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公費追星瑪利亞
邊上的木屋安靜地立於此地,不大卻也不小。
沒有多餘的裝飾,既不華麗也不特別,看起來就跟尋常搭建而起的木屋一樣。
柏林的十二月,下起了縷縷飄雪,細小而又輕盈。
迎着微弱的輕風,飄雪迎風飄蕩。
飄到屋檐上,化成了一片雪霜。
落在屋前的人兒鼻尖上,惹得那秀氣的小鼻子微微顫動。
“請問,有人在嗎?”
鼓起了勇氣之後,便是按捺着心中的緊張,輕輕敲響面前的木門。
叩~叩~叩。
三聲敲響,深怕會過大而引起裏面的人不滿。
只不過裏面並沒有響起半點回應。
正當她準備稍微加大點力氣敲響房門時,虛掩的窗戶透露出一抹火紅色的光。
瑪利亞踮起腳尖,透過窗戶的縫隙,正巧看見裏面的一些情況。
壁爐正燒着炭火,溫暖的氣息瀰漫在凡間裏面,而不遠處則是一張那鵝毛絨椅子。
白色的絨毛看起來十分溫和,在椅子上面,正躺着一個人,一邊搖着椅子,一邊發出酣睡的聲響。
瑪利亞見此便放下準備敲下去的手。
現在正值中午,一般人都會有午睡的習慣,就連弗拉基米爾也不例外。
如果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對方休息,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滿,細想過後瑪利亞決定在這門前等待。
細雪,緩緩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過來。
他手上正提着一些喫喝,懷中還抱有基本厚重的書籍,嘴裏唸唸有詞,似乎是對這突然下起的雪感到無奈。
正待他走到小道時,一個人影映入眼簾。
男子心中頓起警惕,可是當他小心翼翼靠過去並發現是一個女孩時,便又放下戒備,並起了好奇。
“孩子,你是迷路了嗎?”
見她身形嬌小,高爾基露出他自認爲最和藹的笑容。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的性格,隨和且平易近人。
只不過面容長得過於嚴肅,以至於與孩子交流時,總會把對方給嚇哭,這倒是讓高爾基頗爲苦惱,也讓弗拉基米爾開心了好一陣子。
只見他面前的女孩轉過了頭,呆呆地看着自己。
難不成,又被自己的嚇到了?
高爾基心中苦惱了,一邊無奈地撓着腦袋,一邊在心裏組織着語言。
就在苦惱之際,對方先一步說話了。
“先生你好。”態度十分謙遜,她朝着高爾基點了點頭:“我是來探訪弗拉基米爾先生的。”
“額……抱歉,你可能找錯地方了,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儘管對方是女孩子,但該有的謹慎還是得有。
一個陌生人突然間找上門來,並且說是爲了找弗拉基米爾,如此直白且奇怪的事情,高爾基不可能不警惕。
只是,他的警惕並不爲瑪利亞所在意。
她默默地笑了一聲,說道。
“先生不用擔心,是托洛茨基同志爲我指路的。”
托洛茨基!?
一聽到這個名字,高爾基便立即反應過來。
在德國進行大規模搜捕行動之前,托洛茨基就一直與他們有着聯繫,只不過爲了不造成影響,弗拉基米爾只能暫時性與他們斷開聯繫。
所以,在聽見這個名字時,高爾基纔會如此驚訝。
他本人並不是什麼精通隱藏自己感情的人,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清了一下嗓子後,便繼續笑道。
“孩子,那個託什麼司機,我並不認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如此警惕,瑪利亞十分理解地點着頭。
她很能理解對方的小心謹慎,畢竟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一步錯可能就會造成步步錯。
“想必您就是高爾基同志了吧。”
雖然沒有與高爾基見過面,但約瑟夫曾經說過,高爾基經常與弗拉基米爾一起,加上他那張特有的嚴肅冷峻面貌,便立即讓瑪利亞認出對方的身份。
見他眼神中閃爍的詫異的目光,瑪利亞繼續說道。
“不用擔心高爾基同志,我是從俄國那邊來的,совет的瑪利亞。”
一聽見是從俄國故鄉那邊過來的時候,高爾基先是一愣,爾後聽見是совет那邊的人時,他更是露出驚訝的目光。
“你真的是……”
話還沒說完,他立即意識到事態的特殊性。
擡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白雪簌簌落下,染得天空一片銀色。
“這樣吧,你先跟我進來吧。”
“你不懷疑了嗎?”
“沒必要。”高爾基爽朗的笑了一聲。:“我相信你。”
瑪利亞張了張嘴,本來想問爲什麼的,但話鋒一轉,又有些擔憂地說道。
“弗拉基米爾導師在睡覺,我怕會打擾到他。”
“哼,怕什麼,這有什麼好怕的。”
如果要說這世上有誰硬衝弗拉基米爾的起牀氣,那恐怕就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夫人,一個就是他的好友高爾基。
他眼神微凝,然後舉起右手,猛敲木門,其力度之大,彷彿要把這木門給硬生生敲爛。
“起牀了,你這個只顧着睡覺的禿子。”
裏面也立即響起了如同咆哮般的迴應。
“噢,該死的,你這頑固的牛脾氣就喜歡在我睡覺的時候打擾是吧,下次一定要拿安妮的鐵鍬狠狠地捅你的屁股,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噢,這位可愛的小女孩是誰啊?”
帶着起牀氣的弗拉基米爾一邊叫罵着自己的好友,一邊從溫暖舒適的絨毛椅上起來。
正要蓄力狂噴之際,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一張被凍得有些臉紅的可愛臉蛋映入眼簾。
起牀氣頓時間煙消雲散。
他立即轉變語氣,柔柔地問道。
“天氣下雪了,先進屋子裏面去吧孩子,別在這裏着涼了。”
沒有問身份,沒有問緣由。
他彷彿是一位慈祥的父輩,立即把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絨毛衣服給披在瑪利亞身上。
至於邊上的高爾基,早就被他給遺忘在門口了。
突然被無視的高爾基心裏泛着無奈,聳了聳肩,便帶着自己買回來的喫喝進入屋內,關上門的同時也下意識地給壁爐添加幾枚炭木。
至於那位自從совет那邊來的女孩子,正不知所措,略顯緊張地看着自己地板。
弗拉基米爾並沒有在意,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他將牛奶放在瑪利亞的雙手之間。
輕輕捧起,令人安心的溫暖滿溢手心。
“孩子,你是找誰?”
瑪利亞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去說纔好。很緊張,很不知所措。
在到來之前,她就組織過無數次語言。
她有很多話題想去跟這位導師傾訴,滿腦子都是話語。
或是對現在的期待,又或是對未來的希望。
可是,當她真正見到弗拉基米爾時,卻又拘謹不安,穿着厚襪子的腳不安分地抓着地板。
那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牛奶,彷彿要在這杯牛奶內看出什麼端倪一樣。
見她如此拘謹的樣子,弗拉基米爾並不介意,他很耐心地等待着瑪利亞的迴應。
啪——
木炭燒得開裂,發出清脆的聲音。
天上的細雪無聲落下,染得屋頂一片花白。
“我……我叫瑪利亞。”聲音有點顫抖,握着牛奶的手,更緊了幾分。
如果約瑟夫和托洛茨基見到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絕對會互扯鬍子,證明是不是在發夢。
一直以來,瑪利亞所表現出來的都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
可是,當她見到這位偉大的導師之後,霎時間變得不知所措。
在她這一輩子裏面,最最最最最最尊敬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jiao員同志,一個是弗拉基米爾同志。
她曾經幻想過,如果自己能穿越回去,並且與這二人見面,那將會是她人生中最難以忘記的一幕。
現在出現了,她卻變得畏手畏腳。
溫暖的牛奶依舊在散發着餘溫,甜美的奶香隨着青煙縷縷飄散。
充盈着暖色的房間,依舊保持着安靜的氛圍。
瑪利亞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
這一擡頭,瑪利亞正好與弗拉基米爾那雙慈祥的眼神對上,就像是爺爺在鼓勵着自己孫女一樣,充滿了溫度。
瑪利亞再作一次呼吸,平穩着內心的激動,小聲說道。
“我是瑪利亞,就是……совет那邊的……負責人之一。”
話語算不得連貫,但至少把意思給說了出來。
爾後,像是做錯了事一樣,偷偷看了一眼弗拉基米爾的眼神。
只見他垂下眼簾,似是在琢磨着瑪利亞的話語,這番舉動讓她回想起托洛茨基的叮囑。
弗拉基米爾敵視皇族。
這不單是雙方身份的對立,更是因爲弗拉基米爾最敬愛的哥哥,正是死於沙皇的安保局之手。
既然自己已經說得這麼明顯,想必弗拉基米爾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份。
在很久之前,約瑟夫就跟自己坦白了。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來找自己,並且試探自己是否真的與他們有着共同革命理想。
只不過後面越做越大,如今不單有了軍隊,甚至還有了創業資本。
可就算如此,約瑟夫對弗拉基米爾依舊保持着一開始的敬意,就如同他說自己也是布黨一員,從未改變。
所以,約瑟夫也同樣將自己的身份告知給了弗拉基米爾。
這次到來拜訪,對於瑪利亞而言就是一場危險的賭博。
她無法確保弗拉基米爾的態度,她只能去相信,相信着這位導師。
可是,擔憂也隨之而來。
皇族這個身份會不會讓他有所顧慮。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便不可抑制地擴散開來。
擔憂,不安,緊張,正以潮水般的規模,衝擊着瑪利亞的神經。
房間依舊保持着沉默。
壁爐內的木炭已經燒得通紅,裏面的熱量輻射在房間四周。
“嗯,我知道了。”
安靜的空氣,突然間響起了弗拉基米爾的回答。
他重新擡起頭來,看向瑪利亞這邊。
那雙深邃的眼眸,依舊保持着一開始的慈祥。
“孩子,你做的得很棒。”
突然地一句鼓勵,讓瑪利亞愣在了原地,而她的內心,則是一陣難以抑制的激動。
“我這是分內事,沒什麼的。”瑪利亞連忙搖頭。“在我身邊是更多的同志,他們所付出的努力和功勞,都比我大得多。”
說到這裏,她略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瓜子。
“而我呢,只是像膠水一樣,把他們都聯合在一起而已。”
儘管她對‘偶像’這兩個詞有點不喜,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瑪利亞也是有自己的偶像。
在上輩子,自己的同學和家人朋友或多或少會去追星。
可每當他們問起自己喜歡什麼人時,瑪利亞都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兩位。
爾後,被他們笑稱傻子。
‘我不在乎你們的嘲笑,因爲我知道,你們能夠追星,是因爲他們的付出。’
這般反駁,瑪利亞成爲了不少人眼中的怪胎和異類。
可就算如此,瑪利亞也是如此的堅持。
所以,在聽見自己的‘偶像’如此稱讚自己,瑪利亞頓時就不好意思起來了。
那張小臉也泛着紅暈,眼睛一眨一眨。
“不,孩子,單從這一點來看,你就已經比他們要出色無數倍了。”
“啊?”瑪利亞一臉茫然。
“每一個人都有着各自的才華和能力,可是他們都會因此而有着各自的性格,這樣的性格讓他們難以團結在一起。”
“如果無法團結在一起,那麼他們的能力也就無法發揮得出來。”
“可是,如果有這麼一個人,可以將他們都團結在一起,並且都心甘情願且願意放下架子的話,那麼這個人無論能力如此,他的作用都比所有人要重要。”
他如此說着,雙手十指互相交叉,略顯瘦弱的身軀往前微微靠前。
儘管如此,他卻沒有給瑪利亞帶來任何壓迫感。
相反,那自然且溫和的笑容讓瑪利亞感到舒服。
弗拉基米爾笑道。
“所以啊,你很重要,你比他們都要重要。”
如此之高的評價,讓瑪利亞欣喜若狂。
如果只是其他人,瑪利亞只會一笑了之,但這個人是弗拉基米爾,他的話在瑪利亞心中,有着無法估量的重量。
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儘管心裏激動萬分,但瑪利亞十分清楚,一顆清醒的大腦必須無時無刻都保持下去。
輕抿了一小杯中的牛奶。
該是加了些許焦糖,奶香十分濃郁。
“不,尊敬的同志,我認爲所有人都很重要。”
這一次,她鼓起了勇氣,擡起那雙蔚藍色的眼眸,認真地看着弗拉基米爾。
“弗拉基米爾同志,在這場偉大的革命事業當中,您也是最爲重要的。”
“我會打完這場戰爭,而戰後的俄國,需要您的理論智慧去建設。”
“因爲,您有這樣的能力,我們需要您。”
這是歷史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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