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靈萱嗔怒爲出遊
靈萱郡主滿面嗔怒，氣鼓鼓地將身子一扭，徑直背向林黛玉，連發髻上的珠翠都跟着輕輕晃動，發出細碎聲響。
“呦，一大早找藉口將我接過來，卻不理人，這是唱的哪一齣？”林黛玉笑意盈盈，拉着靈萱郡主的胳膊，俏皮地繞到她面前，嬌聲道：“好姐姐，您倒是說清楚呀，若真是要治妹妹的罪，好歹也得讓妹妹死個明白不是？”
靈萱郡主輕哼一聲，再度將臉扭向一邊。
林黛玉見她這般執拗，美目流轉，用眼神向郡主身旁的丫鬟們探詢。
只見那幾個丫鬟皆掩嘴偷笑，彷彿再對黛玉說：您再哄哄，我家郡主馬上就裝不下去了。
林黛玉也明白靈萱郡主的性子，她款步走到圓桌旁，輕輕坐下，歪着腦袋問道：“前日裏見姐姐時還好好的，難不成喊我來，就是爲了讓我瞧您生悶氣？”
那靈動的雙眸如秋水般澄澈，一眨不眨地瞧着靈萱郡主。
見靈萱郡主依舊扭捏着不肯說話，林黛玉斟上茶水，遞給她：“何時竟變得如此愛使小性子了？”
“哪裏是我使小性子？分明是你小氣！”靈萱郡主順勢也在一旁落座，伸手接過黛玉遞來的茶水，動作頗爲乾脆，仰頭便是一大口，彷彿要借這茶水澆滅心中那股無名怒火。
實則，確是怕自己裝不下去，破了功。
“我怎麼小氣了？”林黛玉一臉無辜。
“那半日閒是你家的茶舍，你卻從未帶我去過，爲什麼沈紀堯還有專屬的包間？”靈萱郡主這才說出實情，滿臉傲嬌之色。
“我當是何事呢，那給你一個就是。”林黛玉淺笑說完，又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着，繼續說道，“到時候給門上掛個牌子，就刻上‘靈萱郡主專屬’，怎麼樣？”
靈萱郡主：“……”
我想要的是包間嗎？
此刻，園中的楓樹似被點燃，紅得奪目，與金黃的銀杏葉相互交織。
林黛玉見她還不主動說清來由，忍下笑意，順勢感慨道：“你看看這園子，雖說處處精緻，可每日被困於此，除了讀書、做針線，便是與我相聚，閒話家常。日子久了，難免覺得有些乏味。”
“是啊，整日悶在這後院之中，我都快憋得發慌了。”靈萱郡主見黛玉終於與自己產生了共鳴，趕忙拉過她的手，哄勸道：“妹妹，咱們不妨喬裝一番，也出去轉轉？”
林黛玉嘴角微微上揚，眼眸彎成月牙，調侃道：“我就知道姐姐此番鬧彆扭，定是別有用心。原來，是想哄着我帶你出去玩呀。”
“你！”靈萱郡主這才反應過來，黛玉方纔的感慨，不過是順着自己的情緒，給自己設下的小圈套，頓時更覺惱羞成怒。
林黛玉見狀，佯裝認錯，連忙輕盈起身，走到靈萱郡主身後，動作輕柔地爲她捶肩，同時提議道：“要不姐姐再耐心等上幾日，待我哥哥回來，讓他好好安排一番，我再陪姐姐一同前去？”
靈萱郡主眨了眨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你哥哥常帶你出門？”
黛玉輕輕點頭：“他自幼便愛帶着我四處轉悠，還總說，整日呆在家裏，人都要變得愚笨了。不過……我家家教甚嚴，真正能成功出門的次數，其實也並不多。”
“這個我同意，待在家裏確實會變傻。”
靈萱郡主只在屏風後遠遠見過林祈安一次，並未瞧真切，此刻好奇心頓起，追問道，“你哥哥和你很像嗎？”
她知道兄妹倆是龍鳳胎，又聽長公主無意間提過二人長相神似。
如今瞧着對面林黛玉這張臉，眉眼含情、肌膚勝雪。
若真這般模樣長在男子身上，那會是怎樣一番奇景？實在難以想象。
怕不是要落個“粉面朱脣，矯揉做作”之嫌。
“那當然，我們可是同胞兄妹。”林黛玉微微揚了揚下巴，眉眼裏帶着一絲得意。
卻全然不知，靈萱郡主此刻已被自己腦補出的畫面驚得瞠目結舌。
靈萱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那個以面前之人面容，拼湊出的“脂粉氣”形象驅散，而後不服氣地說道：“就你有哥哥？我也有兄長，讓沈紀堯帶我們去便是。”
“姐姐之前不是說，沈大公子嫌女孩家麻煩，不願帶你出門嗎？”
那語氣彷彿在說，我哥哥可從沒嫌棄過我。
見黛玉這麼問，靈萱郡主撐着腦袋，手肘穩穩地支在桌上，滿臉皆是抱怨：“小時候，他還時常偷偷帶我出去，後來被母親知曉，狠狠責罰了一番。如今長大了，反倒嫌棄我事兒多。上次帶沈紀琛出去，又差點出事，如今看到我們倆就跑。”
林黛玉這一年常來公主府走動，與沈紀堯也打過幾次照面。
如今聽靈萱說起此事，又不禁回想起她和林祈安初到京城時，在致美樓門口遭遇的那場縱馬意外。
兩相比較，怎麼看，沈大公子似乎都不及自家哥哥靠譜。
所以，林黛玉耐心勸解道：“我哥哥下個月應當就回來了，屆時，等他安排妥當，我再帶你去。”
“林弟弟究竟能如何安排？該不會是直接將茶舍清空，讓我們對着空蕩蕩的院子發呆吧。那樣可就太無趣了，與悶在這宅院裏又有何分別？”
“那倒不用。”林黛玉輕笑回道。
“那便是將我們關在包間裏，你我二人面面相覷？”
林黛玉歪着頭，腦袋輕輕一側，髮絲順勢滑落，問道：“姐姐莫不是還想在茶舍裏，與一衆男子吟詩作對，去爭奪那彩頭？”
未曾想，靈萱郡主眼睛一亮，竟來了興致，問道：“這當真可行？”
“當然不行。”林黛玉回答的斬釘截鐵。
她雖骨子裏並非被傳統教條完全束縛的性子，但向來懂事知禮。
靈萱郡主一臉認命，後又站起身來，對黛玉說道：“既然都是在包間裏消磨時光，那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日就去。反正等你哥哥回來，似乎也並無太大差別，有姐姐我在，定能護你周全。”
說着便伸手拉住林黛玉，動作乾脆利落：“走，咱們這就去跟我母親說一聲，多帶些人手。在這京城之中，還能把你弄丟了不成？”
二人剛踏出小院，便見沈紀堯身邊的大丫鬟垂手候在門口。
見二人出來，那丫鬟行禮後回稟道：“大公子已經命人套好馬車，此刻正在門口候着郡主和林姑娘呢。”
兩姐妹對視一眼，黛玉一臉疑惑，靈萱一臉得逞。
那丫鬟掩下笑意，再度說道：“大公子特意交代，讓郡主就莫要去煩擾長公主了，他已經被教訓過，說郡主您這苦肉計呀，算是成了。”
靈萱郡主狡黠一笑，悄聲對黛玉說道：“還行，沒白生一早上氣。”
之後便拉着林黛玉的手，歡快的向府外走去。
原來，今日清晨，靈萱郡主因沈紀堯不肯帶她去半日閒，心中那股子悶氣直往上涌，徑直去找長公主訴苦。
長公主沒搭理她，她便退而求其次，說要接黛玉過來陪自己。
長公主嫌她煩，直接準了。
之後，得知那半日閒和林家的淵源，這才驚覺，自己閨女定是鐵了心要去一趟的。
爲求耳根清淨，只得將沈紀堯喚到跟前教育了一番，沈紀堯只能乖乖應下。
在長公主看來，不就是去個茶舍嗎，這偌大京城，哪有自家女兒去不得的地兒？
遙想當年，長公主可是自己做主選定駙馬，若不是當初果敢，說不定就被尚未退位的太皇隨配給哪位勳貴老臣之子，用來拉攏了。
因而，她向來覺得女孩家就該養得潑辣些，日後嫁人也不至於受委屈。
只是，這孩子偶爾執拗起來，着實讓親孃頭疼。
好在林黛玉這孩子極有耐心，二人性格雖看似大相徑庭，可骨子裏都不是扭捏之人，反倒十分投緣。
此刻，長公主得知大兒子已然服軟，自家這麻煩精也如願以償，趕忙吩咐乳母將老三抱走。
又立刻差遣婆子，去邀請幾位相熟的夫人前來，陪自己打牌解悶。
……
公主府的馬車緩緩行駛在京城的石板路上，沈紀堯策馬緊隨在馬車旁。
他微微俯身，靠近車窗，語氣裏帶着幾分咬牙切齒：“沈紀雪，你就會給母親告狀，我今日可是有正事的。”
“又不是我非要拖着你，再說了，你能有什麼正經事比我還重要？沒點做哥哥的樣子。”馬車裏傳出靈萱郡主那清脆又帶着幾分嬌蠻的聲音。
“你有本事別找母親哭訴，你自個兒野慣了，還非得拉着林妹妹一起胡鬧。”
“什麼叫我拉着她，那可是她家的茶舍，分明是妹妹她盛情相邀，我才應下的。”靈萱郡主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撞了撞林黛玉的胳膊，眉眼間滿是促狹，示意她只需默認，不必多言。
沈紀堯自然不會輕信，而後壓低聲音：“我待會兒把你們送到，就自去忙了，等晚點再來接你們。沈紀雪，你給我安分呆着，那裏如今可是我罩着的，可別惹事。”
沈紀堯這般叮囑並非無端擔憂，實在是靈萱郡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還真敢換上男裝跑去詩會湊熱鬧，他不得不防。
想到這兒，他又對林黛玉叮囑道：“林妹妹，她要是跑下樓胡鬧，你就裝作不認識她，可別跟着摻和。”
在他心裏，誰要是欺負了靈萱郡主，他自會出面教訓，可千萬別連累了別家姑娘。
而且，林黛玉看着就柔柔弱弱，感覺氣哭了會很麻煩的樣子。
倒是不像他哥，看着脾氣溫和，可偶爾過招下手重了，找着機會都要討回來。
這麼一想，自家妹妹雖說調皮，但好在只需幫她收拾爛攤子，不像林祈安，還得時刻操心妹妹被人欺負。
這當哥哥的，可太不容易了。
靈萱郡主一點都不在意親哥的數落，反正她今日得償所願了，說幾句又不會掉塊肉。
她索性挪到馬車另一邊，雙手扒着車窗，偷偷張望着窗外街景。
林黛玉輕聲回道：“沈公子放心，我自會看好郡主，不出什麼岔子。”
“你看好自己就成，她呀，隨她去吧。”沈紀堯交代完，就一夾馬腹。
他要去和芷戈、止戎交代幾句，讓她們務必盯緊靈萱郡主。
金流幾個是知曉後院小路的，已經告知了公主府趕車的侍衛。
沈紀堯原本沒料到茶舍後邊還有院子，想來，那便是茶舍神祕人的住處他又放心了些。
看着靈萱郡主和林黛玉走進茶舍，他便轉身離開了。
他確實有正經事，因着閒不住，昭明帝讓他跟着錦衣衛巡查京城治安，前幾日他還親自帶人端了一個盜賊窩點，如今正幹勁十足。
林黛玉與靈萱郡主踏入茶舍的小院，便有伶俐的小丫鬟迎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將她們引至後院的閣樓處。
妙玉早已得到通報，身着一襲水田衣，身姿宛如幽蓮，靜靜地起身等候二人。
靈萱郡主眨了眨眼睛，一臉好奇。
怎麼就穿過人家院子，上了樓，來到這麼隱蔽的包間，這有什麼意思？
林黛玉見狀，輕輕拉過她，將妙玉介紹給她認識。
靈萱郡主這才知曉，原來這茶舍背後的神祕人竟是一位帶髮修行的女尼。
這閣樓更是別有洞天，透過窗櫺，能將茶舍小院的景緻盡收眼底。
她這才覺得有些趣味，連忙就開始嘰嘰喳喳四處打量起來。
“你可小心些，被外人瞧見總歸不好，咱們坐下聽聽熱鬧便好。”林黛玉趕忙輕聲提醒。
“我知道啦，這可是’高人‘的地方，我定然不會讓她這神祕的身份暴露。”靈萱郡主嘴上應着，眼睛卻依舊好奇地四處張望。
之後，她滿臉興奮：“真不敢想象，要是那幫儒生們，知道他們讚頌的高人竟是個女子，該是何等震驚。”
說完，她看着妙玉的眼睛裏都是光芒，臉上是藏不住欽佩與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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