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雙皇會談
本應是奶油香甜的空氣,此時此刻,正瀰漫着緊張且壓抑的氛圍當中。
一股似是火藥一樣濃烈的氣味,在衆人四周徘徊穿插。
一張巨大的橢圓形餐桌上,兩撥人對立而坐。
以俄國爲首的,坐於北側,以德國爲首的則坐於南側。
位置上,瑪利亞看了一眼自己這邊的人。
塞爾維亞代表、保加利亞代表、黑山代表、希臘代表,多半是巴爾幹半島的國家。
這些國家都是以俄國爲首,儘管明面上沒說出來,但在國際上已經有了默認,他們就是俄國的小弟。
另外一側則是羅馬尼亞代表、奧斯曼帝國代表、奧匈帝國代表和德皇與他的參謀。
瑪利亞認得這位參謀,他正是一開始爲自己與尼古拉二世接應的法金漢將軍。
在如今的軍人地位上,法金漢首屈一指,少有人能左右他的抉擇。
此番到來,也定是那德皇威廉二世的意思。
身後的門被推開了,一位位侍從端着食物,從兩側經過,並將食物呈至白色的餐桌上。
用餐時間到了。
德皇端起酒杯,高舉頭頂,與衆人笑道。
“諸位,爲這太平盛世,敬上一杯酒吧。”
太平盛世?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在表面上,小國互相對拼,從口水仗發展到熱兵器戰爭,大國也不甘示弱,開始了軍備競賽。
常備軍每年增長,國防開支只有上升從未有過下降。
表面上都如此緊張,更何況暗地裏?
且不說其他地方,就以近況來說,奧斯曼帝國已然成爲了俄國與德國之間的競爭。
俄國援助當地的反抗勢力,並且給予了武器與裝備上的支持,德國則直接派出五萬名精銳部隊,給予了土耳其青年黨人武力上的支持。
所以,在德皇說出‘太平盛世’時,所有人的臉色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或是冷漠,或是嘲笑,或是不安,又或是淡定。
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即舉起手中的酒杯,回敬這位德皇陛下。
雜亂的心思已經讓這些國家代表沒有了去喫飯喝酒的心思。
特別是在這種緊張壓抑的環境下,更是如此。
可如此一來,沒人回敬之下,威廉二世定會陷入尷尬的局面。
身爲zong參謀的法金漢立即發現這個問題,正準備舉酒回敬時,卻被另外其他人搶先了一步。
“敬,這時代潮流。”
清脆的聲音,如初春黃鶯一般好聽。
瑪利亞高舉着手上酒杯,在吊燈那白熾光亮之下,酒杯閃爍着耀眼的光彩。
杯中紅酒晃至杯壁,殘留下來的痕跡,如瑪利亞的脣上紅膏那樣鮮豔誘人。
她朝着衆人微微笑道。
“敬我的父皇,也敬偉大的德皇陛下。”
話語有順序。
就算是敬,也應該先敬自己的父皇尼古拉二世。
可是在德皇的主場上,這樣去做則顯得有些針鋒相對。
威廉二世眯着雙眸,睫毛之下的眼睛,隱印着危險的流光。
他記得這小妮子。
儘管只是第一次見面,也是第一次以如此方式對視,但他還是記得這女孩子。
‘我已經迷上了她,父皇!’
那沒用的兔崽子,就是這樣說着。
但這並無半分用處,那份醜聞已經與政治掛鉤,就算自己的兒子再怎麼喜歡眼前這位公主,他也不可能答應。
況且,更讓他感到在意的是,這位公主居然是尼古拉的參謀。
將自己的女兒作爲參謀,是過於自傲,亦或是另有打算?
威廉二世心中已經泛起一陣猜測。
該是瑪利亞的開頭,雙方的人都紛紛舉起手上的杯子。
儘管他們不相信這所謂的‘太平盛世’,但至少,現在的他們必須得遵守規則。
開始用餐了。
德皇並沒有立即說起他們所在意的政治問題。
巴爾幹半島問題不單涉及到俄國,更涉及到自己的同盟國友奧匈帝國。
與奧匈帝國有紛爭的是塞爾維亞,雙方關係可謂是水火不容。
再說,奧斯曼帝國與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和希臘都有着難以理清的關係。
雙方是死敵,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俄國在奧斯曼帝國裏面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因此要如何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調節雙方關係,成爲了現在的主要任務。
俄國的利益在於高加索與黑海。
蘇丹哈米德二世給予過一條承諾,只要可以協助他奪回自己的奧斯曼帝國,那麼他將會無條件支持並且協助俄國奪得黑海出海權。
當年打克里米亞戰爭,爲的就是這個出海權。
可惜那時候的俄國實在是太弱,最後以失敗告終。
這場失敗被死死地刻在俄國曆史的羞辱柱上,直到1905年的日俄戰爭,才被其取而代之。
可就算是這樣,俄國對黑海依舊是有着強烈的慾望。
胸懷野心的尼古拉二世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其重新奪回來。
因此,他不會放棄奧斯曼帝國。
反觀瑪利亞這邊,也同樣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在裏面。
人民公社與亞美尼亞gcd得到了來自察裏津這邊的大量援助。
這些援助對於他們而言可謂是雪中送炭。
但就算是這樣,相對於青年土耳其黨政府與蘇丹哈米德二世的武裝力量而言,還是過於弱小。
弱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因此,在他們成立之初,便已經轉入地下,以游擊戰爲主。
在她與約瑟夫所策劃的奧斯曼反抗戰爭,必然是以當地人民爲主要力量。
但是,在應對奧斯曼內部力量就已經十分喫力的情況下,若是再讓巴爾幹半島的火焰再燃燒起來,恐怕會影響到那裏的人民公社與亞美尼亞gcd。
這是瑪利亞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因此,這場晚宴,無論是尼古拉二世亦或是瑪利亞,都不會讓自己的小弟佔到任何便宜。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政治。
就算你是我們的小弟,若是觸碰到我們留在那裏的根,那就不可能給予他們幫助。
只不過公開表明也不合適,身爲沙皇的尼古拉二世更不能夠做出任何傷害盟友的事情。
因爲這會影響到自己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恐怕就是這個原因,瑪利亞纔會成爲他的參謀。做得好就是尼古拉二世教導有方的功勞,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可如果做得不好,傷及到盟友小弟們的感情,那就自己的女兒瑪利亞太過於年輕,處事不妥,與自己毫無關係。
所以將瑪利亞帶過來,對於尼古拉二世而言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對於瑪利亞而言,也是一個可以從側面維護土耳其紅色勢力的方向。
但這僅限於俄國這邊的利益。
至於德國那邊?
事實上,還沒前往德國之前,瑪利亞就與高層幹部們討論商議過。
德國人究竟想做什麼……
答案很簡單,他們想獲得資源。
在威廉二世還沒登基之前,俾斯麥就曾經說過一句話。
‘現在的德國已經到了極限,若想繼續往上發展,必須以侵略的方式進行,而那將會把德國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在未來的歷史結局來看,俾斯麥這句話確實很準。
他不單言中了一戰,更是言中了二戰之後的結局。
也正因如此,被稱之爲‘鐵血宰相’的俾斯麥,卻是反對以戰爭的方式來維護德國。
現實政治成爲了他用來保護德國的最強手段。
可惜,自從威廉二世登基之後,已經穩定且步入列強之一的德國不再甘心保持現狀。
事實上有這樣野心的國家並不只有德國,俄國也是如此,只不過俄國的整體實力不足,以至於在亞洲戰場上失利。
而如今來自巴爾幹半島的衝突與危機,事實上就是雙方的利益問題。
德國確實在發展海軍,試圖以此來撼動英國的絕對海權。
但現在的英國實力過於強大,所以瑪利亞與約瑟夫分析認爲,德國的戰略方針事實上並不只有海上,還有陸上。
陸上如何發展?向南修建通過巴爾幹進入安納托利亞半島的鐵路。
這條鐵路必須跨越土耳其,從而進入亞洲。
一開始這只是推測而已,但自從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宣佈對奧斯曼帝國進行增兵支援之後,他們所推斷出來的德國戰略,已經得到了驗證。
那就是走歐亞大陸,以此進行陸權上的發展戰略。
這樣的發展必然會與俄國發生利益上的衝突,因此巴爾幹半島將會成爲最爲混亂且無法理清的地方。
因爲在這小小的半島地區裏面,不單隻有民族衝突與小國之間的利益衝突,更是會混雜着德國與俄國之間的較量。
更有甚者,代理人戰爭也可能會在此處發生。
當然,奧匈帝國也必然會被牽扯進來。
瑪利亞瞥了一眼坐在德皇右側的奧匈帝國代表,此時的他正無奈地舉起酒杯。
很顯然他發現了這一點。
因爲在巴爾幹半島問題之前,就是俄國與奧匈帝國的波斯尼亞危機。
這樣危機的前因就是俄國與奧匈帝國合作,瓜分奧斯曼帝國土地。
奧匈帝國想奪取波斯尼亞與黑山那一片區域,俄國想重新處理黑海問題。
但最後俄國沒有佔得便宜,奧匈帝國則吞併了波斯尼亞與黑塞哥維那。
這一吞併行爲讓塞爾維亞很不爽,俄國藉此機會爲塞爾維亞吶喊助威,使得火藥味越來越濃厚,可最後卻被德國給強行調解了。
雖說是調解,但事實上只不過是將火焰給強壓下去而已,就像是彈簧一樣,現在壓制了,可後面反彈出來的力量將會更大。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如今的塞爾維亞正奉行大塞爾維亞。
何爲大塞爾維亞?
只要有塞爾維亞人在的地方,都是塞爾維亞土地,塞爾維亞國民對此則是深信不疑。
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這兩個省區裏面大部分都是塞爾維亞人,因此這兩個省區都很願意與塞爾維亞合併。
覺得自己行了的塞爾維亞就更猖狂了,他們要求奧匈帝國歸還波斯尼亞與黑塞哥維那,並且向他們賠禮道歉。
可惜,塞爾維亞打不過奧匈帝國,他只能藉着俄國的威,不斷叫喧而已。
奧匈帝國則是以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塞爾維亞,然後出兵對波斯尼亞與黑塞哥維那內的反抗力量進行暴力鎮壓。
但這僅僅是巴爾幹半島的衝突之一。
保加利亞與塞爾維亞的領土糾紛,黑山與他們的地緣問題也在其列。
只不過,相對於他們之間的問題,奧斯曼帝國則是更大且更需要首先處理的共同敵人。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之間也會互相提防。
瑪利亞看向自己這邊的代表,再看向德皇那邊的人,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念頭。
在這裏,只有利益上的盟友。
如果雙方之間的利益瓜分得不夠合理,又或者是無法讓雙方滿意,那麼盟友也會轉而變成敵人。
抿了一小口醇香的紅酒,面不改色的瑪利亞向他們露出優雅甜美的笑容。
“好了,既然都慶祝和平了,那就先喫吧。”
德皇如此笑着,身爲東道主的他率先動起面前的刀叉。
餐桌上,所有人都保持着應有的禮儀,就連瑪利亞也不例外。
美食一點點被搬上餐桌上,醇酒也爲每一個人添加滿上。
只不過,在這沉默的氛圍中,卻時不時會有一些細小的聲音。
對面有,自己這邊也有。
就坐在瑪利亞邊上的希臘代表,正與意大利代表交頭接耳。
意大利與希臘都對奧斯曼帝國土地有着強烈的慾望。
他們二人的對話聲音很小,就連坐在邊上的瑪利亞都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交談內容。
可是,交頭接耳的舉動並沒有刻意隱藏,反而像是給某些人刻意去做的一樣。
瑪利亞十分自然地端起酒杯。
這已經是第十次添酒了,身後的侍從臉色略顯古怪,但還是爲這位公主殿下多添點醇酒。
接着添酒的舉動,瑪利亞以眼角餘光,捕抓到坐在不遠處的恩維爾帕夏。
不出瑪利亞所料,恩維爾帕夏的臉色很黑,正充滿殺氣地盯着意大利與希臘這兩名代表。
如果說塞爾維亞與保加利亞盯上了奧斯曼帝國的歐亞土地,那麼意大利則是盯上了奧斯曼的非洲土地,希臘則是奧斯曼的各個海島。
只有奧斯曼帝國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當然,這僅僅是玩笑,德國不會輕易讓奧斯曼帝國被如此分割。
這可是一條重要的亞歐通道,將如今的青年土耳其黨人捆綁在德國這輛戰車上,成爲了德國目前的戰略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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