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辜負俄羅斯
如果說約瑟夫所要面臨的是一個噩夢難度,那麼弗拉基米爾所要面對的則是一個地獄級別的難度。
他要面對還未結束的一戰,來自協約國的入侵,佔據着裝備和指揮官優勢白匪,還有俄國境內的各種嚴苛問題。
一塌糊塗的工業能力,短缺不齊的農業生產,毫無作戰經驗的工人農民。
這就是他所要面對的情況。
放在二十一世紀,那基本就是丟掉三路,門牙已破,只能獨守世界樹的gg局面。
可是,弗拉基米爾與其他同志一起擊退了外來入侵者和國內白匪。
緊接着就是新經濟的開始。
新經濟讓現代很多人都爲之詬病,其最大原因就是因爲在開始新經濟時期,俄國境內出現了很多起農民起義運動。
但是在討論這些問題之前,必須從那個時代的情況作爲前提。
那時的俄國剛打完一戰、反抗入侵和內戰。
百廢待興之下,幾乎沒有多少餘糧可以餵飽全國人民。
以一個例子來形容,那便是拿着只能養活一百人的食物去養活一萬人。
如此一來便不可避免的造成饑荒和反抗。
當然,既然瑪利亞來到了這個世上,自然是要儘可能得避免這種情況出現。
在察裏津那邊研究化肥就是爲了此事,儘管單靠察裏津一座城市不可能製造得出大量的化肥,但是那份經驗卻是異常珍貴。
然後就是對國家發展的理論知識。
這一方面,就目前察裏津內部的幹部,其知識能力還是不足以應付。
歷史證明約瑟夫的理論能力不足以應付一個巨大國家的後續發展,托洛茨基的理論也不適合用在國家發展上面。
因此,弗拉基米爾的存在,成爲了不可或缺的核心力量。
“爲了俄國的社會主義未來,您的智慧至關重要。”
瑪利亞激動地抓緊着杯子,顫動的手臂,濺落了些許奶跡,染白了那雙蒼白的手心。
“同志,我誠心希望,您可以加入我們совет。”
“爲了俄國的社會主義。”
壁爐內,火光躍動,將二人的影子打落在牆壁上。
俄國的社會主義……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可是,其蘊含的重量卻又如此的巨大。
弗拉基米爾緊皺着眉心,心裏已經掀起了陣陣漣漪。
他確實想過這樣的事情,鼓動着俄國工人,以武裝革命推翻沙皇統治。
可是,這樣的事情幾乎不可能成功。
擁有着絕對力量的沙皇,壓根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這就是事實,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事實。
所以,就算他在德國這邊堅持宣傳武裝革命思想,但只有些許社會組織願意支持和贊同。
德國社會黨人就是例子之一,他們固執的認爲,以暴力去推動社會主義改革,必然會遭到自己所在國家的無情鎮壓,如此一來必然會摧毀革命事業。
於是乎,他們加入了德國議會,成爲德國政治內的其中一員,
這種行爲遭到了弗拉基米爾的強烈譴責與反對,可隨之而來的,則是社會黨人對弗拉基米爾的抓捕行動。
如今還保留着清醒的羅莎盧森堡與李卜克內西正試圖從社會黨內進行改變。
只可惜,這種做法無異於把希望寄託於暴君手上一樣的令人可笑。
可就算如此,弗拉基米爾也不敢保證暴力推翻是真的有效。
因爲至今爲止,以暴力運動推翻資產階級統治,能稱得上成功的也就只有巴黎公社。
這場運動最終還是失敗了。
由此可見,弗拉基米爾的設想至今爲止都沒有一個成功先例。
這也就讓無數社會黨人堅定的認爲,暴力革命必將重新走上巴黎公社的失敗道路。
對於此觀點,弗拉基米爾從不在意。
因爲相對於他們,弗拉基米爾看得更清楚,他十分明白,資產階級不會縱容社會黨人的改革。
儘管會給你開放很多權限,但也就僅此而已。
一旦觸碰到他們的紅線,等待着社會黨人的結局,便是滅亡。
因此,就算還未有真正成功的事例,弗拉基米爾也依舊堅持暴力運動這一觀點。
‘如果沒有前人,那我們就開創先例。’
那一日,在辯論會中,他張開雙臂,如此地高呼着。
無數人爲他鼓掌,可惜願意在行動上支持他的,寥寥無幾。
一直到了現在,絕大部分掌控着權力的社會黨人,都是改良派爲主。
所以說,自己能成功得了嗎?
看着互相交叉的手,弗拉基米爾陷入了沉默。
他是一個人,既然是人,自然會有自己的情緒在裏面。
他不會放棄,也不會丟棄信仰。
可是,對於如今的局勢,弗拉基米爾終究忍不住去感嘆。
擺在他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
一眼望去,漆黑得見不到頭,回首看去,是那燈火闌珊的舊時代。
自己,能夠成功嗎?
第二次,他又反問了自己。
無權,無錢,無兵。
什麼都沒有的自己,又要怎麼樣推動革命,怎麼樣推動發展。
即使堅如磐石的心臟,也在這一刻,有了些許動搖。
“會有的!”
突然間,那女孩大喊了一聲,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絕對會有,我們會成功的。”
晶瑩的藍色眼睛,彷彿有一股火焰藏於深處。
她死死地看着自己。
那份堅定,彷彿是曾經的自己。
‘會有的,我堅信社會主義會改變俄國!’
在母親的質問之下,他咬着牙,頭也不回地投身到這份偉大的事業當中。
這份回憶本應被他所遺忘,卻沒想到,會在今天回想起來。
而眼前這女孩,無論是眼神亦或是信仰,都與曾經的自己,有那麼幾分相似。
“爲什麼。”弗拉基米爾好奇的問道:“孩子,你所堅信的,是什麼?”
她就這樣看着自己,很認真,很嚴肅。
“我堅信,社會主義不會辜負俄國。”
不會辜負……
曾幾何時,自己也像她那樣,充滿着希望。
現在的希望也不曾改變,但是,卻多出了幾分沉重。
看着這位小女孩,突然間,弗拉基米爾想大聲發笑。並非嘲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開懷大笑。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衝動呢?
他回想起這幾年以來,一直與改良派等社會黨人的激烈競爭。
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確實不少,但他們都只是理念上的信任,無法給他提供任何實質上的幫助。
反觀改良派等人,在得到會議上的支持之後,確確實實地改善了不少工人的生活,爲他們添加了很多工人福利。
彼消此長之下,原本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已經有了不少動搖。
弗拉基米爾只能分出一半精神去維護自己這一派的團結,這使得他十分疲乏勞累。
卻沒想到,今日的他,居然會遇到一個與衆不同,且與他一樣堅信着武裝運動的孩子。
不單是一個普通孩子,她更是一個掌握着絕對實權的領導人。
如此的領導人,見到無權無勢無兵的自己,沒有絲毫驕橫,還十分謙遜低調。
況且,滿懷激qing與希望的她,不正是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嗎?
這般奇妙的人,實在是讓弗拉基米爾感到詫異,和驚訝。
心動嗎?
他反問自己,再看向瑪利亞這邊。
是的,他很心動。
非常的心動。
如果這位年輕的領導者真的願意,他會十分開心。
這並不是權力與否的問題,而是思想上的問題。
目前,以弗拉基米爾爲首的左翼幾乎沒有半點實質上權力,沒有實際上的權力,自己的所有思想都不可能付諸行動。
很難,難得幾乎成爲不可能的事情。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女孩這邊。
屬於年輕人的活力在她身上充分地顯露出來。
突然間,他心中起了一個疑惑。
爲什麼她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十分清楚,眼前這個靦腆的女孩子,其身份之高貴,足以讓無數人爲之仰望。
高不可攀,讓無數俄國人民奉若爲神。
這就是羅曼諾夫對當前俄國的影響力。
儘管沙皇已經定下了繼承者,但根據自己的瞭解,這個名爲瑪利亞的女孩,再不濟也是一名大公,還掌控着也一座十分重要的工業城市。
如此一來,衣食無憂不說,大權在握的她也應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是,她卻放棄了這樣的未來。
看着這位臉頰微紅的女孩,弗拉基米爾又忍不住在心底裏反問一句,爲什麼呢?
他見識過無數位有着崇高覺悟的人。
爲了心中那份幾乎不可實現的夢想,他們願意放棄自己生命,背叛他們所在的階級。
地主、貴族、資本家、政客。
支持他們的人裏面,充斥着各種階級,他們都是爲了那份理想而背叛階級。
可是在這裏面,唯獨沒有皇族。
皇族與貴族有着天壤之別,其最大原因便是因爲皇族一旦革命,就等同於要推翻自己的一切,甚至有可能要殺死自己的家人。
所以,在得知совет組織居然是一名皇族時,他首先的反應是:‘這裏面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再三確認過後,他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接受事實並不代表接受這個人,在還沒深入瞭解之前,弗拉基米爾都會十分謹慎。
直到今天。
窗外的雪,無聲地落下。
屋內,壁爐又燒破了幾塊炭木。
弗拉基米爾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他看着瑪利亞,雙手平放於面前。
“孩子,我有一個疑問。”
瑪利亞像個學生一樣,很乖巧地端正坐姿。
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弗拉基米爾的疑問。
“你是皇族,身上流淌着羅曼諾夫血脈,而且坐擁一座核心的工業城市。”
“這樣的你,比所有人都要出色,都要高貴,都要富裕。”
“可是,如果一旦被革命者推翻,你將會失去你現在的所有爵位和皇族身份。”
他再一次將雙手交叉在一起,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地直視着瑪利亞。
“所以,你爲什麼要毀滅掉自己的一切呢?”
爲什麼呢?
是啊,爲什麼……
瑪利亞愣住了,藍色的眼睛微微眨動。
窗外,吹起了微風,使得屋樑上的積雪紛紛飛散。
突然的,瑪利亞笑了一聲。
很輕,很淡。
她像是回想起了什麼,那雙眼眸深處流淌着溫暖的色澤。
“或許,我僅僅是想喚醒他們吧。”
喚醒?
弗拉基米爾對這個詞很在意,但他並沒有打斷,而是默默地等待着。
“我確實是皇族,身體裏流淌着羅曼諾夫的血脈,但是在那之前,我還是一個俄國人,一個人。”
“我曾經去過工廠內工作,裏面的工人對死亡變得麻木,他們說‘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可一直以來,便是對的嗎?”
“我也曾經見識過田裏的農奴,他們說‘我們生來就是窮人,窮人就是等死的命。’可人的一生,難道就真的只能等死嗎?”
“我還見識過退役後的軍人,他們彷彿失了魂一樣,喃喃自語着‘我們被拋棄了。’的絕望,守護俄國榮耀的他們,爲什麼會淪落得如此地步?”
語氣十分的平靜,可她的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慢,很慢。
明明是在回答弗拉基米爾的疑問,但是,卻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一樣。
“現在的俄國就是一個鐵屋子,裏面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要死的悲哀。”
“現在,我只想大嚷一聲,驚醒裏面幾個較爲清醒的人。”
“即使只有幾個人,只要還有火種,便有了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蔚藍色的眼神看向了弗拉基米爾。
這一次,她沒有了之前的緊張與拘謹。
平靜的神色,透露着屬於自己的抉擇。
“或許,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我就是一個瘋子。”
“爲了那縹緲的理想,甘願放棄自己的一切。”
“就算是成功了,我還要面對來自世界各地的敵視和迫害。”
“這樣去做,註定是喫力不討好。”
“可我還是想去試試。”
“就算被身死於路上,也要成爲走向前方的一片路磚。”
“因爲,這就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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