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死嫁娶不由人

作者:巫朝塵
將六部尚書想過一遍後,江皇后發現她錯了。

  她不該細想。

  但皇上正微笑看着她,等着她開口。

  江皇后坐在錦被上,索性又多想了一會兒,才笑道:“尚書家的女兒也有嫺靜的,有活潑的,有滿腹才學的,大約也有不通文墨的,性情不一,不知皇上說的是誰家?我只盼永行將來能得一個溫柔大方,懂事知禮的媳婦,他們小夫妻能相伴一世就夠了。至於媳婦的出身,再高,也高不過咱們家。不過能得皇上青眼取中的人,想來必是好的。”

  她說完,一雙杏眼含着期待,看向皇上。

  皇上只得笑道:“今日任林愛卿爲戶部尚書,朕想起他家長女與永行年歲相仿,倒還相配。”

  江皇后想了想,挨着皇上躺下,低聲說:“請陛下恕我多嘴……林大人的長女,是榮國公府出身的賈夫人留下的那個?”

  皇上笑道:“正是。”

  江皇后猶豫了一會,笑說:“皇上說這孩子好,我信皇上。只是我還沒見過她呢。也不知有什麼機會能叫她進宮來,見上一面就好了。”

  她依偎在皇上肩頭,聽皇上笑道:“永行還小,林家的姑娘更小,朕先提一句罷了,你也不用忙。”

  江皇后打了個哈欠,聲音模糊:“孩子長得快,前兩年我看老大還小,如今都有侍寢宮女,也該娶妻了……皇上說不忙,就算了……”

  她身上痠疼疲累,說完這句話,放下了心事,就真睡着了。

  皇上看了一會她熟睡的模樣,含笑叫宮女進來吹燈掩帳。

  第二日,和昨日一樣,又是直到傍晚,與上皇用過晚膳,皇上才得從紫宸殿出來。

  臨敬殿外,早有吳貴妃身邊的首領女官李侍中等着,欲請皇上過去。

  皇上問:“貴妃有何事?”

  李侍中忙笑回道:“是三公主近日新學了兩道點心,今日親手做了,娘娘請陛下去嚐嚐。”

  若在平日,有女兒親手做的點心喫,不拘能不能入口,她到底做了幾分,皇上都一定會過去哄女兒高興。

  但先有吳貴妃提出給庶長子娶妻,讓他深覺兒子已經長成,他做父親的卻仍要受制於人,又有這兩日在上皇面前伏低做小,裝孝子賢孫的憋悶,皇上着實沒有興致去哄孩子,便只道:“朕知道了。”

  他命太監:“去齊安殿,把三公主做的點心拿來,就說朕今日有事,不過去了,改日再去瞧她。”

  左不過是吳貴妃弄出來,想引他過去的招數罷了。

  李侍中還想多說幾句,見皇上的臉色着實不好看,不敢再說,行禮告退,同那太監去了。

  皇上邁入臨敬殿,雙手撐在額頭兩側,腦中的事多如亂麻,深覺頭疼:“去找羅指揮。”

  不過一刻鐘,羅焰到了。

  羅焰請安,皇上賜座。羅焰坐下,皇上問:“林愛卿家的長女,與其親外祖家關係如何?”

  羅焰道:“林大姑娘在榮國公府兩年,與國公夫人祖孫之間感情厚密,與榮國公府幾位姑娘也都相處得很好。”

  他雖不意皇上叫他來是問這個,但早知皇上有意任林大人爲戶部尚書,他已抽空再次將林家的所有信息熟記於心。

  皇上皺眉道:“不是說清熙郡君待林愛卿之長女有如親女,和其親妹一般無二?”

  羅焰道:“寧夫人與林大姑娘確實相處親密和睦,有如親母女,林家回京三個月餘,家事都是林大姑娘與寧夫人之幼妹共理,寧夫人並無藏私。但林大姑娘在榮國公府兩年,與國公夫人同吃同住,國公夫人愛如珍寶,親祖孫之間……”

  皇上想了一想,嘆道:“也罷。”

  若林愛卿長女的母親不是

  賈氏,倒也堪配爲皇子妃。

  賈家……

  二皇子尚還年幼,昨日提起婚事,不過是他想試一試皇后。今日問羅焰,也是覺得林愛卿的女兒做嫡皇子妃也算不錯。其實不用急。

  皇上便道:“北鎮撫司屬儀鸞衛,是皇帝親軍,不必與五城兵馬司爭高下。”

  羅焰忙道:“臣明白。”

  皇上道:“你成婚那日,不妨多請幾家,熱鬧熱鬧。”

  羅焰卻爲難:“臣在朝中並無交好之人,不過儀鸞衛的人。”

  皇上笑道:“怎麼沒有?你與林愛卿不是有共事之誼?還有翰林院庶吉士張裕成,你們沒見過?”

  羅焰道:“臣在揚州時,林大人尚是將死之身,病重不醒。且臣只在揚州共不到十日,公事繁忙,未與張翰林見過。”

  皇上笑道:“你既無人可請,朕說給你兩個人,你還推起來了?成婚這樣大喜的事,你送了請帖,林愛卿難道還會不去?朕再請承恩公夫婦去替你主持,你再請一請左鄰右舍。盧愛卿就這麼一個女兒,嫁與你爲妻,你莫要委屈了人家。”

  羅焰起身道:“是,臣知道了。臣婚後必不納二色,待盧姑娘一心一意。”

  皇上欲說“不納二色倒不必”,一想也罷了,笑道:“盧家便輕易不納妾。你有此心,盧愛卿必然欣慰。”

  七月初三,小朝日。

  時才四更將過。

  林如海睜眼,輕手輕腳起來,悄悄披衣穿鞋,點亮一根蠟燭,才走到臥房門口,要去另一邊屋子梳洗,忽聽身後牀帳裏有錦緞摩擦的聲音,忙回頭看。

  見寧安華坐起來了,他忙輕聲問:“我吵着你了?”

  寧安華抱着被子:“沒有。”

  只是加速器一遠,異能流動增長變慢,她自然就醒了而已。

  林如海回到牀邊坐了,她在燭光下對他一笑:“是表哥一離開我,我就知道了。”

  ——她確實沒說謊。

  他要上班了,說點好聽的讓他高興也不虧嘛。

  林如海輕嗽一聲:“妹妹繼續睡罷。”

  寧安華笑道:“我也起了,趁早多練兩套劍法。”

  林如海的神色略有複雜:“妹妹再和十一先生學幾年,我就及不上妹妹了。”

  你現在也及不上我。

  寧安華心道。

  她笑問:“表哥和我一文一武,不好?”

  林如海笑道:“妹妹是文武雙全。”

  寧安華回味了一下他習武后的變化,甚覺讓他更強健些也不錯,便問:“我請十一先生擇空再教表哥?”

  林如海心動但猶豫:“怕在妹妹面前出醜。”

  寧安華笑道:“這有什麼,我不去看就是了。”

  她便向外喚人:“我們起了,快打水來。”

  今日是老爺得官後頭一次上朝,不比平常,在東次間守夜的檀衣和寒燕也不似往日一樣都睡下,而是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後半夜。

  檀衣自認年長,便守了後半夜,怕寒燕年輕誤了時辰。

  看時辰鍾指到寅初,她便把寒燕叫起來,兩人收拾了被褥。

  聽臥房內喚人,她們忙點燈開門,院中亦早有婆子們打來熱水候着。

  寧安華一頭烏髮在腦後緊緊挽成一個髻,只用發繩和兩根銀釵盤住,穿窄袖襖,下身裙褲輕便,足下蹬青緞靴。

  林如海卻穿寬袖緋袍,手持玉笏,頭戴烏紗。

  兩人更衣畢,互相看一看,對着穿衣鏡都笑了。

  寧安華將他頭上的烏紗摘了下來:“來了本寨,走不走就由不得大人了。”

  她笑命:“快去置辦酒席。今夜良宵,我與大人共度。

  ”

  檀衣等答應着,都笑躲出去了。

  林如海便一揖道:“女寨主有如明月皎皎、清風疏朗,在下粗鄙,實不敢冒犯。在下家中已有愛妻,還請女寨主寬宏放過。”

  寧安華扶他起來,他不直身,她便挑着他的下巴:“敢問我與大人之妻,孰美?”

  林如海急智盡失,一時無話,只得一吻以答。

  料定林如海不能早回,送他出去了,寧安華略喫幾口點心,便去隨雲院練了半個時辰劍法,半個時辰刀法,才與羅十一、黛玉、青兒一處用早飯。

  羅十一笑道:“夫人仍日日如此勤奮,三年之內,劍法可成矣。”

  飯畢,家裏沒有大事,也沒有要緊的客,仍是林黛玉和寧安青去前廳理事。

  寧安華留在隨雲院,先暫歇消食,與羅十一商議教林如海習武的事,要給她漲年禮。

  羅十一摸着名爲“月餅”的橘貓笑道:“一隻羊是放,一羣羊也是放,不多林大人一個,年禮就罷了。”

  寧安華說:“你教別人都能一起教,教他還得單獨教,年禮是定要漲的。”

  羅十一笑道:“我不嫌錢多燒手。夫人要給,我就收着。”

  寧安華便要讓檀衣去告訴黛玉,一扭頭,卻見檀衣正和寒燕對着打哈欠。

  她問:“你們昨夜沒睡好?”

  檀衣要瞞,又瞞不住,只好照實說了。

  寧安華:“什麼大事,也值當你們熬夜?把身子熬壞了怎麼辦?明日不許這樣。就算你們真起不來,廚上還沒人燒水送來?誤不了時辰的。今日不用你們服侍了,快回去補覺。”

  檀衣要說話,又打了個哈欠。

  寧安華命菊露:“快按着她們睡覺去!”

  一上午習武結束,寧安華回房洗澡更衣,又是和羅十一、黛玉、青兒一起喫飯。

  四個人的例菜一起做了,四涼六熱兩道湯,在西次間擺滿了一桌子。堂屋單放一小桌,給鬆兒自己喫飯。

  鬆兒近日正學用勺子,喫得滿臉滿身滿地都是。

  寧安華不許人幫他,只等他自己喫完了,再拎去擦臉擦身換衣服就是了。

  林黛玉卻喜潔,一頓飯的功夫,向小桌上看了至少七八次。

  寧安華只好讓她和青兒換了位置,笑道:“你就當眼不見爲淨。”

  林黛玉顰眉問:“太太,我從前也這樣嗎?”

  喫的連眼皮頭髮上都是飯菜?

  寧安華笑說:“你和青兒都是嬤嬤丫頭喂到三週歲,才自己喫飯的。”

  黛玉和青兒都不是她生的,她那時也還沒徹底適應新的身份。做少錯少,所以怎麼養她們,她並沒有改變太多。

  鬆兒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想怎麼養沒人會說她,也就隨心所欲起來了。

  林黛玉才鬆了口氣,想一想,又說:“那我可不如鬆兒了。”

  鬆兒前日還喫到了牆上,今日只崩出不到半丈遠,照這樣子,再過幾個月,他就能幹乾淨淨自己吃了。

  寧安華道:“罷呦,你們兩個小時候弱得那樣,只盼不病就是好事。”

  林黛玉嘆道:“能把我的身子分小姨一半就好了。”

  寧安青笑道:“這話怎麼說?難道你的身子好,我的不好,我就不要我的身子了?你好着,我有事還能多煩你些,不是更好?”

  飯後,寧安華便留她們一起午睡,送羅十一出去。

  羅十一道:“弓九昨日說,若青姑娘有什麼不好,讓我只管去找他。夫人還不知道,他於醫術上極有天分,我確實不如。”

  寧安華笑道:“這話他沒和我家大人說,今日我也沒聽過先生提過。”

  羅十一笑道:“夫人還是這麼仔細。”

  寧安華嘆道:“我承你們的情,只是……怕害了你們。”她又一笑,“更怕害了我和家人。”

  羅十一行到立幽堂院門處,便不讓寧安華再送。

  寧安華回房,卻見青兒已在東稍間睡了,只有黛玉在臥房等她。

  她便笑問:“有什麼爲難的事?別怕,你告訴我。”

  林黛玉抿脣道:“不是大事。是……秋霜姐姐和我說,她想出去了。”

  寧安華去歲冬日問了秋霜的去留,讓她年後回話。但直到上船回京,秋霜也沒有來說明她想去還是想留。

  秋霜是服侍過賈敏的最後幾個大丫鬟之一,黛玉不問,她便也不問。

  到如今大半年了,秋霜終於決定好了?

  寧安華笑道:“我答應過她,按幾個姨娘出去的例送她。等有空,你讓她再來見我一次。”

  她說完,見黛玉眼中竟有淚光閃爍,忙問:“你捨不得她?”

  小祖宗,你可不能哭!

  林黛玉忍淚半日,終於說:“太太,江姨娘去了,秋霜姐姐也要去,是不是她們都覺得我不夠好……還是,我娘……”

  寧安華問:“你怎麼會這樣想?”

  林黛玉抽噎道:“若是我恩德足夠……”

  寧安華又發現了她與林氏父女的一處不同。

  黛玉又把江姨娘出去的事存在心裏多久了,纔來向她傾訴?

  她一面把黛玉身上逸散出來的本源靈力送回去,一面笑道:“玉兒,我說幾句難聽的話。”

  林黛玉道:“太太只管說。”

  寧安華笑道:“玉兒,哪怕主子再好,你願意給人做一輩子奴才,大到生死、嫁娶,小到一飲一食,一穿一戴,都由主子說了算嗎?”

  她不願意。

  所以她深深地感激檀衣她們。

  她說:“奴才也是人,和你我是一樣的。”

  林如海上班後,日子沒有立刻變得像寧安華想象的那麼忙碌。

  或者說,還是很清閒。

  小事有黛玉和青兒,大事幾天也沒有一件,她還是能一天習武大半天,除了喫飯,就是晚上摟着林如海睡覺修煉,鬆兒也不用她多操心。

  黛玉今年九歲,林如海不會捨得她太早成婚。就算她十七八歲出閣,也還能在家裏八·九年。

  雖然寧安華恨不能把黛玉留在家裏一輩子……幫她管家。但這時代的官家女子不成婚嫁人簡直不可能。

  爲了不背上惡毒繼母的名聲,她也只能想想就算了。

  這一日,有儀鸞衛指揮使的家下人送來請帖,請她和林如海於七月二十五日前去參加婚禮。

  寧安華已知皇上給羅焰賜婚了大理寺卿盧臨照的獨女,今年才十六歲的盧姑娘。她早準備好那日和林如海一起帶黛玉去盧家,送盧姑娘出閣,順便看能不能讓黛玉再交幾個手帕交。

  誰知羅焰也送來請帖了?

  他們有這麼熟嗎?

  寧安華只好問羅十一,羅焰這是什麼意思。

  羅十一暗示是皇上讓請的。

  猶豫再四,她又道:“夫人還是儘早給大姑娘定下婚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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