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淡看朝中局勢
林海連稱不敢,泛泛誇讚些“世子乃天賦異稟、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豈會有甚頑劣之處。”的話兒。信義親王只是淡淡一笑:“林公過譽了。日後但須盡力。”林海笑道:“臣必勤於王事,兢兢業業,昃食宵衣,不敢有半刻放鬆。”信義親王將頭微微一點,心內暗道:“這林如海果真滑不溜手。怪道父皇看重他,年未不惑,已將官至二品。也罷,若他真的忠君,倒也不妨。”
信義親王側首看了立在林海身後的林珩一眼,溫煦笑道:“這位可是聞天籟而甦醒者?”林海點頭應道:“正是犬子。”信義親王向他招招手,林珩忙上前一步再次參見,信義親王從轎中伸出手來扶住他,林珩順勢舉頭望了他一眼。只見他頭上戴着翼善冠,身上穿着金織盤龍絳紗袍,腰間圍着犀牛白玉帶,年歲與林海相近,儀表堂堂,龍章鳳姿,自蘊有一段高貴凜然之威儀。
信義親王攜着他的手問了幾句話兒,見他談吐清屬,風姿翩翩,不卑不亢,雖然年少,但已露出幾分不凡來。信義親王笑着對林海說:“令郎很是聰慧伶俐,好好教導,日後必成大器。”心下卻暗歎可惜,若此子年長几歲,也好與鈞兒做個伴讀。他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遞給林珩:“今日初會,權以此物,聊表心意。”
林珩恭敬地接了過來,轉身遞與林海,纔行禮謝恩。信義親王點點頭,因在半道上彼此不便敘談,便邀林海改日府上一晤,林海應了,與衆人恭敬目送親王輿轎遠去後,才各上車馬行路。
林珩倚在車廂上,啓簾遙望窗外景緻,路旁俱是高柳垂陰,下有野花叢簇,稍遠處可見一片麥浪黃雲,時有白鷺飛騰而起,遠遠地只見幾個面目模糊的鄉下人彎腰勞作。林珩眼內有景,心思卻不在此處,不免想起這熙成帝幼年踐祚,御極海內已有五十三載,卻遲遲未立東宮,朝中人心頗有些浮動。但他素來御下手段了得,不至起甚風波。朝臣雖屢屢勸其冊立皇儲,他卻置若罔聞。
能在朝中做官的有哪位是糊塗,深知其乾坤獨斷的脾性,都不敢深勸。每隔一段時日,總有三五大臣要上一本奏章,熙成帝每回都仔細看了,看完了就擱置一旁。大臣們也知其意,只隔個半年十個月的,再上一次奏章,君臣倒是頗爲平靜。熙成帝膝下諸位皇子,多半已長成,有幾位皇子已經敕封親王,封了義直親王的大皇子,封了義忠親王的中宮嫡子,封了忠順親王的三皇子,封了信義親王的四皇子,封了恆義親王的五皇子。
雖有嫡子,但本朝崇尚“立賢”,熙成帝上涉諸位皇帝俱不是嫡子出身。因此朝臣雖說建儲,但多數並不提“立嫡”“立長”一類的話兒。上年有位御史提了“立嫡”,熙成帝只淡淡說了,本朝出於陶唐一脈,祖宗家法講究的便是“擇賢能以任之”,這“立嫡”“立長”還只是後來的野話,你這麼說來,豈不是要教朕做個不肖子孫。那御史登時噤若寒蟬,再不敢提這個話兒。
這些皇子多少也起了點覬覦大寶的心思,面上俱是兄友弟恭,私下裏倒是頗多較量。熙成帝多半也知曉,卻是默然作壁上觀,倒像是暗地裏品評考察諸位皇子親王的心性、手段和才幹。因此諸位王爺雖有計較,但都不敢出格。俱是在宮中住滿二十年的人精兒了,哪裏不知道他們父皇,素日裏對兒女雖是一派慈和,若是犯了錯,招來的只會是不留情面的懲處。他們小時俱是經歷過的,對着他們高高在上的父皇是又敬又愛、又怕又畏。
熙成帝身子骨又甚是健壯,雖已年過耳順,依舊精力充沛,日日料理四五個時辰的政事不輟。依着這勁頭再活上十年亦不是難事,因此滿朝上下頗是心安。按着祖宗規矩,皇子年滿二十便可入部參詳政務。他卻一改皇子入一部主事的成例,如皇子入禮部辦事,每隔一年便要輪換,直到將六部、內閣、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宗人府、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國子監等的官都做過一遍,最後才入內閣議政。有時,熙成帝還要派他們去地方上巡查政務。
衆大臣對熙成帝這法子啼笑皆非,暗歎這熙成帝果真是史上難見的聖明君子。這法子十分高明,既免了大臣與皇子結黨,因着這五六位皇子是輪流入部辦事,今年是這人來,明年是那位來,後年又是另一位皇子了。
若是你對着這大皇子殷勤了些,那接踵而至的幾位皇子你若是不一般用心伺候,那你也別想着在朝中穩穩立足了。不消說衆位皇子的記恨,單是今上就瞧着你其心可誅了。
因此這熙成一朝的官員,個個十分乖覺,俱是老實辦事,都不想着甚麼從龍之功了。你沒瞧着聖上任誰也不許沾染兵權。這五軍都督府、京衛指揮使司、錦衣衛、五城兵馬指揮司、禁衛軍三營都牢牢握在聖上手中,任這些職務的誰不是聖上的鐵桿心腹?因着熙成帝對衆位皇子態度曖昧,並無偏愛,這底下衆臣對着諸位天之驕子也多態度含糊,畢竟揣摩不着聖心,誰也不敢輕易接了皇子們的示好。
自二十年前,大皇子出閣講學入部辦事,朝中都頗爲安靜。只是今年伊始,熙成帝似是重視起義忠親王來,朝中頗有聒噪,衆人有些惶惶不定,聖上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已經定了主意要傳位義忠親王不成?有些心熱眼紅的人已是坐不住,頻頻向義忠親王投去青眼。不少盼着立功得重要的官員紛紛投入其麾下。
而義忠親王也頗有些志得意滿,只覺大權在握,雖還抑制着自個的行止,但對着衆位兄弟已露出幾分指揮若定的勢頭了。其餘幾位皇子也頗爲心焦,大家夥兒明爭暗鬥了十來年,如今真要大局已定了不成?
誰的心裏都有幾分不甘,他們素日都是不相服氣的,平日也不見這義忠親王才幹高他們幾分,憑什麼父皇單單選中了他?只現下熙成帝還未發明旨,各人也都活動了起來。有結交大臣的,有聯絡姻親的,有揚名士林的,有故作淡泊的,有請命監軍的,可謂是使出了千般手段、萬般計算。
林珩想到此處,不覺微微一笑,這恐怕又是熙成帝的一番試探了。只不知在這一場亂哄哄的熱鬧大戲中,你方唱罷我登場,真不知誰才能入了他的眼得了他的意。他們這些做人臣子的,還是老實安分些的好。一心忠於今上,雖無功,也不至有大過。日後任憑是哪位皇子登基了,也不能以此以此來爲難他們林家。何況明擺着,這林海是今上留與下任皇帝的肱骨之臣。再則,林珩可是已經知曉,這今上行的是“禪讓”之舉,只怕還能做好多年的太上皇呢。直至《石頭記》七十八回稿完,可沒提起太上皇薨逝的事兒。便是高鶚續的後四十回,也不曾說起。
正思緒紛紛間,車子慢了下來,至一處莊園門首停住。林珩纔將這段思緒拋之腦後,一心打量起這周圍景象,日後自己可要常在此處唸書,豈能不關心?鄉村地界,一片榆柳桑柘環繞,遠遠點綴四五人家,俱是黃泥土牆、稻草蘆葦苫頂,籬笆牆內依稀可以見到院中擇菜淘米的堂客。見衆人來,拔腳就跑進堂屋,探出頭來看着衆人,嘖嘖稱讚。
林珩環顧四周,纔回頭來看這鐵葉大門並着青磚圍牆。有家人上去敲門,門內犬聲大作,嗷嘯如雷動。衆人吃了一驚,才聽得吱呀一聲,大門緩緩打開,林珩得見那大門厚重如石牆。衆人驅車而入,如入城堡。林珩一瞥,這院中有七八十隻獒犬,只只體型巨大、健壯兇猛,皆蹲坐,虎視眈眈盯着衆人。若不是有犬侍制着,怕就撲將上來。
衆人皆有些畏懼,平常家中雖也養狗,但並不曾見過如此衆多兇惡的獒犬,不免心內發寒、兩股戰戰。林珩但是有些納悶,這趙家飼犬衆多是何緣故。這車架並不停在外院,只沿着虎皮石鋪砌的車道直駛入垂花門內才下車換轎而行。
林海早就叮囑過林珩諸多要項,如今只是意態閒閒,心裏早就篤定了今日不過是來走個過場罷了。這垂花門內有一座土山,上頭也種着許多樹木,如今正是榴花時節,半山火紅半山碧翠。剛轉過這座山頭,前面有座板橋,這趙玄輝帶着幾個小學生並幾個家人已站在橋頭等候了。
林海忙命停了轎,趕着幾步上前,懊喪道:“怎麼勞煩世叔等候?真真罪過。”這趙玄輝爽朗一笑:“賢侄還是這般多禮。至於迂腐了。咱們互相投契,我出來迎一迎你難不成還有什麼使不得嗎?”林珩跟在他後頭下轎,也急忙跟上去見禮。
作者有話要說:又兩三天沒更了,真對不住各位等文的妹子。我也不多啥了,這週會多更的。
PS:更到現在的廢柴作者真的好睏啊啊啊啊
再PS:最近各種掉收藏,心情很是不爽啊啊啊啊啊~本來就沒漲收藏的說。
再再PS:最近在關注朱令案,頓覺地球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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