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作者:千山不關
正月底,一艘三層高的樓船從金陵碼頭啓程,北上前往京都。

  薛虯站在碼頭上,看着岸上的薛文盛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一個小小黑點,金陵也隨之越來越遠。

  錦書拿來斗篷給他披上:“太太說河上風硬,仔細吹得您難受。”

  薛虯自己繫上帶子,問:“母親如何?”

  “太太心裏不大痛快,這會子又有些暈船,已經歇下了。”錦書道。

  薛虯皺眉,卻並不覺得意外。別看薛母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卻一直有暈船的毛病,出門能坐馬車絕不坐船,便是遊船耍玩也極少。若非上京實在太遠,坐車比暈船更折騰,只怕他們也要坐船。

  好在薛母的暈船之症不算嚴重,喫些藥休息兩日便無妨了。

  薛虯問:“吃藥了嗎?”

  “吃了,孫御醫親自配的藥丸子,喫下去好些了,您不用操心。”

  薛虯點了點頭:“吩咐船工慢一些,咱們時間有富裕,一切以穩當爲主。再配些藥丸出來,暈船的人都喫上兩丸。”

  他們船上帶着藥材,也有擅長製藥的大夫,孫老雖然沒有一起上京,卻將丸藥的方子給了他們,要配出來並不難,錦書應了。

  薛虯又問:“姑娘和二爺在幹什麼?”

  錦書:“姑娘跟着陳姑姑練習規矩,二爺……二爺和小廝們在打葉子牌。”

  薛虯挑了挑眉:“他不念書了?”

  “二爺說反正被困在船上出不去,沒心思念書。”

  薛虯:“……罷了,他這些日子辛苦,歇上兩日也無妨。”

  不過薛蟠顯然不是隻打算休息兩日,而是徹底沒了讀書的動力,雖然之前養成的好習慣讓他對讀書沒那麼抗拒,每日的功課依舊能按時完成,但是全然沒有從前積極主動,每日不是打牌就是釣魚,玩得不亦樂乎。

  薛虯觀察了幾日,見他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就在他某日又打葉子牌時去看他。

  薛蟠嚇了一跳,下意識把拿着牌的左手背到身後。

  薛虯:“……”

  薛蟠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爲似乎有些蠢,又把手拿了出來,眼睛往四周飄了飄,努力替自己辯解:“我、我沒有耽誤功課,寫完了才玩的……”

  “嗯,我知道。”薛虯淡淡應了一聲,倒叫薛蟠說不出旁的了。

  憋了一會兒,他眼睛一閉,大義凜然道:“你要罰就罰吧!”

  薛虯詫異:“我罰你做什麼?”

  誒?

  薛蟠悄咪咪睜開眼,打量薛虯神色,他這幾天這般不務正業,大哥難道不生氣嗎?

  薛虯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還示意其中一個小廝給他讓位置,慢條斯理地洗起牌來。

  薛蟠:“?”

  薛虯:“許久不曾打牌了,今日有興致,與你玩上幾局。”

  薛蟠:“??”

  不怪薛蟠難以置信,實在薛虯看起來太過君子,不像是會玩葉子牌的人,事實上薛蟠的確從未見過薛虯打牌。

  但見薛虯是真的要玩,薛蟠反應過來,便有些興奮了。

  別的方面他可能比不過大哥,但論起喫喝玩樂,他可是行家中的行家,葉子牌更是經常打,在金陵基本沒有對手,今日定要狠狠贏大哥幾回!

  想到向來無所不能的薛虯會輸在他的手裏,薛蟠就忍不住想偷笑。

  事實上他也確實笑出來了,薛虯瞥他一眼,只當作沒聽見。

  但願一會兒他還能笑得出來。

  薛虯的確不怎麼玩葉子牌,但並非不會,做生意的人可以不玩這些東西,但是不能不懂,薛父特意教過他,包括裏頭的各種門道。

  夢裏的那個世界,薛虯也參加過一些牌局,見過不少套路,自己也練出了一些打牌的本事,不敢說多麼厲害,但是碾壓薛蟠這種一味走量,從不動腦子的小趴菜還是沒問題的。

  薛蟠對此毫不知情,還試圖暗戳戳坑自家大哥:“要是我贏了,大哥拿什麼給我啊?”

  薛虯:“你想要什麼?”

  “你書房架子上那匹墨玉飛馬!”薛蟠不打一絲磕絆地回答,說完就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薛虯,顯然已經看中這東西很久了。

  也不怪他喜歡,那樽飛馬以和田墨玉製成,顏色漆黑如墨,玉質光澤細膩,屬於玉中極品。加以大匠巧思,耗時一年精心雕刻,馬的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縱觀馬身更是瀟灑俊逸、氣勢凜然,就連薛虯都爲之折服,更別提薛蟠了。

  薛虯答應了他的要求,見薛蟠喜笑顏開,嘴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淡淡道:“那如果你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大哥想要什麼都行。”薛蟠手一揮,十分霸氣。

  反正他不可能輸!薛蟠不無得意地想。

  然後他就受到了來自親哥的凌虐,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不管他拿到的牌多好、開局多麼順利、距離贏牌有多接近,都會被薛虯絕地反擊,怎麼輸的都不知道。

  輸到最後他都迷茫了,抱着牌眼神呆滯,若非身後一個人都沒有,都要懷疑是有人給薛虯通風報信了。

  薛虯心中一嘆,這傻弟弟,連打牌的把式都不知道,旁人讓着他,就真當自己牌技高超,難怪原著中被人糊弄得團團轉。

  他問:“想知道我怎麼贏你的嗎?”

  薛蟠眼睛一亮,雄鷹啄米般點頭,聲音響亮地回答:“想!”

  薛虯:“十日內把《孟子》的公孫丑篇背下來,我就告訴你。”

  薛蟠:“……”

  他嘴脣囁嚅:“換成別的要求行不行?”

  薛虯:“可以,把梁惠王篇背下來也行。”

  薛蟠:“……”

  那不還是背書,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好歹明白了薛虯的意思,就是看他這幾日不好好唸書,不高興了。也不敢再討價還價,老老實實答應了。

  雖然公孫丑篇上下共有五千字,真的很難背,但誰讓他也真的想學薛虯的贏牌法門呢?若他能跟大哥一樣戰無不勝絕地翻牌,那也太美了吧!

  想想就覺得開心,薛蟠一掃方纔不悅,樂滋滋背書去了。

  長瑞看着他歡快的背景,失笑道:“二爺的心思變化真快。”

  “是啊。”單蠢的人就是這樣好哄,不過也正因如此,薛虯才更要好好護着他們。

  他道:“你吩咐下去,路上遇到大的城鎮停一下,一則添些補給,二來咱們也出去走走。”

  難得有機會出來,就當是遊山玩水了。薛母的身體下船走走會好些,薛蟠也需要偶爾出去散散心,寶釵多漲些見識,對她日後更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反正他們時間足夠充裕,不在乎多耽擱幾天。

  如此幾天,薛蟠勉強背會了公孫丑篇,薛虯教了他一個贏牌小技巧,還沒等薛蟠高興,又拋出另一個技巧吊着他,讓他繼續背書。

  薛蟠:“……”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樣的小技巧,大哥不會還有一大堆吧?

  但薛虯將新的技巧描述得十分誘人,幾乎能能看透對方的底牌,叫薛蟠蠢蠢欲動,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悶悶不樂地背書去了。

  在薛蟠沉迷知識的海洋之前,薛虯先帶他們出去轉了一圈,這可把薛蟠樂壞了,他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金陵,金陵雖好,待久了也會膩,哪裏比得上新地方有趣?幾乎成了脫繮的野馬,到處撒歡。

  薛母身子好些了,在船上悶了這些日子,出來走走也是散心,寶釵陪着她一起,母女倆買了些喫的玩的,也算是盡興而歸。

  如此一路走一路玩,行程極慢,卻幾乎感受不到旅程艱辛,彷彿很短的時間,行程便過去了一半,薛蟠也背會了很多文章,知識儲備大大豐富。

  這日船又停靠在一座小城,城市不大,卻是大慶有名的戲曲之鄉,城中戲曲氛圍濃郁,十分有特色。

  薛母素愛戲曲,薛虯和寶釵陪她逛去,薛蟠卻有功課未完,被迫留在船上用功,幽怨的眼神看得人忍俊不禁。

  一家人漫步在戲曲之鄉,只見街道兩旁攤販衆多,多有面具、戲曲玩偶等售賣,到處都能聽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就連街頭玩耍的小孩也能吊幾聲嗓子。

  爲了讓薛母逛得盡興,薛虯還特意找了個當地人做嚮導,此人外號黑五,似乎在當地還是個小小的地頭蛇,倒是很有眼色,說起話來妙語連珠,逗得薛母樂不可支。走到一條河邊,黑五又介紹起上面一座古橋,說是百年前一位名伶出資修建,那名伶才冠一時、名震天下,更難得的是還有一顆善心,自掏腰包爲小城修橋鋪路,用他的話說,這些錢來自百姓,也該用於百姓身上,這樣纔不算辜負。

  可惜優伶向來被視爲下九流,爲世人所不齒,即便名伶被人百般追捧,仍改不了出身低微的事實,就連捐錢修橋鋪路也不敢叫人知道,免得世人嫌棄,不肯從橋路上經過。

  後來戰亂頻生,盜匪橫行,一夥流寇佔據了這座小城。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逼着名伶爲他們唱曲,名伶寧死不屈,從他自己出資修建的這座橋上一躍而下,帶着他的光輝長眠河底。

  他死後數年,太祖皇帝平定戰亂、統一天下,衆人才從經手過捐獻一事之人口中知道此事,他們感佩名伶的慈悲與氣節,將此橋命名爲名伶橋,另還有一條名伶路,是他從前的住處所在。

  黑五說道:“在咱們這裏說起名伶,指的不是如今那些名角,而是特指這一位呢!”

  他講的跌宕起伏、又着意加了許多動人的細節,叫薛母聽得眼眶都紅了。

  正是此時,有喧鬧之聲傳來,似乎起了什麼爭執。黑五臉色微變。

  他的確算得上地頭蛇,此地的縣令是他的姐夫。此次姐夫將接待貴客的任務交給他,幾次交代不得怠慢,務必要讓貴客賓至如歸,感受到他們的好處纔好。

  姐夫沒有說,黑五也不知道薛虯等人的身份,但他又不是傻的,只看這些人的打扮氣度,便知他們非富即貴,當然更可能既富且貴。

  他就理解姐夫的意思了,姐夫在小城做了十幾年縣令,因爲沒什麼背景,政績也只是平平,一直得不到升遷,眼瞧着京城已經忘了他這號人,再不想想辦法,這輩子都要耗在這裏了,莫說姐夫,便是黑五也不樂意。

  他也希望姐夫升遷,自己好跟着喫香的喝辣的呢!

  但是憑他們的本事,又抱不上什麼有能力的大腿,好不容易有貴人經過,他們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就是翻身的希望呢!

  這一路上他賣力解說,好的地方大誇特誇,壞處則一概不提,力求給貴人留下有趣美好的印象。

  誰知道有人不長眼,偏偏挑這時候鬧事!

  黑五心裏咬牙切齒,面對薛虯還得堆笑:“想是小子們鬧起來了,半大的孩子最鬧人,湊到一處便要生事。”

  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鬧騰,換到任何地方都是這樣,與縣令沒有關係哈!

  薛虯不置可否,過去這麼一會兒,那喧鬧聲也漸漸近了,薛虯隱約聽到有人在喊救命,這顯然不是黑五所謂的“半大孩子打鬧”。

  他淡淡道:“我倒少見人打鬧,難得遇見,咱們過去瞧瞧吧。”

  黑五:“……”

  他一邊腹誹大戶人家小少爺有毛病,一邊暗自祈禱,可千萬不要是有人仗勢欺人啊!

  因着城裏優伶多,長相好身段佳,偏偏身份又極其低微,便有人覬覦他們美色,利誘不成便強行上手,縣令每年都要處理幾樁類似的案子,只盼着不是發生類似的事就好。

  可惜怕什麼來什麼,衆人往前走了一段,便見橋上顯出幾道身影,最前面是兩位優伶,都做花旦打扮,但從身形儀態可以判斷,其中一位由男子假扮,另一位嬌小些的則是真正的女子。

  男子一手提劍,一手攙着女花旦的胳膊往前跑,在他們身後則是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穿着統一的衣服,顯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家丁。

  薛母下意識看向薛蟠,其他知情人也紛紛投去目光。

  薛蟠:“……”

  他眨眨眼,有些茫然又有些生氣:“你們看我幹什麼,我又沒搶強民男民女!”

  他可是花了錢正經把香菱買回家的!打架也不是因爲香菱不願意,跟眼前的情況可不一樣!

  黑五默默豎起耳朵準備喫瓜,可惜衆人卻不再說了,蓋因那兩個花旦已經跑到了他們跟前,因爲跑得太急,還差點撞到黑五身上。

  提着劍的男子連忙道歉,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跑,壯漢們可沒這麼禮貌,見薛虯一行擋在路中間,伸手就要推搡他們。

  然後被黑五掄起胳膊甩了一個大耳刮子。

  被打的壯漢愣住了,其他幾人也愣住了,大約是爲虎作倀久了,頭一次被人這麼對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他們回過神,立時就要還手。

  黑五一手背在身後,看着他們冷笑:“怎麼,如今錢家這般威風,連我都敢打了?”

  爲首的壯漢這纔去看黑五的臉,頓時嚇了一跳。

  錢家在小城是大戶人家,欺負欺負平頭百姓不算什麼,但也不敢跟縣令叫板吶!

  誰不知道縣令最疼妻子,也看重這個小舅子,黑五也有些旁門左道的能耐,沒事誰敢招惹他呢?

  壯漢漆黑可怖的臉立馬笑成了一朵花,腰也彎了下來:“黑爺,您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黑五撣了撣袖子,涼涼問,“你們這是鬧哪一齣呢?”

  壯漢撓了撓頭,爲難道:“我們家老爺看上了方纔那個小戲子。”

  黑五下意識回頭看去,剛纔那二人並沒有跑走,隔着幾十步距離看這邊情況,見衆人看他們,其中那個男子又提起劍,眼神十分警惕。

  黑屋暗自點頭,長得的確不錯。

  他扭過頭問壯漢:“看上了就好好商量,不拘接回家還是養在外面都罷,吵吵鬧鬧成什麼樣子?”

  壯漢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卻是那執劍男子朗聲開口:“閣下有所不知,小儀已有婚約在身,並不願意悔約令嫁,錢老爺商議不成便要強搶,在下這才帶她跑出來的。”

  黑五聽了這番辯白,第一反應是真好聽。這聲音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既有男子的爽朗響亮,又有伶人的婉轉清脆,恰如珠落玉盤,叮叮咚咚,洋洋盈耳。便是含着怒氣也十分動人。

  第二反應,原來錢老爺要搶的人不是他啊?想想也是,錢老爺雖然好色了些,卻只好女色,對男色沒什麼興趣,只怪此生容貌太盛,令他不及想那麼多。

  再看被男子護在身後的女花旦,的確很漂亮,宛如春日顫顫綻放的桃花,但比起那男子就差得多了,以至於黑五都不得不懷疑錢老爺的審美,就算他不好男色,有這麼一位絕色在眼前,怎麼還能看上旁邊的小花的?

  待到徹底回神,便是怒火中燒了。

  好啊!

  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此時鬧事,壞他的好事!

  黑五冷笑連連:“當街搶人,我看錢老爺是山珍海味喫多了,想要嚐嚐牢飯的滋味。”

  壯漢們嚇得不敢吱聲。

  黑五努力壓制怒氣:“我會將此事告訴姐夫,你們回去告訴錢老爺一聲,讓他做好準備吧。”

  至於準備什麼,那就見仁見智了。

  壯漢們一句話不敢多說,一溜煙做鳥獸散。

  黑五這才扭頭對薛虯賠笑:“讓您見笑了,我們這兒平時不這樣的。”

  “我明白。”薛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說話間,方纔那兩位花旦過來了。

  他們是來道謝的。

  女花旦有些驚魂未定的樣子,怯怯躲在男子身後,男子還劍入鞘,拱手行禮,動作十分大氣利索:“多謝黑爺救命之恩!”

  黑五擺擺手:“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幾位貴人吧。”

  男子也是這麼想的,他在小城呆了一些時日,早就聽說過黑五的大名,此人雖不算壞人,但也絕不是什麼好人,與城中大戶都有些往來,若今日只有他一個人在,未必會管這樁閒事。

  他看向黑五身側的一行人,男女老少都有,一看便知是一家人,方纔他就聽說碼頭上停了一艘極奢華的船,不知是哪個富貴人家的,想來便是這一行了。

  他整了整衣襟,對爲首的薛虯拱手:“小生柳湘蓮,多謝這位貴人援手之恩,日後若有用得上之處,書信一封,小生絕不推辭!”

  薛虯:“你是柳湘蓮?”

  “是。”柳湘蓮見薛虯語氣有異,狐疑道,“貴人聽說過我?”

  “我乃金陵薛氏,與賈家乃是姻親,賈家二太太是我嫡親的姨母,你與寶玉爲密友,我自然聽說過你。”

  薛虯十分淡定,這也不算說謊,他調查寶玉之時的確查到了柳湘蓮,不過只是一筆帶過,並未贅述。他對柳湘蓮的瞭解大半還是來自於原著,今日一見,果真如書中所述風流倜讜、俊美非凡,且有一顆俠義之心,難怪能令尤三姐傾心數年。

  柳湘蓮卻信了這話,恍然大悟:“原來是薛家兄弟!”

  又上前與薛母行禮,口稱伯母。

  薛母受了禮,並不如何熱絡,她對優伶並沒有什麼偏見,往日見到也和顏悅色,體恤他們謀生辛苦還會多加打賞。但世家子弟不圖上進,反而沉迷唱戲玩樂,在她看來便是自甘墮落了。

  柳湘蓮對此並不在意,他愛上唱戲已有幾年,知道此事之人多有不屑,不知看過多少白眼,薛母已經算是友善的了。

  他只跟薛虯說了幾句話,約定好京城再聚,便護着那女花旦離開了。

  直到此時,黑五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原來竟是金陵薛家的貴人!”

  薛家他知道啊,那可是金陵名門,傳承百年的大皇商,有“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之稱,可以說富可敵國。

  薛家的姻親故舊也了不得,榮寧兩府便不說了,只說人家嫡親舅舅王子騰,前些日子不就剛升了九省統制嗎?

  這樣的人,幾句話就能決定一個縣令的去留,難怪姐夫再三交代他好生招待,一副要不是人家不要他,恨不得自己親自上的樣子。

  ——這得是多粗的一條金大腿啊!

  黑五招待得更盡心了。

  薛虯一行玩了個痛快,之後又一路北上,終於在大半月後抵達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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