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賈珍揮淚喪儀奢1
府中上下,無不爲之震驚,議論紛紛。
漸漸地,有風聲傳出,蓉大奶奶竟是自縊而亡。這一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府中蔓延,人心惶惶。
賈珍得知此事,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惶恐,急忙召集全府之人,嚴厲訓斥,試圖壓制流言。他將秦可卿貼身的兩個丫鬟瑞珠和寶珠叫到跟前,厲聲質問。
瑞珠膽小如鼠,此刻已是魂不附體,匍匐在地,渾身顫抖,不敢言語。
寶珠則機靈些,急忙哭訴:“老爺,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賈珍羞憤交加,正欲處置二人,寶珠卻突然求道:“老爺,我們甘願做蓉大奶奶的義女,爲其擔任摔喪駕靈之任,求您看在奶奶無兒無女的份上,讓我們盡一片孝心吧。”
賈珍沉思良久,覺得此法可行,既能掩蓋流言,又能彰顯忠義,便同意了。
畢竟如今謠言四起,要是將秦可卿的貼身丫鬟處置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寧榮二府的管家婆子們迅速行動,將兩府上下清理了一遍,勉強在外人弔喪之前壓制住了流言。
因着如今府裏知道此事的人不少,性子怯懦的瑞珠也沒像原書般觸柱而亡,只和寶珠以義女的身份,在靈前哭喊盡孝。
兩府主子得知二人忠義之舉,只能逢人便大讚“忠婢”。
然而,寧國府後院,本應操持兒媳身後之事的尤氏,卻因胃疼舊疾,病倒在牀,難以起身。
衆所周知,胃乃情緒之官,常因心緒起伏而左右。
家中出了這般大事,尤氏身爲東府唯一的女主人,本該強撐病體,主持大局。可如今她卻避而不出,與秦可卿生前她對兒媳的親切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難道她直到此時才知曉秦可卿與賈珍的私情?
可去年焦大那番醉話,早已傳遍全府,誰人不知?
尤氏素來性格隱忍,對於這等醜聞,只願掩蓋過去,保全自身顏面。故此,她往日裏總是擺出一副對兒媳極爲疼愛的模樣,逢人便誇讚其品性溫良,試圖以“母慈子孝”的假象來平息外界的議論。
可如今,賈珍在靈堂上的所作所爲,卻將這腌臢事赤裸裸地暴露於人前,簡直是將她的臉面扔在地上踐踏。
尤氏心中既羞且憤,卻又無可奈何。
她如何面對滿府上下之人?
如何面對前來弔唁的賓客?
往後,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躺在牀上,心中百轉千回,胃疼愈發劇烈。外頭的喧囂聲隱隱傳來,她卻只覺得刺耳難忍。丫鬟端來湯藥,她只揮了揮手,示意放下。
此刻的她,彷彿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既無力掙脫,又無法逃避。
……
此時,寧國府前府門大開,人來人往,亂哄哄的一片喧囂。
府內停靈之室,賈寶玉癱坐在地,淚如雨下,悲痛欲絕。
各旁系族親晚輩,也在一旁跪了一地,哭聲搖山震嶽。
賈代儒、賈代修與賈府一衆旁系族親皆已到場,文字輩、斜玉輩和草字輩有名有姓的遠房族親,加起來足有近五十人,真可謂門丁興旺,聲勢浩大。
賈珍立於靈前,對着滿堂親友,哭得如淚人一般,悲痛之情竟比死了親孃還要深切。
他拉着衆人的手,聲淚俱下地哭訴道:“合家大小,遠近親朋,誰不知我這媳婦兒比兒子還強十倍百倍!如今她伸腿去了,可見我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啊!”
這話說得,就很奇怪,這親兒子還在呢,豈不是咒自家絕嗣?
然而,衆人見他悲痛至此,也不好直言相勸,只得上前寬慰道:“人已辭世,哭也無益,還是商議如何料理後事要緊。”
賈珍卻似未聞勸解,依舊跺足捶胸,哭喊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能罷了!”
其言語之間,全然不顧家族臉面,甚至忘了其父賈敬尚在人世,竟要爲兒媳的喪事“盡其所有”。
如此不知輕重,不顧禮數,可見他悲痛至極,已不願再掩飾半分。
那賈敬聞得長孫媳去世,卻自持修道之人,認爲自己早晚要飛昇成仙,不肯回家沾染紅塵,免得前功盡棄,因此只讓賈珍自行料理。
賈珍見父親不管,正中下懷,越發恣意奢華,毫無顧忌。
他心中既有悲痛,又有愧疚,索性將全部心思都傾注在秦可卿的喪事上,試圖以奢華的排場來掩蓋內心的不安與罪責。於是,他命人四處張羅,務必要將這喪事辦得風光無限,甚至不惜傾盡家財。
賈珍忙吩咐兒子賈蓉前往欽天監陰陽司擇日,最終定下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告知親友。
這四十九日的喪儀,排場之大,令人咋舌。
一則,要請一百單八衆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其亡靈魂魄,以免亡者生前之罪孽,爲她打開託生到富貴人家的金橋。
二則,要請九十九位全真道士,設一祭壇於天香樓上,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
這天香樓可不是該用來超度的地方,冤洗業醮也不是正常死亡之人該用的。
三則,秦可卿的靈柩停於寧府後花園薈芳園中,靈前另設五十衆高僧、五十衆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解冤超度亡魂。
按七作好事,乃民間迷信,認爲人死後每七日爲一週期,期滿即可轉世投胎。若一期未得生緣,則需再等一期,至多七期,冤死亡靈亦可轉世。故每逢七日,親屬需設奠請僧道誦經修福,直至七七四十九日爲止。
四則,便是後來之事。由十三位年輕的小尼姑,接引從仙界傳來的咒語,送秦可卿進入極樂世界。
賈珍心中有愧,兩府之長輩又都知道了秦可卿死因,故此,竟也沒人攔着他如此大辦法事。
待到挑選棺材時,幾副杉木板皆不入他的眼。他四處打聽上等棺木,鬧的人盡皆知。
此時,薛姨媽正在後院與王夫人、邢夫人一同操持瑣事。聽聞賈珍爲棺木發愁,她忽然想起自家店裏存有一塊檣木,心中便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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