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改革者,需要自身的強大
歐洲有兩大藝術之地,一個是維也納,一個正是俄國。
儘管俄國人民一直以來都出於被壓迫或者正準備被壓迫的路上,但俄國的藝術家卻十分出色。
《白嘴鴉飛來了》的作家阿列克謝·薩夫拉索夫、《松林的早晨》作家伊萬·希施金、《伏爾加河的縴夫》作家伊利亞·列賓。
還有在前一年去世的列夫托爾斯泰。
而戰鬥民族這一稱呼,是在蘇聯那個時代纔開始被表達出來。
如今的俄國,更多人願意去稱呼爲‘曾經的藝術之都’。
可即使是曾經,起藝術氛圍依舊濃厚。
眼前這座歌劇院便是如此。
紅色的地毯迎接着尼古拉二世一家人的到來。
只不過,緊跟在沙皇和皇后之間的,是阿列克謝。
昂頭挺胸的皇太子,正向着世人展現自己的未來皇姿。
與此同時,跟在後面的是兩位公主殿下。
只不過相對於前面的三人,她們二人則顯得低調許多,就連穿着也比較簡單樸素。
而三公主邊上的,則是一位年過半百,卻滿頭白髮的大臣。
這位大臣目光如炬,讓無數人都不敢與之直視。
‘俄國必須改革,也必將改革,只有如此走向改革一路,纔可以讓俄國走向偉大。’
這句話,曾經讓無數俄國青年燃起了心頭熱血,滿腔沸騰。
說出這句話的人,正是跟在三公主身邊的這位大臣斯托雷平。
可經過幾年的改革時間,斯托雷平從原來的不斷活躍到現在的默默無聞,起轉變之大,讓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真材實料。
這種變化若是外人去看,定會誤解,可身爲局內人之一的瑪利亞,對此深感無奈。
因爲此時此刻的斯托雷平,已經沒多少實權在手了。
‘皇權是決不能遭到任何威脅,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尼古拉二世高傲地述說着自己的立場。
他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的皇權與地位。
《十月宣言》是他權宜之計,爲的,僅僅是平息1905年的大規模工人運動。
杜馬會議是他的緩兵之策,爲的,也僅僅是讓各方代表落入自己的圈套,從而遭他控制。
他成功了。
尼古拉二世以自己的政治手腕,把這些帶有幻想的無產階級和資本階級都玩弄在手掌心上。
而這一切的前提,便是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對自己的信任。
相信沙皇的決議,也相信沙皇有意改革。
斯托雷平的出現更是讓沙皇的‘改革皇帝’頭銜更加深遠。
可惜,在改革如日中天的時候,尼古拉二世卻開始冷落了斯托雷平。
《十月宣言》逐漸被人所忘記,杜馬會議如今已換了幾代,裏面都是他的人。
所以,在尼古拉二世面前,要想進行改革,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望。
而這份奢望,卻依舊留在斯托雷平心上。
‘我會繼續堅持下去,就像公主殿下你一樣。’
那一日的對話,歷歷在目。
跟在斯托雷平身邊,瑪利亞拖拽着自己的公主長裙,忍不住嘆了一聲氣。
應該是察覺到瑪利亞有些失落的情緒,斯托雷平舉起自己的大手,輕輕落在瑪利亞頭頂上。
“孩子,老是嘆氣的話,你以後沒男人要的噢。”
“我不需要男人要,誰也要不了我。”
不爽地撇了一句,但她並沒有打開斯托雷平的手,只是仍由他揉着自己的腦袋。
一旁的安娜斯塔西亞看呆了。
她從未見過自己姐姐居然會有如此傲嬌的一面,實在是驚世駭俗。
不久後,他們進入了歌劇院內。
不少觀衆已經坐在了歌劇院內部,說是等待這場歌劇上演,事實上他們就是想見見這位沙皇陛下。
這不單是對沙皇的好奇,更是出於某些利益關係。
因爲這裏並不只有俄國人,還有從其他國家過來的人。
或是商人,或是代表。
但這一切都與尼古拉二世無關,他只想享受這美妙的一天而已。
當然,爲了展現出自己的親民性,他特意開放歌劇院,讓其他人都可以與自己一同觀賞歌劇。
說來也諷刺。
他要展現出自己的親民性,可是絕大部分百姓都被拒之門外,能夠進來歌劇院內部的,不是皇室貴族,便是官僚資本。
冷漠地把這裏的一切都納入眼內,瑪利亞輕輕搖了搖頭,便沒有再去理會。
爲了表現出皇族的特殊性,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二樓。
身爲名義上的改革大臣,斯托雷平也同樣與他們坐在一起。
安娜斯塔西亞緊緊挨靠在自己身邊。
軟軟的身體,就像是棉花枕頭一樣,挨靠起來確實挺舒服的。
歌劇開始了。
待紅色簾布被拉開時,瑪利亞現在才知道,臺上表現的居然是《唐·吉坷德》。
瑪利亞對此略有所知。
《唐·吉坷德》作者是米蓋爾·德·塞萬提斯·薩維德拉,是一位誕生於文藝復興在時代的西班牙人。
其內部故事也十分特別。
並不想那個時代的通常小說那樣,歌頌着騎士精神,而是一部反騎士小說。
堂·吉訶德的理想就是成爲一名行俠仗義的中世紀騎士。
他爲了自己的理想,甚至變賣掉自己的家產。
可最後,卻被現實的殘酷給撞得頭破血流,臨死之前他醒悟過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一位追逐自己理想的人。
可是,他的想法太不切實實際。
要想實現自己理想,不可能不從現實角度考慮。
而且也絕不能像堂·吉訶德那樣滿腦子都是幻想,卻沒有從實際上出發。
這,或許就是堂·吉訶德的悲哀,因爲他分不清楚現實與幻想。
可是,這對於他而言,又或許是某種幸運吧。
因爲他能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幻想當中,直到死去,雖然醒悟了,但也依舊如同小說中的騎士那般,立下三條叮囑後人的遺囑。
‘他是個蠢蛋。’曾經讀過這本小說的安娜斯塔西亞如此評價過。
但很快,她又補充道。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對啊,確實是有趣的傢伙。
回過頭看向挨靠在自己身邊的安娜斯塔西婭,瑪利亞不禁打笑問道。“你現在覺得,這堂吉訶德也是個有趣的蠢蛋嗎?”
這句話頗有點調戲自己妹妹的味道在裏面,但安娜斯塔西婭並沒有在意,她僅僅是看着下面的劇場一點點拉開,帶有一絲無奈的語氣說道。
“對,我現在還是這麼覺得。”
“爲什麼呢?”瑪利亞有些好奇。
“因爲這傢伙不懂得變通。”
“變通?”思考了一番,瑪利亞又問道:“是因爲他到死才醒悟過來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瞥了一眼瑪利亞,身爲妹妹的她一臉認真地回答道:“是因爲他不知道如何正確地實現自己的騎士夢想。”
眼眉輕輕挑起,瑪利亞對她的說法倒是有些興趣。
一直以來,歐洲各個國家的文人學者都對堂吉訶德進行過討論和評價。
他們多半是以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進行話題討論。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以‘如何在現實中實現自己理想’這一方向去進行討論思考。
該是察覺到自己姐姐那十分在意的目光,安娜斯塔西婭臉色微紅,輕咬着下脣,繼續說道。
“堂吉訶德變賣了自己的土地來購買騎士小說,他想證明自己是對的,就向別人討論書中的義理,可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爲,與書中所推廣的騎士道德精神完全不符,因爲他變賣了一切,讓他失去了對未來的掌控。”
“說白了就是沒有遠見。”
“然後,堂吉訶德在富農手上救下了一名牧童,可是他僅僅是阻止了富農的施暴,卻沒有讓牧童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在他離開後,富農對牧童的懲罰變本加厲。”
“救一時而不救一世,這樣的行爲只是在彌補自己的虛榮心,與所謂的騎士道精神更無半點關聯,當然啦,如果騎士道精神真的就這樣,那就太讓我失望了。”
畢竟小時候的安娜斯塔西婭,就很喜歡也很憧憬裏面的故事。
以前的她總是幻想着,姐姐可以騎着白馬,穿着正裝,親自來到她面前。
只不過,現在也不例外……
“最後就是堂吉訶德的實力並不算強。”
“要想成爲遊俠一般的英雄,四處行俠仗義,可是卻在戰鬥中屢屢失敗,而直到最後,他與另外一人決鬥時,因爲學藝不精而差點殞命,最後倒牀不起。”
“他這樣的行爲,就像是一個滿腔熱血,認爲自己一出手就能成功的天真孩子,就算戰敗也會大力鼓吹自己,甚至會向其他路人分享自己剛編的故事。”
“如此一來,與‘正直’這一騎士美德,又有什麼關聯呢?”
看着臺下正開始表演的歌舞劇,安娜斯塔西婭悠悠嘆道。
“所以說,我認爲他是一個蠢蛋,但同時也是一個有趣的傢伙,有些虛僞,但也有有些天真,僅此而已。”
這番話說完了,可瑪利亞也驚呆了。
這還是自己那天真可愛的妹妹嗎?怎麼思考方式會變得這麼特別了。
在文學造詣方面,四姐妹中,瑪利亞算是最差的一個了。
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會去了解,《堂吉訶德》就是她特意去了解過的一個來自於文藝復興的長篇小說。
可是,這樣的小說就算是她,也只會從‘現實與理想’這一方面去分析和評價。
唯有安娜斯塔西婭的這番書評,彷彿一針見血那樣,讓瑪利亞整個人的怔住了。
難不成自己的妹妹也被某個文學界大佬給奪舍了?
當然這只是玩笑般的想法,她寧願相信自己再一次穿越,也不會認爲妹妹被奪舍。
突然間伸出手按住安娜斯塔西婭的臉蛋。
柔柔軟軟的觸感,一下子就把安娜斯塔西婭給臉給揉捏成一團。
“妹妹,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當然。”
一臉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雖然說她不喜歡別人揉捏着自己的臉,但如果這個人是姐姐的話,她可以很享受。
“妹妹,這樣的思考方法,真的是來自你自己的想法嗎?”
“當然啦。”
儘管被捏着臉說話時有些不清楚,但安娜斯塔西婭卻還是帶着幽幽的眼神,如此回答道。
“在學醫學的過程中,我可是沒放棄過文學上的學習噢。”
“這樣,不愧是我妹妹。”
瑪利亞放下心來,一邊輕揉着她的臉蛋,一邊毫不吝嗇地對安娜斯塔西婭進行誇獎。
知識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思考方式,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安娜斯塔西婭可以改變自己的思考方法,也確實正常,只是瑪利亞自己想多了而已。
“安靜點,難道你們都忘記了身爲公主的禮儀了嗎?”
尼古拉二世略到不滿的眼神轉過身去。
他瞪向身後二人,爾後又重新看向臺上的歌劇表演。
兩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相繼無聲地笑了起來。
歌劇仍在繼續着。
音樂從原來的慢節奏,逐漸變得急促變快。
音調也一點點往上拉去,臺上的堂吉訶德正舉着一把長劍,準備與強敵交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這緊張的局面。
只不過瑪利亞對此並不感興趣,又或者說這個時代的娛樂節目,對自己而言都不是很有興趣。
見識過豐富多彩的網絡世界或者電子娛樂產品之後,在玩樂方面,確確實實的變挑剔了。
所以,在看着這本來就不太感興趣的歌劇時,爲了不讓自己臨場睡着而被發現,瑪利亞只能挪動着目光,寥寥無事地看着這裏面的人羣。
人很多,都坐滿了這間歌劇院了。
他們衣着光鮮,身份地位絕對不低。
她甚至看到一些帶着紅色帽子的人,若無意外應該是從奧斯曼帝國那邊來的吧。
儘管奧斯曼帝國與俄國關係惡劣,但人員間的來往依舊會有,所以這並不奇怪。
噔——!
音樂,驟然拉高。
在急促的小提琴拉響之下,氣氛突然間變得焦灼了。
距離他們這邊的不遠處,有一個身着侍從白色服裝的人,正一步步接近這裏。
很奇怪的人。
給予瑪利亞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
不知爲何,她覺得這人很古怪,而且很危險。
而就在臺下觀衆一陣歡呼的那一瞬間,這名侍從突然間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直勾勾地對準了瑪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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