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匠營的艱鉅任務
所謂重兵把守,乃是,門口左四右四,中間兩個持戟士,總共八個精悍甲士,把門口堵的死死地。
簡雍一看架勢,探頭朝屋裏瞅了瞅,問甲士,“玄德公何在?”
甲士看了簡雍一眼,回到,“軍師有令,無關人等,不得入內!”
簡雍探頭往屋裏又瞅了一眼,他瞅見,屋裏當中矮几上,亂七八糟堆了一堆的紙。
簡雍笑了笑,轉身離去了。
方走到大門邊,邊上探出了一個腦袋,跟來的士子探頭往院子裏瞅了瞅,他笑問簡雍,“憲和,咋樣了?”
簡雍再回頭瞅了一眼守門甲士,回頭,看着同來的友人,“不曉得。封住了,不讓我進。”
之後簡雍便回住宿的地方補覺去了,簡雍的習慣是,喜歡睡懶覺,睡到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
與簡雍同去打探消息的涿州士子,把所見講給同伴們聽,同伴們聽到城主府已經戒嚴了,都感覺到了一種鄭重嚴肅的氣氛,士子們暗道,看來劉玄德對科舉一事分爲看重,想到這裏,士子們溫習學問的勁頭就更足了。
李孟羲帶着十幾份之多的試卷到了木匠營,特意找到木匠營那幾個做凋板與木字的木匠。
到了,正看到兩個木匠湊在一個半人高的土臺上,土臺上放着個木板,兩個匠人手拿錘鑿,對木板指指點點,不知在談論什麼。
走過去,李孟羲問,“凋板術好了嗎?”
木匠低頭一看李孟羲來了,立刻把木板拿給李孟羲看,“軍師你看,我倆方纔還說,到底是凸版好還凹的好。”
“奧。”李孟羲看了看拿在木匠們手中的木板,他看到,這塊極好的紅木木板上,凋刻着凸凹兩種字體,李孟羲打了個深深的哈欠,他擡頭看着兩個匠人,問,“那到底,是凸版好,還是凹的好?”
“凸的好。”
“凸的好凋!”
匠人答到。
之後,李孟羲又問了其他問題,又檢查了多日未來,匠人們的進展如何了。
他看到,木匠們的凋刻工具發生了改變,多了幾個靈巧的工具。
李孟羲拿起一個像是錐子一般細小,但是頭部是微扁的刃口的一個刀具,拿手試了一下,可能是熬夜的關係,精神不集中的緣故,力量用的大了,大拇指往刀上一按,一不小心可就把李孟羲手隔了個口子,血立刻就流了出來。
李孟羲愣了一下,皺眉。
一看李孟羲手割破了,這還得了,木匠兩個趕緊手扯着衣服嗤拉一撕撕下了一個布條要上前來給李孟羲包手,李孟羲嫌棄的看了一眼髒兮兮的布條,他搖頭拒絕了。
把手指頭放進嘴裏,狠吸了幾口,把髒血吸出來吐掉,算是處理了,李孟羲準備回去拿酒精再衝一下,這樣就不會死於破傷風了。
刀很利,且很精巧,李孟羲拿起幾個刀具看了看,把玩了幾下,好奇問,“這是你們自己做的嗎?”
木匠回答說,是找鐵匠營的人做的。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了看兩個早起的木匠。
他驚訝於,現在的匠營的人,都會自己解決問題了嗎,會主動去想辦法制作工具,還知道主動去找鐵匠幫忙,這主觀能動性,強到了如此地步嗎?
木匠去找鐵匠做點小東西,而之所以能做成,這卻還跟李孟羲的安排有關。
前不久,李孟羲是剛決定給每個鐵匠月發三五斤鐵,發鐵的目的是,是爲了讓鐵匠們手裏有基本的材料,也好供鐵匠們沒空發明個工具鼓搗個小玩意兒什麼的。若不然,鐵匠手裏都沒鐵,還怎麼談發明。
李孟羲的習慣便是,發現了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就立刻行動了,不願多等。
結果是,鐵發給鐵匠們沒兩日,同時,木匠營那邊,凋刻木板的匠人發現刻刀太大了,容易把字刻壞,所以就跑過去找鐵匠幫幫手。
這其中,甚至有研發內容,木匠知道字得咋,鐵匠知道刀怎麼打結實鋒利,然後很是交流了一番,鐵匠隨手就把刻刀打了。
若李孟羲仔細觀察刻刀就會發現,刻刀雖然粗糙,但是各有不同,刀頭有不同,刀尾也不同,有些刀柄是個鐵帽一樣,又平又厚,這明顯就是爲了方便錘子砸方便施力而做的。
鐵匠們剛好每人手裏都發了鐵,每人都有五斤鐵料,鐵料明說屬於個人,做啥都不管,也正是如此,鐵料下發不幾日,木匠找來的時候,鐵匠隨手就幫忙了。
若非如此,鐵匠幫忙還得挪用公家的鐵,還得冒着風險,很大可能會拒絕。那一旦拒絕,遭受到了阻力,凋刻匠人可能再也不會去求助了,那沒有好用的刀具,凋板術就此卡死了。
李孟羲又一次不知不覺前走在前面。
他凋板術也好,活字術也好,不說完善了吧,只殺比開始好多了,李孟羲問了匠人好多問題,事無鉅細的問。
然後李孟羲就知道了,匠人們拿墨斗在木板上彈了格子,以此來對正每個字的橫豎,又有,這時又一個木匠剛起牀,見李孟羲在,便走了過來,說可以把木板烤一下,烤成炭,軟的很,刻着好刻。
這是什麼鬼的腦回路啊,李孟羲皺眉想了一下,木炭是軟啊,但是講道理,是怎麼把一個木板,變成一個炭板的?再說,木炭這玩意兒,李孟羲熟啊,木炭疏鬆多孔,也就是,很吸水,不僅吸水,連墨水也吸。
李孟羲皺眉看着新來的木匠,問,“你用炭刻字,能印東西嗎?”
木匠尷尬的嘿嘿一笑,“不是多好用……”
就說,木炭刻着是容易,但能好用了?
不過,這的確是一個奇特思路啊。
雖然說,李孟羲知道這個詭異方法沒卵用,但是,這畢竟是個方法啊。
之後,花了很長時間,李孟羲大致瞭解了這段時間印刷術的所有進展之後,他藉着木工營做工的土臺子,把腰間五色稠布抽出來,一段一段割成了好多小塊,然後彎着腰,哈欠連連的,拿着筆,寫了好多張軍票。
匠人們對凋板術改進的小技術,有大致十一處,包括且不僅於木料的選擇,木料的處理,墨斗畫格排版的方法,等等,這些技術創造,李孟羲全給拿白絹記起來了,然後寫了十一個軍票。
然後,查了查木匠們自己做的凋刻用的刻刀,數了數,刻刀十六把。
李孟羲便寫了三十二個軍票。
其中十六張,隨意塞給一個木匠,讓他自己找人分分。
李孟羲打着哈欠,哈欠一個接着一個,他把令十六張面值是十斤糧食的軍票也塞給面前的木匠,他說到,“我沒空去找人,你自己去吧,刻刀都誰打的。你把軍票給他。”
木匠接了一大把軍票,面露喜色。
現在該明白了,爲何匠營現在主動解決問題的能力會那麼強了,根源就在李孟羲這裏。
之後,李孟羲把跟隨的戰兵叫過來,把所有的忙碌了一天一夜所有的十幾張寫好的試卷全部拿給了木匠們看。
待木匠們把比報紙還大寫滿了密密麻麻字的大紙傳看了一圈之後,李孟羲問衆人,“都看清了吧?這十幾張,要是立刻刻板,能不能做?”
任務是驚人的艱鉅,木匠們一時噤聲了,沒人敢攬下任務。
良久,有一木匠硬着頭皮說,“軍師,俺們人少,字這麼多,俺刻不及……”
李孟羲一想也是,喵的那麼多字,寫都得寫一天一夜,要是刻就更費時間了。
想了想,李孟羲張嘴又狠狠地打了個哈欠,他道,“這樣,我把木匠營停工,所有人都叫來幫你們,你看如何?”
雖都來幫忙了,人手是夠了,但是刻字可不好刻,許多人不定能不能刻字呢,人多不一定能幫上忙,因而,幾個凋刻匠人還是心裏沒底。
見匠人們猶猶豫豫良久不答應,李孟羲猜出了幾分,他狠狠地揉了揉臉驅散了困頓的睡意,他對匠人們道,“這樣,三日之內,若能把東西做好,人人賞肉丸一斤!糧五斤!早一日,多一斤肉丸!”
肉丸可是太好吃了,一斤肉丸,要是一天喫一個,一個月都有的吃了,重賞當頭,木匠隊長立刻接下了任務。
任務安排完了,李孟羲打着哈欠離開了匠營,回去睡覺去了。
之後,李孟羲離開之後,木匠營得了命令,聽說有大事,要把手裏的活兒全都放一放,然後去幫忙。
一大羣木匠們來到印刷匠人們的小草棚下,問到底是何時。
印刷匠人把十幾張大紙傳看了一圈,說到,“都看了吧?咱們得把這些字啊圈啊照着原樣,刻在木實上,還得能刷墨印下來。”
所有來襄助的匠人們一聽任務都一個反應,都覺得任務繁重,先不說刻字這麼精巧的活計,會的人有多少,再者,就算能刻,這麼多字,得刻到啥時候。
反正任務是下來了,再一聽到三天能刻完,一人給一斤肉,還不止是肉,是肉丸子,肉丸子比肉可好喫多了,又聽到早一天便加一斤肉丸,所有人都意動了。
之後,便開始亂七八糟的忙碌。
諾大的工作量壓到區區幾個手藝還不完善的木匠身上,問題很多很多。
有木匠不會刻字,問咋刻,一堆人把凋板匠人圍住了,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
凋板匠人聽得頭都大了,忽然瞅見人羣外圍,有個傢伙拿着紙站火邊在看,他都沒注意,紙下邊快碰到火了。
凋板匠人一驚,趕緊分開衆人衝了過去,一腳對着那廝踹了過去,罵道,“你他孃的,給燒了咋整?”
被無緣無故踹了一腳,白挨一腳的木匠整瞪着眼準備發怒,然後低頭一瞅火,頓時心虛。
凋板匠人之所以是凋板匠人,乃是李孟羲隨便從匠人中找到幾個人,這幾個人既沒有官職,也不是小頭目,更不是木匠中有威望的人,只是普普通通。
但在這一刻,普普通通的凋板匠人有着不同的氣勢,他把差點被燒了的“告示”小心的疊起,然後目光掃了一圈,怒吼到,“都把火滅了!用不着火,都滅了!”
匠人們趕緊行動。
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了了幾個瞭解印刷術的人,得負責所有。
首先凋刻的材料就沒有,紙太大了,沒有那麼多的木板,這第一步就把木匠們難住了。
當陷入僵局的時候,有人提議,“咱把門板拿來看看能不能使?”
主意便有了,匠人們立刻去搜羅門板。
匠人們把門板擡來,把紙往上一放,剛好可以,佔了半個門板大小。
門板的大小夠用了,只是門板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所以還得拿刨子給費力的削平。
其他匠人們熱火朝天的在刨門板或是湊不上手在邊上看熱鬧,凋板匠人小心的把所有大紙放到工作臺拿木塊壓好。
從懷裏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絲綢票子看了看,再拿起泥土工作臺上零散放着的小巧刻刀看了看,凋刻匠人忽然有了主意。
他從刻刀中挑出最好用的那幾把,攥着刻刀,揣着一大把軍票,朝鐵匠營去了。
鐵匠營最近的工作,全是在爲春來屯田做準備,到處的鐵匠們都在叮叮噹噹的打製犁具。
鐵匠營佈置雜亂,凋刻匠人左瞅瞅,右瞅瞅,邊走邊尋找着。
終於,凋刻匠人找到了上次幫忙打鐵的匠人,鐵匠正掄着錘子哐哐打鐵,渾汗如雨的。
走過去,凋刻匠人拍了拍鐵匠肩膀,叫了一聲。
鐵匠被打擾了,轉頭一看,“咋了?”粗聲問了一句。
凋刻匠人把手裏的刻刀遞過去,賠笑到,“這樣的刀,能再打上個幾十個不?”
鐵匠看了一眼木匠手裏的小刻刀,幾十個,老子那麼多鐵?賴上老子了?老子那麼閒?鐵匠頓時不樂意,眉頭一皺,“沒看這忙嗎?”
對不識擡舉的傢伙,鐵匠不樂意幫了。
轉身,掄起錘子就要繼續打鐵。
木匠再次拍了鐵匠肩膀。
鐵匠不耐,回頭看來,欲發脾氣。
木匠從懷裏,把一大把花裏胡哨的布塊拿出來,塞到鐵匠手裏。
花裏胡哨的布塊,在匠營當中,沒人陌生,軍師常用此五顏六色的布條寫上賞額賞賜下來。
鐵匠疑惑的看了看手裏的一大把絲綢布塊,太多了,還掉了。
鐵匠彎腰把布塊撿起來,拿起一塊,看了看,上面有字,看樣子,是糧食十斤的樣子,連看了幾張,都是如此。
鐵匠疑惑,問,“這是……”
凋板匠人嘿嘿一笑說到,“不上回嗎,俺找你做了刻刀,剛軍師過去俺那看了,說是刀好用,賞俺了一堆票,說是也有任裏。”
鐵匠瞅了瞅了木匠,又瞅了瞅手裏的一大把票,這可不少啊。
“給這麼多?”鐵匠驚訝。
木匠笑了,“俺也這麼多。十二個,十二把刀嗎,可能是一把刀給一張。”
這可是,天降之喜啊,一百多斤糧食啊!鐵匠喜笑顏開,把票往懷裏一揣,直接從木匠手裏奪過刻刀,說到,“你說多少?幾十個?成,俺給你做……”
說着,鐵匠興奮之下,直接把鐵錘地上一放準備走了。
“回來!”邊上鐵匠隊長一聲吆喝,把人喊住了,鐵匠隊長板着臉,訓斥,“你活兒不幹了?咱這兒活兒就不是活兒?”
欲幫忙的鐵匠神情不快,忍了又忍,把小刀還給木匠,低聲說到,“等我忙完再給你打。”
木匠一看鐵匠營這邊也的確太忙了,不好再麻煩別人了,猶豫了下,轉身走了。
當木匠快要離開鐵匠營地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是方纔那個出聲阻攔的鐵匠隊長,這人鬼祟的跟了上來,小聲說到,“東西拿來,我看看能打不,我給你打。”
說着,便奪凋刻匠人手裏的刻刀。
凋刻匠人忍了又忍,忍着扭頭就走的衝動,把幾把刀當中的一把,遞給出去。
要不是軍師催的緊,耽誤不得,凋刻匠人就不打算理這傢伙了。
哪裏都有混蛋的人,這名狹隘的鐵匠隊長,見自己下邊的人賺了一大把票子,他便眼紅了,便想把活搶下來。因而下邊的人要過去幫忙時,鐵匠隊長就把人攔住了,說是這邊活關緊,而其實是他自己想偷偷去把活兒接了。雖說,不一定能得賞,了,熟悉了業務不是,能賺一大把軍票的活,得是多重要多好的活啊,熟了業務,下次就能湊上去搶過來幹。
多可惡的傢伙。
可,很神奇,明明是一個可惡的傢伙,然而他的舉動卻依然對生產效率在貢獻自己力量,其行爲,明明可惡,卻仍給生產帶來了正面助力。
鐵匠隊長悄摸摸回去了,他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看,看別人沒注意他。然後,拿出看了看小鑿子,鑿子形狀並不複雜,然後鐵匠隊長偷偷去舀了鐵水開始打造。
能當匠營隊長的傢伙,多少有些能耐的。鐵匠隊長拿着小錘子,夾着鐵,看過小鑿子一眼就丟一邊不再看了,小錘子雨點一樣叮叮叮又輕又快的錘下來,不一會兒,一小塊融鐵便錘成了小鐵棍模樣,然後又沒一會兒,鑿子形狀便成了。
鐵匠隊長把錘好的鑿子夾起,隨手放進腿邊的水桶裏,嗤的一聲淬好了火,夾起,隨手丟在一邊,叮噹一聲響,新造的鑿子跟舊的滾到了一起。
看過去,新鑿子跟舊的一模一樣,一樣大小,而且新打的鑿子形狀還更規整一些。
一個鑿子隨手打完,鐵匠隊長繼續去打第二個,小錘子叮叮叮響着,響個不停。
利益乃最強的驅動力,以利誘之,連魔鬼都能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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