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人在德國,慈父來信
灼熱的光芒灑落在這座充滿了悠久歷史的古老首都之上。
而在一處較爲偏僻的工業區內,一座巨大的高塔,立於河畔邊上。
太陽照落下來的光芒,將其黑影打落在地上,長長拖拽,似是要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在它的陰影之內。
一位身穿黑色衣領的年輕小夥子,手持公文包,出現在這片略顯偏僻的工業區內。
他的步伐緩慢而又沉穩。
每一步行走,頭顱雖然不動,但目光卻會時刻觀察着四周環境。
那感覺彷彿在提防着什麼。
左街道上,是那來往的市民,頹廢的工人和吆喝着手上賣報的兒童
右街道處,則是身着光鮮的貴族,華麗的馬車,還有正在享受溫暖陽光的男男女女。
尚未施工完畢的大樓,懸掛着幾條繩子。
隨着微風的吹過,繩子輕輕晃動。
他是如此地認真,那雙眼眸不曾停息過半刻,將這裏的一切都納入眼內。
這不是第一天,同時也不是最後一天。
但每一次觀察,他都能看到這座城市的不同形態。
在那表面上,是充滿了自由的世界,遵守着紀律的首都。
可是在背地裏,卻依舊是壓榨剝削的資本世界,無數工人受不到正常的工人福利制度。
在陰暗的角落處,卻存在着無數的童工和受到剝削苦難的工人。
八小時工作制,這是勞動人民最偉大的一個壯舉。
無論是英國亦或是法國,都會大力宣傳他們在對待工人時的福利。
然而,一旦深入去看就會發現,這種工人制度事實上並沒有完全性普及到國家的每一個位置上。
無數人累死在自己的崗位上。
這種事情並不只有俄國,其他國家也同樣如此。
“先生,買報紙嗎?”
臉上泛着笑容的孩子,舉起手上的報紙來到了青年身邊。
他猶豫了一會兒,爾後平淡地說道。
“一份報紙,謝謝。”
孩子很開心,將報紙遞給了眼前這位大哥哥,然後又抱着自己的報紙往其他人身邊跑去。
對於他們而言,這一天能夠把手上的報紙都出售出去,已經心滿意足了。
青年目送孩子的離開,他將報紙翻開,一邊走着,一邊看着上面的內容。
在報紙上,赫然寫着一個大大的標題。
巴爾幹又陷入危機。
巴爾幹……
一個充斥着火藥氣息的地區,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爲什麼這個一個小小的地區,會混雜着這麼多民族和宗教矛盾。
當然,他不相信上帝。
帶着報紙,青年邁出沉重的步伐,走入到眼前這間巨大的工廠。
幾名看守在外的安保人員親自爲他打開大門。
儘管他們並沒有多少知識,但他們十分清楚,眼前這人是工程師。
無論是哪一個時代,工程師都是十分重要的職業和人才。
而這座化學工廠也是如此。
但爲了確保裏面的祕密不被泄露,但凡進入廠內的核心工程師,都會經過嚴格篩選。
姓名、住所、民族、宗教信仰等等等等。
這一系列嚴格篩選事實上與這座工廠的主人毫無關係,而是與德國政府有關。
爲了對付英國的情報部門,德國政府作出了一系列措施,從而防止間諜的滲透。
青年就曾經遭受過這樣的待遇。
但是,他的背景十分乾淨,乾淨得幾乎沒有半點污跡。
他有着一個嚴苛得近乎讓人瘋狂的自律性格,也正因如此,行事嚴謹的他,加上自己本身的知識,成功被錄取成這座工廠的核心工程師職位。
擡起頭來,他看向工廠大樓,冰冷的工廠大樓如同一尊鋼鐵巨獸那般,將整個太陽都遮擋在後,立於自己面前。
哈伯化學工廠。
這是它的名稱,而這座工廠的主要負責人和核心科學家,便是弗裏茨·哈伯,一名天才般的化學猶太人。
弗裏茨·哈伯對外宣稱,他們工廠所研究的,是如何提純和量產合成氨。
但這只不過是對外宣稱而已。
在其內部,德國政府下達了一條可怕的指令。
研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而這條指令,也同樣被弗裏茨·哈伯所接受。
無他,只因爲德國政府會給他開出極大的好處和利益。
這件事並不意外,因爲不是所有科學家在擁有天才般的大腦同時,也擁有着極高的信仰道德。
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
深深吸了一口氣,青年不再多想,而是再一次邁開步伐,走入到這間冰冷的工廠裏面。
待他換上自己的白色工作服後,便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漢斯,今天怎麼這麼晚了。”
一名同事放下手上的試管,他側過身看向漢斯。
在那遙遠的東方存在着一種宗教,名爲佛教。
佛教內有一種十分特別的僧人,其名爲苦行僧。
他們會以近乎於自殘般的要求對待自己,只爲了心中那一抹信仰。
在這位同事眼中,漢斯就是這樣的人。
近乎於精密時鐘一般的嚴格自律,使得實驗室內的所有科學人員都一致認爲,漢斯就是一名苦行僧。
但這樣的古怪性格並不會引起太大關注。
畢竟,聰明的人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或是嗜酒,又或是喜歡打架。
例如最著名的《福爾摩斯》主角,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性格古怪,幾乎沒有任何人緣,可他的腦子卻十分厲害,不單精通化學、心理學,就連打拳也十分出色。
所以漢斯的古怪行爲並不會引起太大關注,僅僅是成爲同事之間的一些調侃而已。
但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一直嚴於律己的漢斯,今天卻遲到了。
這不禁讓人懷疑,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嘿漢斯,你今天睡過頭了?”
同事用手肘拱了拱漢斯,笑嘿嘿地說道:“是不是昨晚安耐不住寂寞,然後去嘗腥了?”
漢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昨晚看書看過頭了。”
“呦吼!什麼書?”
“慈父的家書。”
“哈哈哈哈,看來你老爸很兇啊,要不然你這機械時鐘怎麼會遲到呢?”
“……”
漢斯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繼續着自己的工作。研究所內的工作枯燥乏味,卻又十分有意義。
因爲,你的千百份研究裏面,可能會出現一項足以影響國家乃至於世界的發明。
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很多科學家都爲之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時間,埋頭在這枯燥乏味的研究所裏面。
所以在很多人都羨慕科學家那一瞬間的榮譽時,卻不知道他們在此之後所付出的時間精力。
身邊的同事對漢斯的冷漠並不意外。
他自認爲自己十分了解漢斯,又或者說,整個實驗室內的所有人他都十分清楚。
這是他的職責,同時也是他的最核心任務。
‘萊恩,你的主要任務是監視所有研究科學人員,包括弗裏茨哈伯。’
這項任務直接就落在他的手上。
儘管在這座研究所裏面,他就是名義上的科學家和研究員,但暗地裏,他就是一名監視者。
來自德國政府的監視者。
這樣的監視者並不在小數,自從英國政府組建了一個情報間諜部門之後,德國政府爲了防止自己的內部核心資料被泄露,也以此爲政策進行對應。
萊恩只是衆多觀察者中的一員,而且就這間哈伯工廠和實驗室內,就他所知道的監視者只有五人。
反觀軍工廠和一些十分重要的核心重工企業如克虜伯,其內部的監視者,高達四五十人。
畢竟人數有限,他們所需要做的,是根據輕重進行人員分配。
而眼前這位沉默寡言的研究人員,也同樣被他納入需要調查的人選當中。
1880年,出生在萊茵省的市中心醫院,父親是***的副部長,如今已經退休,母親是市中心醫院的護士。
家庭很好,家庭教育也十分出色,而且漢斯從出生到現在,其性格跟現在一模一樣,沉默寡言且又是一個紀律性極高的人。
根據調查可知,這一切都來源於他的父親。
生活在俾斯麥時期的父親,其性格嚴謹苛刻,有這樣的父親在,萊恩可以理解爲什麼漢斯的性格會如此機械性。
這樣的人確實是被納入需要調查的人員範圍之內。
並不是懷疑他與國外間諜有所聯繫,僅僅是因爲他太過於優秀。
優秀得需要提防他國分子進行拉攏。
只不過,今天的遲到確實引起了他的奇怪。
表面上依舊是那樣的輕鬆隨意,可隱藏在厚重鏡片後面的眼睛,卻經常性看向漢斯這邊。
心中的疑惑更甚幾分,莫非漢斯在隱瞞了什麼?
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所需要隱瞞的東西,漢斯也不例外。
但就是因爲這種東西,他才需要去了解。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上的反光將他的眼神給隱藏在後。
爾後,依舊保持着那隨意友好的‘性格’,與一些其他研究人員進行打諢說笑。
這日子,就跟平常一樣。
枯燥且乏味。
不知道是不是德國政府下達了什麼指令,他們的老闆兼科學技術總管弗裏茨·哈伯給了他們一項任務指標。
又或者說是一個研究任務,合成一種易於揮發的有機物。
他們不知道這項任務的目的用途是什麼地方,但對他們而言,這並不重要。
既然任務下來了,身爲研究人員的他們就應該進行下去。
只不過哈伯實驗室的當前主要任務是氨氣合成和工業量產這兩個方向。
萊恩和漢斯都是這項任務的研究人員。
只不過,易於揮發的有機物研發突然間空降下來,落在了漢斯肩上,這使得漢斯不得不從氨的任務中抽身出來。
這項工作並沒有時間要求,因爲留給漢斯的自由活動空間很大。
有些時候他甚至還要被臨時調回來,對氨工作的協助。
雖然自己是監視者,但該去做的事情還是得去做。
要不然,他這樣的人很容易遭到其他研究人員的懷疑。
而且他本身也是屬於研究人員的一名,只不過在真正的知識水平上與他們並不相配罷了。
“好了,我也要去工作了。”萊恩又一次下意識地瞥了漢斯一眼。
只見他正認真地觀察着試管基中的情況,然後又用滴管小心翼翼的對試管中的液體進行添加。
看那樣子十分正常,絲毫沒有任何奇怪的現象。
莫非,是自己多疑了?
萊恩微微皺着眉頭,他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是多疑了。
在整座研究所裏面,背景身份或者思想觀念都會有這或多或少值得留意卻關注的人物。
唯獨漢斯,他全身上下乾淨得完全不像話。
沒有老婆、沒有女朋友,沒有情人,更沒有過任何值得詬病的私生活。
要知道就算是家喻戶曉的貝多芬,他的私生活也同樣不大行,相傳他的失聰就是因爲梅毒原因。
當然,這份傳言並沒有得到證實,唯有私生活這件事確實比較曖昧。
反觀漢斯這個人,私生活爲零,回到自己住所後不是看書就是看書。
第一次對漢斯進行調查的時候,萊恩甚至懷疑,現在的他可能還是一個處男。
三十多歲的處男,這可是十分罕見的生物啊。
如此奇葩且乾淨的人。給他有一陣就像是剛從漂白劑中走出來一樣。
但也正因爲這份過於乾淨的感覺,讓萊恩的心中有一種微妙的念頭。
或許,今晚該去他的住所去看看。
帶着這樣的想法,萊恩暫時撤去對漢斯的觀察,而是繼續去幹落在自己身上的任務。
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漢斯停下手上的點滴行爲。
目光挪動半分,冰冷的餘光似是看向桌案邊上的一個化學皿。
當時,餘光所觸之物,正是萊恩的身影。
‘咯噔咯噔’的步伐聲,正一步步遠離。
開門,走出,關門。
聲音沉穩正常,卻給漢斯帶來了一絲壓力。
他一直維持着自己的動作。
掛鐘擺走了五分鐘,他依舊沒有半點動作。
直到真的沒聽到半點響聲時,他這才放下手上的試管,輕輕擡起自己的頭。
然後。
一雙冰冷的目光出現在自己面前。
萊恩並沒有離開,而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他的對面。
“漢斯啊。”
他直視着漢斯雙眼,嘴角揚起了一抹詭異的角度。
“我能去你家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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