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黛玉初涉宅闈爭
林祈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自我調侃道：“沒辦法，誰讓你哥哥我心善，見不得這些事兒呢。”
見他這般厚臉皮，林黛玉強忍着翻白眼的衝動。
突然想起昨日沁露打聽來的消息，眼眸不禁暗了幾分，和哥哥吐槽道：“昨夜我聽沁露說，迎春姐姐常被大舅媽欺負。仔細一問才知道，大舅媽總是剋扣她的月利銀子，她的奶媽又是個好賭之人，竟整日拿二姐姐的私房錢去賭博。二姐姐實在可憐，要不大善人你也管管這事兒？”
林祈安當然知道這事兒，他早就安排處事機靈、善於交際的沁露在院外留意消息，之後再告知自己和妹妹。
對於黛玉，他特意叮囑了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
只是，邢夫人此人，目光短淺，只認得錢財，腦子遠不如王熙鳳。
林祈安也沒少暗示過，想要點醒大舅媽善待繼女，實在太難。
他轉念一想，妹妹身爲女子，在後宅走動更爲方便，接觸這些事也更便利。
便對林黛玉說道：“這些話，我一個外男實在不好直說。按理說，迎春姐姐雖是長房庶女，親哥哥是未來繼承人，親嫂子管家。在這榮國府，她本該比其他兩位妹妹更有體面，可偏偏過得最悽慘。如今她都十二歲了，卻被養成了這般懦弱溫和的性子。”
看着妹妹滿面愁容，林祈安接着說：“妹妹要是心疼迎春姐姐，平日裏多留意着她，在大舅母面前，多爲二姐姐美言幾句。畢竟大舅母膝下無兒無女，若能想通，與二姐姐親近些，對她們倆都有好處。”
林黛玉也明白哥哥不便插手後宅，聽完這番話，她心中也涌起一股正義感，立刻起身對林祈安說道：“我這就去找孔嬤嬤商量商量，嬤嬤見多識廣，定有法子。”
話音剛落，她便歡快地出門了。
林祈安望着妹妹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有孔嬤嬤在一旁照看，他便能放心讓妹妹插手一些。如此一來，內外配合，也能省不少心思。
林黛玉說做就做，見孔嬤嬤進門，連忙迎上前去，雙手穩穩地遞上一盞茶。一臉的小女兒撒嬌之態，讓孔嬤嬤內心直犯嘀咕。
待孔嬤嬤安然落座，黛玉纔將自己欲幫賈迎春擺脫困境的想法，娓娓道來。
孔嬤嬤聽罷，緩緩搖了搖頭，陷入了思索。
她出身深宮，在那詭譎多變的宮廷之中摸爬滾打多年，對明哲保身之術瞭然於心。
在賈府的這幾個月，她又怎會察覺不到這家族內部早已腐朽不堪、搖搖欲墜？
所幸林祈安雖年幼，卻目光如炬，並不打算過分親近，深陷其中。
可林黛玉在這深深宅院內，雖聰慧能看出府裏失了規矩體統，又豈能明白朝堂風向。
看着她一心擔憂姐妹的模樣，孔嬤嬤嘆了口氣，說道：“姐兒，我知你和安哥兒心善，可這府裏……絕不是你一客居的年幼小姐能管得了的。”
林黛玉自是明白孔嬤嬤對自己的關懷與愛護，可仍忍不住辯駁道：“嬤嬤，我明白咱們終究是外人，難以插手。但迎春姐姐和其它姐妹皆是年幼無辜，若能在她們出嫁前，讓她們的日子過得順心如意些，哪怕只是盡了微薄之力，我心裏也能好受些。”
孔嬤嬤見黛玉對賈迎春的遭遇感同身受，一心想要施以援手，心中不禁動容。她雖不贊同黛玉捲入賈府的紛爭，但也實在不忍心撲滅這一個孩子的赤誠善心。
說句僭越的，她在宮外又無親人，早已把兩兄妹當自己晚輩看待了。
得知林祈安對黛玉的態度後，她也一直盼着黛玉能嫁入一戶家境殷實、家風淳樸的人家，再加上日後有自己護着，定遇不到後宅那些勾心鬥角、腌臢不堪的事端。
可世事難料，又有誰能篤定未來的日子必定一帆風順呢？
孔嬤嬤沉思良久，決定還是要將賈府的局勢向黛玉剖析清楚，好讓她能有個周全的考量，再做打算。
她詳細地給黛玉講述了賈府各房之間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以及其中的關鍵人物和他們的立場，也提出了一些溫和且可行的解決辦法。
“咱們首先要做的，是讓二姑娘自己有改變現狀的決心。她雖看似木訥，實則內心聰慧。只是長久以來，被這壓抑的環境消磨了鬥志。姐兒，你往後要多陪陪她，與她交心，讓她重拾信心。”
“再者，你可以尋機在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委婉地提及二姑娘的艱難處境。老太太若是知曉實情，或許會出面干預；而大太太那邊，你要注意言辭，切不可太過直白，以免引起她的反感。”
“至於整治那奶孃，這事兒還得仰仗鳳姑娘。鳳姑娘精明能幹，又掌管着府裏的事務，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若是能讓她出面，定能給那奶孃一個教訓。但你在跟鳳姑娘提及此事時，也要講究方式方法，既要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又不能讓她覺得你是在給她施壓。”
林黛玉全神貫注地聽着孔嬤嬤的每一句話，原本一腔熱血想要立刻幫助賈迎春的心思，逐漸冷靜下來，變得更加審慎和周全。
賈府依照琴、棋、書、畫，精心培養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四位姑娘的。
四人的貼身大丫鬟分別叫抱琴、司棋、侍書和入畫，這樣家族的女孩本就爲家族利益而生，又豈是無知俗物。
二姑娘賈迎春最擅棋道，棋盤縱橫十九路，黑白交錯勝似賈府後宅紛擾。
她往日執子落盤，步步沉穩，豈會看不清自身於賈府之境？不過是太過溫柔善良，選擇將智慧斂於棋子起落間，沉穩漠視外間紛擾，才顯出如今木訥之態。
她不在意外人叫她‘二木頭’，超脫淡然，知道自己無力走出困局，便將自己置身於棋道中，尋得一方安隅。
林黛玉決定聽孔嬤嬤的，往後多陪陪二姐姐，如今不能立刻救她出這困境，只能徐徐圖之。
……
孔嬤嬤教導完林黛玉，就去隔壁找了林祈安，對着他劈頭蓋臉的教育了一頓。
她豈能看不出這是有林祈安的攛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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