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賈珍揮淚喪儀奢2
薛寶釵聽罷,沉吟片刻,道:“媽,既咱家有這檣木,那就給東府老爺說一聲,只是這沾親帶故的,銀錢上不好開口。”
薛姨媽道:“你年紀小,不清楚其中緣由,那檣木是出自潢海鐵網山上,做了棺材可保萬年不腐。這還是當初你父親帶來,原是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如今放在咱們店裏,也沒人敢出價來買,平常人家也用不起。”
薛寶釵心下思量,緩緩說道:“那既如此,就派人去問一遭,給說清楚了就行。要是東府大老爺要,讓他自己派人去擡來,到時候問起銀錢,就推說要個工費就成。如此,既解決了那東西,也算是賣東府一個人情。”
薛姨媽聞言,點頭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那般東西放在咱家鋪子也是佔地,倒不如順水推舟,送個人情。”
於是,薛家母女二人派人去問了賈珍。賈珍一聽有這等上等檣木,立刻喜出望外,喊了兒子賈蓉親自帶人去擡了過來。
衆人見那檣木棺材質地非凡,無不嘖嘖稱讚。
賈珍見了更是喜之不盡,當即給了薛家百兩銀子作爲手工費,口中連連道謝。
唯有賈政還算有些成算,忙在一旁勸道:“珍哥兒,上等杉木已然夠了,此物恐非常人可享,未免太過張揚了。”
可賈珍此時恨不得替兒媳秦可卿去死,怎能聽得進去?
此時已是秦可卿沒了的第三日,正是親友前來拜祭之日。
林祈安正好前來弔唁,遠遠便見幾人圍着那檣木棺議論紛紛,又見賈政搖頭勸解,卻無濟於事。
他心下暗道,自家二舅舅這性子簡直就是窩裏橫,怎的明明看出這喪儀處處超出規格,卻連個晚輩都勸不住?
更令他意外的是,薛蟠雖已離京,這檣木棺卻還是出現在了寧國府,也是奇了。
林祈安於前院待了一會兒,見四位郡王府邸並無人前來祭拜,心中暗想,大約是要等到出殯那日的大場面纔會露面。倒是京城十二侯府的人來了不少,靈堂內外熙熙攘攘。
等到第四日,賈珍爲了靈幡上的職銜好看,又託了內相戴權,爲賈蓉捐了個龍禁尉的美缺,足足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
此番下來,賈蓉可謂是“升官、發財、死老婆”三件佔了兩件。
第五日,賈蓉便換上了吉服,領了龍禁尉的憑證。秦可卿靈前供用的執事等物,全都按五品職例重新置辦。靈牌上也寫了“天朝誥授賈門秦氏恭人之靈位”。
如今前院裏,賈珍作爲公公忙前忙後,賈蓉這個丈夫卻像個隱形人,只在靈前敷衍了事。待各種物件都換上更高品級的規制,各路僧、道的法事場所也已安排妥當,賈珍心下終於稍感滿意。
然而,後院裏尤氏依舊臥牀不起,無法料理內務。賈珍唯恐各誥命夫人來往時失了禮數,被人笑話,因此心中又犯起了難。
他站在靈堂前,望着往來的人羣,滿面憂慮。
正巧賈寶玉看見了,就上前慰問一番,依舊給賈珍推薦了王熙鳳。
這賈寶玉往日裏雖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還挺會給別人找事的。
他得知王熙鳳今日身子稍好,正在寧國府後院與邢夫人、王夫人等人閒話,便與賈珍一同徑直闖入了後院。
賈珍一進後院,驚得一羣族親婆子紛紛迴避,四下躲閃。
賈珍見狀,也不顧禮數,徑直走到邢夫人面前,將來意說明,先求邢夫人這個婆婆恩准,讓王熙鳳幫忙料理內務。
邢夫人雖知王熙鳳身子不適,卻不願直接應下,便將話頭推給了王夫人,說道:“你大妹妹現與你二嬸子住在一處,你去與你二嬸子說便是。”
一旁的王夫人自然也不願攬事,便推拒道:“她一個小孩子家,哪裏經過這種大事?倘若料理不周全,反而惹人笑話。”
賈珍見二人都不應下,又忙對着王熙鳳一陣誇獎。
若是從前未經林祈安點撥的王熙鳳,此時只怕早已跳出來,越過兩位長輩應下此事。畢竟,這可是證明自己能力的好時機。
可如今,王熙鳳聽着賈珍滿嘴的奉承話,腦子裏卻全是秦可卿夢中與她說的那句“登高必跌重”。
再加上這幾日聽聞賈珍行事荒唐,心中越發覺得此事不妥。
待賈珍甚至搬出已故的秦可卿來求她時,王熙鳳立刻開口,語氣雖恭敬,卻帶着幾分疏離:“二太太說得對,我如今年輕,本就沒操持過喪儀,如何敢接下這個活?且不說我這幾日因着心下悲慼,病了好幾日,如今還未好全。就算如珍大哥說的,看在秦氏的面子上,我也不敢將此事辦砸了去。”
她這會兒氣色確實不佳,又因心中有事,說出的話比往日軟和了許多,倒讓邢夫人和王夫人略感意外。
在她們的認知裏,王熙鳳素來是個從不服輸的性子,今日這般推拒,倒是少見。
賈寶玉見狀,忙上前勸道:“我原以爲姐姐今日都大好了,既如此,這停靈還需月餘,不如姐姐再歇息幾日,先讓其他人頂着。”
他雖不如賈珍那般失去理智,卻也一心想幫着將秦可卿的喪事辦得風光體面。這幾日,他日日都來靈前,與秦鍾一同哭上一場。
只是秦鍾此人頗爲冷漠,反而看不出有多悲痛,因着智能兒與師父淨虛這幾日偶來賈府,他時不時總去找她玩耍,倒顯得對姐姐的喪事不甚上心。
王熙鳳見賈寶玉這般幫着賈珍勸她,心中頓時明白,這事兒定是他替自己攬下的。她心中難免生出些怨念,。
自嫁進賈府以來,她對寶玉可謂是盡心盡力,替他操持着各種瑣事,如今他倒好,竟不如一個認識兩年的表弟、表妹對她上心。
林黛玉得知她病了,還專程送了清淡的喫食過來,她用下後今日才精神大好。
想到這裏,她直接冷了臉,語氣疏離地說道:“我本就是晚輩,平日裏管着榮國府後宅,都要二太太幫着,如何能管這等大事?珍大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賈珍見事沒辦成,心中焦急,又是一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着說着,竟當着三位女眷的面又哭了出來。
這下知道些內情的三人,見他這般失了體統,都不打算接他的話了。
只一味敷衍勸說,將此事接了過去。
一旁的賈寶玉沒將事兒辦成,還得了王熙鳳一個白眼,也鬧了個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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