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割腥啖羶
次日早,賈琮從公主香暖的被窩中醒來,如意還像只小貓般縮在他懷裏,臉蛋潮紅,眉梢眼角尤帶風雨後的慵懶。
賈琮探手在她彈軟滑膩的臀上捏了一把,笑問:“今兒姊妹們約定在蘆雪庵起詩社,你要去頑頑麼?”
如意微嗔:“不去不去,我又不會作詩,去幹什麼?你這浪蕩子昨晚一點不知道憐惜,把人家弄得神疲力乏,我還要睡會兒。”
“咦,昨晚是誰叫好哥哥再狠些、再快些的?”賈琮調笑道。
“呸,讓你再笑我。”如意大羞,舉起粉拳捶了他兩下。
賈琮哈哈一笑,起來換上練功服,在雪地中練了晨功,又在晴雯、茜雪服侍下換了衣服。
因賈琮吩咐,不論他住在哪裏,都要晴雯、茜雪服侍起居,故兩人一早就來如意這裏等着。
如意曾收留了她們一兩年,故她們與如意並幾個貼身宮女兒也十分熟稔,倒也不會被如意手底下的人排擠。
晴雯在穿衣鏡前替賈琮細細整理衣裳,見他頭戴簪纓七寶紫金冠,身穿石青色金絲繡馬蜂猴紋銀鼠皮褂子,腰細玉帶,身披白天鵝羽毛鶴氅,越發顯出貴公子氣度。
抿嘴一笑,低聲道:“爺比當年可俊多了。”
賈琮探手一抓,佯怒道:“伱敢說爺當年就不俊?”
晴雯掩胸躲閃,啐道:“爺還比當年更壞了。”
賈琮大笑,忽聽寶釵、黛玉二人過來,忙請進來。
兩人都帶着雪帽,寶釵罩了件石榴紅色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手上戴着一對溫玉鑲鎏金燒藍手鐲,穿着雙繡寶相花紋的鹿皮小靴。
黛玉罩了一件大紅羽縐面白狐狸皮的鶴氅,系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穿着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
兩人進門輕聲道:“如意呢?”
“還在睡呢,說撐不住了。”賈琮得意地道。
寶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寶釵責道:“如意金枝玉葉,你也不知道悠着些兒。”
黛玉偷笑道:“寶姐姐,你還不知道他,見了如意姐姐的花容月貌,只怕興得名兒、姓兒都忘了,還顧得上其他。”
對這種釣魚執法的話,賈琮哪裏會上當,忙指天立誓,道:“我見了你們還不是一樣,何曾惜過力,都恨不得死在你們身上才罷。”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兩女大羞,忙啐他。
三人說笑一陣,一起用過飯,便往園子裏來。
路上正碰着平兒扶着鳳姐兒,賈琮忙上前去攙着,伸手摸了摸鳳姐兒日漸隆起的小腹,笑道:“這兩日好麼?”
鳳姐兒見寶釵、黛玉都在,臉一紅,忙拍開他手,啐道:“起開,大庭廣衆動手動腳成什麼樣子,仔細讓人笑話。”
說完拉過身上海棠紅的雲狐皮大氅,把胸腹遮得嚴嚴實實。
賈琮笑道:“我這不是關心你麼?”
鳳姐兒冷笑道:“這會子獻什麼殷勤,上年不知是誰要對我喊打喊殺呢,我是有罪之人,莫要連累了侯爺清名。”
賈琮無奈一笑,女人怎麼總喜歡翻舊賬,要不是看你大肚子的份上,定要狠狠教訓你一回。
黛玉見賈琮喫癟,只在一旁看笑話。
寶釵笑道:“鳳姐姐還不知道他麼,對姐姐最是敬愛,以往有些小過犯,姐姐暫且饒過罷,切莫生氣,對小孩子不好。”
鳳姐兒“母憑子貴”在賈琮面前十分硬氣,面對寶釵這正頭夫人還是有些心虛。
聞言瞪了賈琮一眼,挽着寶釵笑道:“寶丫頭說的是,我纔沒工夫理他。
聽說你們今兒熱鬧,我也厚着臉皮去蹭喫蹭喝,喫完就走,可不湊份子。”
寶釵笑道:“昨兒大嫂子點名請你,誰和你收份子錢呢,你去便是賞光了。”
“這還差不多,這麼些年珠大嫂子總算也大方一回。”鳳姐兒笑道。
衆人都笑起來,以往起詩社李紈都帶着姊妹們去找鳳姐兒拿錢,誰叫她是當家奶奶。
如今她與探春管着家,渾不似鳳姐兒當初的豪爽,還是湊份子這一套,不怪鳳姐兒取笑。
賈琮笑道:“蘭哥兒還小,以後還要成家立業花錢,有寶天王在,府裏的產業估計蘭哥兒也落不着多少,大嫂子節儉些也無可厚非。”
鳳姐兒白了他一眼:“怎麼,一說你大嫂子就心疼了,趕緊護着,當初怎麼對二嫂子白眉赤眼,像要喫人似的。”
聞言寶黛並身後隨侍的晴雯、茜雪等人也忍俊不禁起來,平兒忙悄悄扯了扯鳳姐兒的袖子,示意她別當着人給賈琮沒臉。
鳳姐兒瞪了她一樣,道:“本來就是,你也在場,難道沒見着麼?”
賈琮知道她是孕期易怒,也不與她計較,笑道:“我對兩位嫂子從來都是一視同仁,對你比對大嫂子還好些,鳳姐姐難道假裝不知?”
鳳姐兒聽他話裏有話,臉蛋一紅,啐道:“少給我灌迷魂湯,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下流心思,你大嫂子可不像我容易上你的當。”
寶黛臉一紅,這話可是暗指賈琮對李紈有不軌之心了。
賈琮被她明目張膽誣陷,臉上再也掛不住,湊到鳳姐兒耳邊道:“待會散了我來找你,咱們好生說道說道,爺這回不受降。”
鳳姐兒見他要動真格的,心頭一慌,啐道:“你找個鬼,我沒工夫搭理你,我,我要好生歇着,你自忙你的去。”
賈琮冷笑道:“按律,誣告者,反坐之。我豈能執法枉法。”
“去你的。”
衆人說笑着一路踏雪來到蘆雪庵,只見衆姊妹並可卿都在那裏,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斗篷。
寶琴披着青金色鳧靨裘,如脂粉香娃,俏生生站在那裏,像是畫裏的人。
她極得賈母寵愛,兩件壓箱底最好的大氅,一件雀金裘給了寶玉,另一件鳧靨裘給了她。
獨李紈穿一件哆囉呢對襟褂子,十分樸素。
邢岫煙已把原本的舊衣換下了,穿着嶄新的錦緞皮毛大氅,越發顯出貴氣,雖從小家境貧寒,但身處衆豪門千金之中,氣度閒雅超然,不落半分下風。
見賈琮等人來了,衆人忙將他們迎進去說笑,鳳姐兒拉着秦可卿到一邊說體己話,昨兒她得了信兒,便先讓李紈把可卿邀了過來。
一時,湘雲來了,穿着賈母給她的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裏子,裏外發燒大褂子;頭上帶着一頂挖雲鵝黃片金裏子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又圍着大貂鼠風領。
黛玉笑道:“你們瞧瞧,孫行者來了。她一般的拿着雪褂子,故意裝出個小騷韃子樣兒來。”
賈琮久在遼東,自然熟悉蠻夷打扮,還真與此時滿身皮草的湘雲有幾分相似,笑道:“雲兒單有穿着還不像,不會騎馬卻不成。”
湘雲歪着頭笑道:“琮哥兒說得對,幾時我讓完顏姐姐教我騎馬。”
李紈笑道:“越發胡鬧,哪有大家小姐學騎馬的。”
湘雲掩嘴笑道:“公主殿下不就縱馬長街救駙馬麼?如今都編成了話本兒了。”
賈琮大笑,衆人也跟着笑起來。
李紈沒好氣瞪了她一樣,事涉公主卻不便再說。
黛玉笑道:“如意姐姐若知你爲人,定要引爲知己了。”
湘雲笑道:“那我改日去拜見公主。”說完看了賈琮一眼,道:“等他不在家的時候。”
衆人嗤一聲笑了,忙捂着嘴。
賈琮有些尷尬,對心直口快的湘雲也無計可施。
寶釵忙瞪了湘雲一眼,替他解圍,道:“屋裏暖和,雲兒把外頭褂子脫了罷。”
“也好,你們瞧我裏頭打扮的。”湘雲一面說,一面脫了褂子。
只見她裏頭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鑲領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裉小袖掩襟銀鼠短襖,裏面短短的一件水紅妝緞狐肷褶子。
腰裏緊緊束着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腳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衆人笑道:“偏她只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原比她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
賈琮忍不住讚道:“若蘭兄好福氣啊。”
寶黛橫了他一樣,衆人都打趣湘雲得了個好夫婿。
寶玉總算得了個揶揄賈琮的機會,笑道:“你羨慕也沒用,你都大婚了,等下輩子罷。”
湘雲羞惱道:“愛哥哥又胡唚,別讓我啐你。”
寶玉忙賠不是。
賈琮反脣相譏道:“寶玉忒小瞧人了,我感嘆一句不過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譬如出門見那花開得好,也要讚歎,豈有褻瀆之心?偏你以己之心度人,實在是低級趣味。”
衆人對他的新詞兒有些不解,不過想來不是好話。
寶玉也不生氣,笑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我也不與你辯駁。今兒早上起來倒是真看到櫳翠庵門前十數枝紅梅,映着雪色,真個兒精神。”
賈琮搖頭笑道:“我懶得和你扯淡,今兒喫什麼?”
湘雲笑道:“我和寶玉說了,咱們燒鹿肉喫?”
“這倒好,這頑意兒溫腎壯陽,寶玉多喫些,你體格弱。”賈琮笑道。
寶釵忙啐道:“琮兒,你渾說什麼,這麼多姑娘在呢。”
寶玉也惱羞成怒,急於表白自己並不需要這東西,又不知怎麼說出口,臉色漲得通紅。
賈琮素來口無遮攔慣了,笑道:“寶玉少給我充正經人,你和襲人、麝月,還有那個什麼碧痕那點事兒別以爲我不知道。
我一片好心,你不領情便罷了,你不喫我喫。”
衆女暗啐了一口,一起紅着臉別過頭去。
寶玉臉色一會紅一會白,跺跺腳賭氣坐在一邊,不與賈琮爭辯。
賈琮掃了一眼各位姊妹,笑道:“你們這羣姑娘,年紀也不小了,最小的四妹妹也十四歲了罷?
過兩年都要出閣的,以後家裏沒新鮮鹿肉喫,記得給哥哥我來個信兒,誰好誰知道。”
“寶姐姐、林姐姐,你們也不管管三哥,任他胡唚什麼。”衆女臉上再掛不住,一起抗議。
寶釵、黛玉忙拉着賈琮坐下,不許他再說了。
賈琮聳聳肩,笑而不語。
這邊,只見老婆子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來,已搭好圍爐,把一支才剝了皮,清洗乾淨的新鮮鹿大腿掛在爐子上頭。
丫頭們麻利地擺上了刀盤碗碟並各類調料。
湘雲忙拉着寶玉湊過去坐下,割了幾片鹿肉便搭在鐵絲網上炙烤起來。
寶玉也拋開鹿肉壯陽的包袱,動起手來。
李紈忙道:“留神割了手,不許哭!”說完笑着拉諸位姊妹過去坐下。
賈琮在湘雲氣鼓鼓的眼神兒中,搶了她最先烤好的一片鹿肉塞進嘴裏,皺着眉頭嚼了兩下,又吐在盤裏。
“這頑意兒怎麼喫?又腥又羶。”
湘雲微噘着嘴道:“鹿肉本就如此呀,就你糟蹋東西。”
賈琮笑道:“也罷,你們都嚐嚐。”
衆女嚐了嚐,新鮮鹿肉未經醃製,腥羶也就罷了,還不入味。
她們又從來沒做過飯,刷調料要麼鹹了,要麼淡了,要麼酸了,要麼辣了,要麼香料多了,搶了肉味兒。
賈琮笑道:“好喫麼?”
衆女本來還有些食慾,被他一問,都放下了筷子。
李紈笑道:“本就圖個樂子,咱們又不是大廚,湊合嚐個鮮罷。”
賈琮笑道:“你們別糟蹋了這鹿肉。來人,去告訴老塗,說爺要喫烤肉,讓他把傢伙事帶來。
另把嬋姨娘、完顏姨娘她們都請來,既是喫好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門外丫頭忙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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