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y-nine.不斷革命與國家建設
“你說,‘這樣可以’,是指什麼?”
呼呼的風聲,扯着瑪利亞的長髮。
她攬過飛散的長髮,又一次問道。
“難道,你已經找到如何解決腐敗問題?”
“不,並沒有。”
沒有一絲隱瞞的打算,托洛茨基如此說道。
他不會隨意說謊,特別是跟別人辯論理論時。
只有真理纔可以說服他人。
而這個便是他所認爲的真理。
“卡爾小姐,你還記得1905年時,我們的工人大規模運動嗎?”
“當然,怎麼了?”
這場運動她不可能忘記,畢竟她也是參與者之一。
爲了讓這場運動輻射到整個俄國,瑪利亞還特意讓第一批工人大軍以‘和平交涉’的方式進行運動。
在得到了蓋龐神父的支持下,這場運動更顯正規。
現在的俄國,依舊是一個充滿宗教氛圍的國家。
就算到了後來的蘇耳關,東正教也不曾消失,甚至在解體之後,東正教還依舊成爲俄羅斯的重要宗教文化。
由此可見,在得到蓋龐神父的認可與協助下,這場工人運動的影響力,將會更大。
只不過,瑪利亞在此之上添油加醋。
她需要的不是和平談判,而是和平破裂。
只有破裂了,工人們纔會放棄那幼稚而又可笑的幻想。
因此,她極力要求和平談判,然後再和平破裂之後,掀起更大的風浪。
可以這麼說,這場運動的幕後黑手,就是瑪利亞本人。
如此重要的一場工人運動,瑪利亞自然是記得一清二楚。
只是,托洛茨基這樣一問,又是爲何?
“是工人運動。”
低沉的聲音,帶着沙啞的聲帶,道出了他的理論想法。
“只有不斷地衝擊,不斷地給予壓力。”
“這樣,沙俄皇室纔會感到害怕,他們纔會重視工人,纔會去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惜……”說到這,托洛茨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爾後長嘆搖頭:“可惜你們沒答應。”
突然間,瑪利亞想起了什麼。
那個時候,約瑟夫就給自己提過一件事,這件事正是托洛茨基找他的約談。
他希望совет可以提供幫助,與他們一同對沙俄政府發起衝擊。
那個時候的約瑟夫拒絕了,瑪利亞表達贊同。
而這一讚同,就算是到了現在,也同樣如此。
“我不可能讓工人們冒着生命危險去陪你們去送死。”
毫不猶豫地,瑪利亞又一次否定了這個想法。
“你這種天真的不斷革命論,只會讓同志們白白送死。”
“送死?”似是聽到什麼令人不屑的笑話,托洛茨基冷哼笑道。
“革命本身就伴隨着流血,死亡就是最好的歸宿。”
“而且,我這是爲了衝擊他們,就算失敗了,也能獲得國內民衆和其他國家無產階級的理解和認可。”
“然後呢?”猛的一聲,瑪利亞略顯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
“手上沒有槍的你們,就對着敵人的火炮衝鋒?就爲了那毫無半點用處的理解和支持?”
“你這個小女孩懂什麼?我這是在衝擊沙皇的統治權,而且我們的革命本來就是以國際爲主導。”
“國際?”瑪利亞冷笑一聲“你那所謂的國際,連半條槍都沒有,半支軍隊都組建不起來,你這種天真的想法,完全不符合邏輯。”
心高氣傲的托洛茨基一聽,頓時大怒:“你這愚蠢臭女人!”
“你這白癡四眼仔!”
托洛茨基火氣頓時上來了,從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吼道。
“就因爲你們的懦弱,才讓這場革命付諸東流,你們在竊取工人運動成果,你們這羣小賊!”
“我是小賊?”
猛的一灌瓶內的酒。
伏特加的烈度瞬間讓瑪利亞雄了起來。
“老孃帶着武裝小隊跟警察打游擊戰的時候,你特孃的還在被窩裏發呆。”
“你再說我偷竊成果,那老孃就揍你一頓。”
“你就是個愚蠢懦弱且無恥的竊奪者!”
托洛茨基可不害怕。
一直以來,每一次跟別人討論都幾乎會演變成爭吵。
可爭吵終歸是爭吵,雙方都是斯文人,動口不動手。
一直都是這樣,這一次,他也以爲如此。
卻不料,一口悶了一大口伏特加的瑪利亞,可不會走他的尋常路。
脫掉鞋子就往他頭頂上丟了過去。
托洛茨基反應極快,立即躲開飛鞋,同時大聲喊道。
“喂,你來真的!?”
眼見瑪利亞正準備丟下一隻鞋子,托洛茨基連忙說道。
“我們這是在討論,不能動手!”
瞪!
“討論好嗎?這是討論,你怎麼暴力得跟個爺們似的。”
緩緩地放下手上的鞋子,但瑪利亞還是狠狠地瞪着對方。
見對方沒有再打自己的跡象,托洛茨基這才重新坐下。
他還真沒見過討着討着,突然間就拖鞋打架的人,他更沒想過,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勸自己冷靜,這次到自己勸別人冷靜。
待雙方都冷靜下來之後,托洛茨基才重新陳述自己的觀點。
“我所說的不斷革命,是一直對外輸出革命,不間斷的,與資產階級封建階級發生衝突。”
“這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爲,農民思想太過於落後,工人地位極其矛盾,只有國際範圍內的無產階級世界革命,才能夠解決的問題。”
夜晚的冷風吹拂而過,瑪利亞也稍微冷靜了一下。
雖然自己被托洛茨基給氣到了,但她還是聽出對方話語中的意思。
“你是想,通過不斷革命,從而將鬥爭觀念烙印在每一個無產者思想裏面?”
“對!”
托洛茨基十分滿意地點着頭。
他發現,這小女孩雖然脾氣暴躁了點,甚至會動手打人。
但是,理解能力並不弱,甚至可以追上自己的思維,平等交流。
“同理,只要不斷革命,那麼,我們這羣先鋒者就可以一直保持鬥爭觀念。”
“階級鬥爭的觀念一直不變,就可以保持下去,直至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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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完全忽略了另外一個問題。”
毫不猶豫地,瑪利亞給予了駁斥。
放下喝了一半的酒瓶,她板着一張臉大聲喊道。
“你想將革命思想貫徹到國際範圍內的所有無產者,可是你又想過一個情況沒有,我們有這樣的實力嗎?”“你有沒有槍,你有沒有軍隊,你有沒有糧食?”
“我們首先要考慮的不是國際,而是武裝。”
“你不武裝起自己人,你怎麼推翻他們?”
“武器都沒有,都拿頭去打嗎?”
“有!”托洛茨基也毫不猶豫地給予了反駁。
“全世界的無產者都是我們的軍隊,我們有着源源不斷的大軍。”
“武器可以從敵人的軍營內搶奪,也可以通過佔領工廠自己製造。”
“糧食,我們可以通過合理的工作分配,進行後方播種。”
“這樣,我們就有源源不斷的力量,爲了我們提供革命熱潮。”
“我可去你的!”瑪利亞又脫下另外一隻鞋子。
托洛茨基反應極快,立即跟她拉開了距離。
他可算是發現了,只要瑪利亞一喝酒,那脾氣就會瞬間飆升。
不單脾氣飆升,暴力指數更是爆表。
他甚至懷疑,那個叫約瑟夫的噁心傢伙,也是不是被她打過。
“卡爾同志,我們這是在討論,不是打架。”
瑪利亞咬着牙,但還是緩緩地放下鞋子。
“你這是在放……嗝!……放屁,你知道嗎!”
“你在想不斷革命,聯合國際無產者,但你卻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們會相信你嗎?”
“其他國家的無產者會在想,你們是來幫助他們的,還是來奴役他們的。”
“而且,沒有強大的工業和經濟支撐,你想發動全世界革命,那不是革資本,而是革掉自己。”
“現在這個時代,最爲強烈的思想不是無產革命思想,而是民族思想。”
“就例如我們俄國,大斯拉夫民族思想無時無刻都在影響着整個俄國。”
“看看那塞爾維亞吧,儘管一直受到奧匈帝國的壓制,但塞爾維亞國內的反奧思想一直都在。”
“再看向其他國家對俄國的態度。”
“野蠻,粗魯,落後,封建,羸弱。”
“無一例外,都是對俄國的負面態度。”
“在此之前,俄國還輸掉了日俄戰爭,其國際影響力更低幾分。”
“現在,假如啊,你掌控了俄國,暫時性擺脫封建控制。”
“然後呢,你去執行你的不斷革命,想讓全世界的無產者加入其中。”
“可是,你手上沒有一支思想覺悟都很高的紅色軍隊。”
“而又因爲你是社會工人陣營,必然會遭受到資本勢力的瘋狂打壓,就像當年的拿破崙一樣,四面爲敵。”
“你要面對資本勢力的進攻,就要立即組建出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
“可是,要組建出一支擁有思想覺悟的軍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得了。”
“那留給你的選擇只會剩下最後一個,從原先的俄國軍隊裏進行挑選。”
“到那個時候,你能想象得出後果嗎?”
說完,瑪利亞又給自己悶了一口酒。
她的話,讓托洛茨基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現在的托洛茨基還不是1917年十月的托洛茨基。
他的思想會更加跳躍,更加瘋狂。
但同樣的,也會更容易去反思,更加謙虛。
不會恃才傲物,只是會在性格更容易衝動。
所以,在聽見瑪利亞的話後,他也發現這一問題的嚴重性。
一旦真的建國了,他們所要面對的情景,與昔日的拿破崙一模一樣。
面對的敵人,將會是四面八方而來的強敵。
那個時候,法國還擁有大量的常備軍,其綜合國力也很強大。
可是,俄國卻不一樣。
羸弱,貧窮,無知,無一例外充斥在俄國四周。
一旦陷入戰爭泥潭裏面,那麼就不會是他們去革掉資本勢力,而是資本勢力反推他們俄國。
其最大原因,便是缺乏應有的工業軍事實力。
但托洛茨基仍不服氣。
“現在周邊的小國,其國內內部壓迫剝削越來越嚴重,如果我們能打響一槍聲響,就能夠激起所有無產者的抵抗。”
“那然後呢?坐看他們被鎮壓,被屠殺。”
“最後,又走回1905年的運動結局?”
1905工人運動的結局不言而喻,大部分都投降,沙俄政府以一個虛假的杜馬會議,重新掌控整個國家。
俄國可以這樣去做,其他國家也同樣如此。
而且,他們甚至能夠無視他國輿論壓力,進行國內的血腥鎮壓。
到頭老,國外的無產者還是受到壓迫和剝削。
“不,我們可以協助他們。”
“既然你想協助,那你就得考慮一件事,如何協助?”
瑪利亞又悶了一口酒,帶着醉意紅暈,大聲說道。
“你要從軍事上協助,那你就得發動戰爭,但你沒兵沒槍。”
“你想從經濟上援助,但問題是俄國有經濟嗎?”
“你想在國際談判上幫忙,但社會制度的俄國將會四面環伺,你只能孤軍奮戰。”
“那麼托洛茨基先生,你還有什麼方法去援助他們嗎?”
“有!”托洛茨基如此的堅定,眼神不曾屈服地說道。
“我們建立國際組織,標明決心和態度。”
“國際組織就是個笑話。”瑪利亞立即反駁道。
“可就算如此,只要能夠不斷地對資本勢力進行衝擊,他就有存在的意義,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資本勢力的全球性發展。”
“那也得先讓國家穩定而且變得強大,這樣才能讓世界外的無產者明白,我們工人也能創造出一個比任何資本國家都要強大的政權。”
“哼,那遲早也會墮落入官僚主義。”
“所以才需要人民去監督!”
“他們還沒有這樣的知識,他們思想太愚昧落後了。”
“那就讓他們學習,讓他們懂得思考。”
“……我依舊堅信不斷革命理論。”
說罷,托洛茨基將牛奶一飲而盡。
二人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差點就發生單方面毆打事件。
但最後,這場辯論沒有了結果。
托洛茨基堅持‘不斷革命’這一理念,他想要做的,是摧毀整個資本勢力。
相對於此,瑪利亞想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讓工人和農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喫得好,穿得暖,可以上學,也可以進行自己的愛好。
再崇高的願望和理想,都要一步步的走。
步子大了,會扯着蛋。
所以,瑪利亞更傾向於一國論。
沒有充實的國力,任何理想都是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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