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林氏父子察鹽場
踏入鹽場，海風裹挾着鹹澀氣息撲面而來，林祈安頓覺鼻腔一緊。
揚州地處江淮地區，擁有漫長的海岸線，沿海有大片平坦開闊的灘塗，地勢低平、光照充足、海水資源豐富，是天然的曬鹽場所。
放眼望去，蒸發池將藍天白雲映入其中，仿若天空之城。
結晶池處，一塊塊鹽田，在日光下閃爍着粼粼白光，似一片銀白的荒原。
這場景，煞是壯觀。
遠處，鹽工們頭戴斗笠，身着短褐，赤足踩在鹽池邊，彎腰勞作。
有的正用長柄木耙，耐心地翻動着鹽池底部的淤泥，將富含鹽分的泥土翻出，準備淋滷；有的推着獨輪車，滿載着新採集的滷水，艱難地行進在狹窄的田埂間，車輪在土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轍印。
遠處，幾架風車緩緩轉動，將海水引入曬鹽池，水聲潺潺，與鹽工們的號子聲交織，在空曠的鹽場上回蕩。
林祈安與父親立於鹽場高處，眺望這片鹽田，感慨萬千。
一旁的林如海身着官服，神色肅然：“今日帶你來此，也是讓你歷練歷練，體會一下人間疾苦。”
林祈安自然乖乖應了一聲。
他此時滿心想着，雖說，巡鹽御史這一職位，按例是三年一考察。
可如今這官場形勢錯綜複雜，暗流涌動，若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人來接任，這三年復三年，何時纔是個頭啊。
畢竟在原書中，林如海可是最終命喪任上，他心中不禁一陣煩悶。
如今這大雍朝的鹽務，最大的弊端，便是那江南一帶的權貴們牢牢把持着鹽引。
而如今老太妃和太上皇尚在人世，即便昭明帝心懷壯志，有心整頓鹽政，想要動一動這些老牌勳貴，卻也是投鼠忌器，諸多不便。
面前的鹽場，他還真做不出什麼大的變革。
林祈安躊躇一番，小聲問道：“父親，你一味打壓整治，也難見效果，我上次與您說的事……”
他試圖詢問關於讓賈璉參與到林家與江南權貴之間周旋的事。
林如海垂眸，看着兒子，語重心長道：“你小小年紀，何必操心這些。”
過了片刻，他又接着說道：“我已與下屬商議過，你說的那障眼法倒也可利用，已給聖上修書暗示，需安插箇中間之人。”
林祈安聞言，心中大鬆一口氣，開始思索着該如何拿捏他那璉二哥。
林如海見他也不說話，追問道：“賈璉爲何會放棄京中安逸的生活，來這揚州之地？”
“我臨走時他本要送我的，我婉拒後，他說我要是中了院案首，他來接我。”
林如海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道，人家怕是看你說大話，隨口敷衍答應的，瞧着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家兒子和賈璉之間，到底是誰聽誰的話。
也罷，到時候大不了自己找個由頭將賈璉叫來，再仔細試探其底細，看是否可用。
林如海巡視鹽場的時候，林祈安就和一衆下屬乖乖跟在後面，偶爾享受下賈寶玉的待遇，被那些人拉出來誇讚幾句。
待父子二人同乘馬車回府時，林如海問道：“今日讓你遂了願，來這鹽場走了一遭，可有什麼感悟？”
這話顯然是在調侃他之前吵着要來，卻又未必能看懂其中門道。
林祈安自然不肯承認，當即開口提出自己的見解：“我觀鹽場管理雖有統籌，但等級並未分明。兒以爲，當設立鹽場總管，分派專人負責引水、曬鹽、收鹽等事務，各司其職，方能提高產量，也更方便管理。”
林如海不禁擡眸，沒想到林祈安真敢提意見。
他心下思索，如今雖有分批管理，但都以區域劃分。若真如林祈安所言，細緻到引水、曬鹽、收鹽等事務上，不知是否會更便捷。
於是微微點頭，決定回去後與下屬們商議一番，找個區域先做試驗。
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說道：“待爲父回去商議後，找個地方先試行看看。”
“還有，兒子覺得，可奏明聖上，將打擊私鹽所得的部分收益，留作獎勵那些出色的鹽工，或是用於鹽戶傷病撫卹、補貼其子女家人等。如此，鹽戶們生計有了保障，自然會盡心竭力，徇私者也會有所減少。”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收買方式，只是如今的底層人民太沒人權，上層人員少有人能設身處地的爲他們着想。
林如海見兒子能體諒鹽工們的困苦，心中愈發欣慰。
“鹽戶們生活疾苦，卻收入微薄，心中多有怨懟。只是此法需徐徐圖之，往日也曾嘗試過，卻慾壑難填。”
畢竟他也知道，鹽科最大的弊端，不在鹽場，而在鹽引。
沒了銀子，這些都不好辦。
二人就鹽場之事又交談了許久，直至馬車到了府門口。
有小廝似是等候多時，趕忙上前稟報道：“老爺，付姨娘今日發作，順利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父子二人聽聞，便一同向後院走去。
可剛走進內院，便有小丫頭守在這裏，神色驚恐的稟報：“老爺，公子付姨娘她……她沒了！”
林如海大驚，連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已經順利生產了嗎？”
那小丫頭是最近才被安置在付姨娘身邊的，此時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奴……奴婢不知，剛剛還好好的……或許是產後虛弱，劉媽媽讓奴婢在這兒等您。”
林祈安聞言也是一臉詫異，心中暗道，莫不是府中讓人鑽了空子？
當下顧不上林如海，拔腿便向後院跑去。
劉媽媽正在院中質問幾個奴僕，林祈安也無暇理會，吩咐了聲，讓封鎖宅邸，便徑直走去往付姨娘的屋子。
見門口有婆子，他立刻問道：“孩子呢？”
那婆子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趕忙回道：“被王勤之家的抱走了。”
王勤之便是蘭茵的丈夫，林祈安趕忙朝着婆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屋子正是爲奶孃和孩子準備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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