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祈安病倒黛撐粱
“只要退燒了就無礙。”老大夫一邊查看林祈安額頭傷勢，這會兒已經止血了，傷口並不嚴重。
又掰開眼睛觀察林祈安瞳孔，思索般緩緩言道：“依我看，小公子底子不差，只是這小小年紀，逝母悲痛在所難免，卻怎致怒氣攻心之境？”
言罷連連搖頭，想着這是人家後宅之事不好細問，只在心底默默憐惜。
林如海面露焦急之色還欲開口詢問，林黛玉卻已全然不顧滿屋子人，徑直撲入王媽媽懷中放聲痛哭：“定是我氣着哥哥了，嗚……”
林黛玉本就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痛中，又第一次見哥哥昏迷不醒病的如此嚴重，想着肯定是因爲自己。
這會兒一點兒千金小姐的樣子都沒有了，只想抱着哥哥大哭。又恐驚擾了他，只能撲進王媽媽懷裏宣泄悲緒。
見林黛玉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王媽媽也是忍着眼淚一把抱住她連聲安慰。又怕耽誤了大夫看診，將她抱出臥室。
林如海見此也是兩邊焦急，兒子還昏迷着只能先顧這邊，連忙開口問長庚怎麼回事。
長庚也才十歲，因主子暈倒在旁，早已哭得抽抽噎噎，聞聽老爺問話，趕忙上前撲通跪地。
抽抽搭搭地回稟：“公子念着小姐身子孱弱，夜裏不許小姐在靈前長跪，小姐一片孝心不肯回屋歇息，二人起了爭執，公子怒極，將自己屋子砸了個稀爛。”
老大夫聞聽此言，一邊書寫藥方，一邊疑道：“這般小的孩子，怎的氣性如此之大？我瞧這脈象，似是鬱氣久積於心，想必已氣了好些時日，這才一朝爆發致病。”
林如海聽罷，纔看到屋內許多擺件缺失，料想近日闔府上下皆在忙碌，無人顧得上換新。
至於怒急攻心一說，他實難相信。兒子素日疼愛妹妹，爲此生氣尚可理解，但若說氣至病倒，以他的脾性斷無可能。
只是此刻無暇深思，連忙差小廝引着藥童拿了藥方去庫房取藥、煎藥。
又反覆詢問病情，大夫只說退燒便無妨。
劉媽媽早已吩咐小丫鬟拿來了傷藥，這會兒細細的幫林祈安清理着傷口。
林如海又慌張的拉着老大夫去看林黛玉，女兒身子不好，可不敢這麼傷心自責。
臥房外間小廳裏，王媽媽抱着林黛玉安撫着，見老大夫在桌几另一側的太師椅上坐定，擺上腕枕在二人之間的小几上。
立刻拉了林黛玉手腕放了上去，沁露伶俐的覆了帕子在小姐手腕上。
老大夫上手搭脈，探查了一番，內心不覺生奇。這小姐體弱，經此一遭，卻無甚大礙，反而是康健的哥兒病倒了。
“府上小姐雖有些胎裏帶來的弱症，但此番並無大礙，好生調養着就好。”說完又補充道：“這病要慢慢調理，我看脈象現在還不用吃藥，做些清淡的喫食，再好好休息，切勿多思纔好。”
林如海及衆僕婦稍微放下心來，往年林黛玉每年都病上幾遭，小小的人兒看着就讓人心疼。
如今已至黃昏，讓林伯帶着大夫去客房休息，今夜就在府上歇下，只能等林祈安醒來再說。
林如海剛吩咐完，聽到內室劉媽媽的呵斥聲，又連忙進去查看，林黛玉這會兒緩了過來也跟了進去。
只見長庚和長生跪在地上低着頭哭泣。劉媽媽是看着林如海長大的老人了，這會兒也不顧忌主子進來，厲聲繼續罵到：“要你們幾個有什麼用，乾脆都發賣了纔好。”
林如海連忙問明情況，才得知兒子左手手背有舊傷竟無人發現，這傷一看就是自己搞得，如今更是自責。
“都出去院子裏跪着！”對着兩個小廝呵斥完，林如海就氣沖沖向祠堂走去。
他其實更多氣的是自己，自責最近自己忙碌間，林祈安每日還端茶過來勸慰他注意身子，可自己竟不知兒子悲痛到傷害自己身體。
如今才覺得家裏離了妻子簡直亂作一團，這會兒看着新加上的靈位，年近半百的林老爺也是溼了眼眶。
常跟着老爺的一衆小廝默默的在祠堂外候着，替老爺憂心，這會兒全府上下才真正明白府裏缺了主母真不行。
臥房內，林黛玉坐在哥哥身邊拉着他受傷的手掉着眼淚，劉媽媽雖不忍心，還是在一旁勸着：“姐兒，如今太太走了，府裏失了女主子，你雖年幼，但畢竟內院兒的事都得靠你撐着了。”
王媽媽向來沒有劉媽媽強勢，更加溫婉些，但現在情況確實如此，也只能抹去眼淚跟着勸說：“姐兒，如今定要護好自個兒身子，哥兒已經病了，老爺又忙碌，全府上下就您一個女主子了。”
“我知道了，是我不懂事兒了。”林黛玉深吸了口氣，緩緩說完，繼續道，“劉媽媽你去吩咐廚房，給父親準備些他愛喫的，再給我弄點清淡的喫食。”
“欸。”王媽媽應了一聲，立刻就出門吩咐了，欣慰自家小姐果真是最懂事的。
林黛玉又招呼着自己身邊性格最穩重的金流，讓她親自去盯着哥哥的藥，金流連忙應聲出去了。
又把府中上下都交代了一番，讓劉媽媽先去忙了，留母親身邊大丫鬟蘭茵陪自己在此照看着。
母親身邊當年帶了四個大丫鬟，都一個個配了出去，蘭茵是後來提拔上來的，她沒有親人，自願一直留在府裏，小時候還在她身邊呆過一段時間，也是個妥帖的。
林祈安本就皮實，自小就愛鬧騰，五歲後還央着父親找了個武師傅，雖不曾往武狀元方面發展，但也日日練着。
這一遭是真的被那金手指氣的，這會兒被灌了藥，昏昏沉沉，嘴裏還喃喃着小聲叫哥哥、姐姐。
一屋子人圍在旁邊落淚不敢出聲，小少爺哪曾有過哥哥姐姐。
嚇得年幼的林黛玉趕緊差人去叫父親和老大夫，老大夫看了看也只說是燒糊塗了，只要退燒就好。明早再不退燒就施針試試，先用冰帕子降溫。
折騰了一夜，父女倆誰也沒勸誰，都在牀前陪着不走。
劉媽媽見勸不動只能讓小丫鬟輪流看着，給老爺搬來一把躺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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