏的白布:“那這是……”
“擦腳布。”
“……”賈琮尷尬一笑,道:“這有什麼,下次爺還要喝你的洗澡水,非如此不能證明爺對你的愛”
楊四娘嗤一聲笑了,橫了他一眼,道:“淫賊。”說着重新擰了一張乾淨帕子過來,給他細細擦拭頭臉的水珠。
看着眼前這張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的俊臉,依稀還能看出數年前的影子,楊四孃的臉蛋漸漸紅了,含羞別過身去,這小賊還是那個壞樣子。
賈琮探手過去,將她摟在懷裏,笑道:“是不是被爺帥暈了?”
“去你的。你還不去辦正事,在這裏胡攪蠻纏作甚。”楊四娘嗔道。
賈琮笑道:“先把帶兵打仗那些小事放到一邊,是你方纔自己說要看我的廬山真面目,現在看到了,對老公滿不滿意呢?”
楊四娘臉蛋越發紅了,紅潮直蔓延到耳根,跺腳罵道:“下流坯子,就憑你這般好色,我對你一千個不滿意。”
賈琮哈哈一笑,挑起她嬌俏的下巴,吻了上去。
良久,脣分。
“你該走了。”楊四娘勾着賈琮的脖子,輕聲道。
“明兒你見識到爺七進七出的英姿,定要愛死我。”賈琮嘿嘿一笑,在她挺翹圓潤的臀上重重捏了一把,轉身離去。
混蛋!楊四娘被他捏得幾乎窒息,忙追出去。
卻見賈琮早已跨着駿馬飛馳而去。
“四娘,胡兄弟怎麼變了相貌?”楊老三低聲道。
楊四娘臉一紅,道:“胡兄弟易容了。”
“他方向好像跑反了罷,那邊是去滋陽的路。”
“沒錯,他去溜溜馬。”
楊老三隻得閉嘴,當我們是傻子麼。
楊四娘揮手道:“叫弟兄們原地駐紮就行了,不要大驚小怪。”
“是。”楊老三點點頭,給自己老婆使了個眼色。
楊三嬸會意,跟着四娘進了帳篷,道:“四娘,究竟怎麼回事,你好歹給我們說說,不然大傢伙心裏沒底。”
此刻賈琮已安全離開,楊四娘也不必保守什麼祕密,因說道:“胡斐就是賈琮。”
啊?!楊三嬸驚得目瞪口呆,忙捂着嘴,生怕發出聲來,半晌才顫聲道:“他就是賈琮賈子龍?天爺,他來幹什麼?”
“他現在是皇帝欽點的戡亂大將軍,我已和他說定了,咱們歸順他,既往不咎,大家夥兒還有好處,能得個出身前程。”
楊三嬸狐疑道:“聽說賈琮殺人不眨眼,他這麼好說話?”
楊四娘紅着臉,道:“三嬸兒,我自有主張,你放心便是,難道我這麼好騙麼?”
楊三嬸也是過來人,想到前幾天在章丘的事,又見楊四娘神色含羞帶喜,哪還不明白,笑道:“怪道賈伯爺要來個奪印求親,這是公私兩便了。
想來天兵殺到,哪個不開眼的還敢和他搶四娘呢?誰還在乎印不印的。”
“三嬸兒,你說什麼。四娘只有一片爲寨子的公心,哪有這麼不堪。”楊四娘嗔道。
楊三嬸笑道:“知道知道,四娘雖一心爲寨子着想,可終身大事也別耽擱了,如今你爹不在了,我們都願你找個好人兒。
我看賈伯爺就挺好,年紀輕輕高官顯爵,人又俊朗本事,和綠林黑道上的泥腿子莽夫是一個鳳凰一個烏鴉。
四娘若能得他歡心,咱們寨子里老老少少還用得着愁麼?”
“三嬸兒,我纔不要。”楊四娘臉上發燙,再也掛不住,拉着嬸子撒嬌道。
“好好,反正三叔三嬸兒都隨你便是,你願意怎樣就怎樣。”楊三嬸拍着她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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