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契卡在德國的那點事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耳邊沒有了任何聲音,完全佔據自己眼簾的,是那張帶着笑容的臉。
萊恩就這樣凝視着自己,友好的笑容彷彿與這冰冷的實驗室融爲一體。
他爲什麼還在這裏。
咔嚓—咔嚓—咔嚓—
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正一點點地擺動着自己的秒針。
實驗室內,一支懸空半空的器皿,飄起了些許青煙。
一瓶斜掛在旁邊的試管,在受着酒精燈上的火焰,沸騰着試管內的不明化學液體。
“漢斯,你流汗了嗎?”
他的話,又一次響起。
平滑的語調,在這張笑容面前,顯得格外的冰冷。
“……天氣熱而已。”
以尋常的語氣給予了迴應,漢斯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爾後低下頭顱,重新給自己手上實驗進行反應。
就這樣站在桌對面的萊恩卻不以爲然,而是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說道。
“漢斯,你還沒有回到我的話,你能去你家看看嗎?”
“不能。”
頭也沒有擡起,漢斯直接拒絕掉。
沒有一絲絲猶豫。
“啊呀,爲什麼呀。”
“我們之間不熟悉。”
“你不熟悉我,但我熟悉你啊,大家都是同事,沒什麼關係的。”
“我不喜歡男人。”瞥了對方一眼,漢斯又一次埋入工作當中。
看着漢斯的後腦勺,原本還保持着的笑容,緩緩沉了下去。
他始終覺得這漢斯背後有什麼事情,是他還沒有挖掘出來的。
眼見漢斯已經沒打算應和自己後,萊恩聳了聳肩膀,重新打開實驗室的門,走了出去。
這一次他是真的離開了。
漢斯的眼睛餘光一直跟隨着對方的腳步,直到在門口的轉角處消失,才緩緩收了回來。
再三確認對方離開後,漢斯才重新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將這扇門給緩緩關上。
萊恩是他們部門的一員,同時也是一位十分出色且性格友好,平易近人的同事。
這一點,無論是弗裏茨哈伯亦或是其他科研同事都是如此認爲。
唯有漢斯清楚,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和他的真實目的。
‘小心點,漢斯。’
一直負責對接他的女契卡同志,曾如此說道。
‘在你身邊,存在着很多德皇的人。’
她的話,讓漢斯凝重了神色。
‘但你可以放心,他們只是防止機密被竊取而已,而且他們所防備的人不是我們,而是英國人。’
她的話讓漢斯鬆了一口氣,但也同時讓他警惕了起來。
如果德皇真的派了特殊人員對他們進行監視,那麼他的任務將很難實現。
因爲在他肩上,正壓着一個十分重要的核心任務。
‘滲透哈伯化學公司,對其‘合成氨與氨量產’的方法,拿到手上。’
漢斯不明白爲什麼組織會派遣出這麼一個任務過來,但對於他而言,既然有了任務,就應當全力以赴地執行下去。
因爲這不單是父親的期待,更是身爲馬克思主義者的他的職責。
只不過,就在今天的凌晨四點,負責給他進行對接的契卡同志帶來了一封信。
這封信經過加密,要想看懂裏面所要表達的內容,則需要經過三次密碼破譯纔可以讀取。
很麻煩,也很浪費時間。
他之所以遲到了,並不是因爲睡過頭,而是因爲破解這份信的內容時,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並且在破譯之後進行復讀與理解。
而且因爲要進行破譯,自然是要耗費不少紙張,知道里面的內容後又得進行現場整理。
如此麻煩的工作使得他今天的上班遲到了半個小時。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已經將所有證據都銷燬得一乾二淨。
而組織傳達給他的任務,也已經清楚地知道並瞭解了。
‘根據實際情況,對‘合成氨與工業生產’進行資料獲取。’
這是一項十分困難的任務,如果是尋常人,別說獲取了,恐怕連對什麼是‘氨’都不一定知道。
因爲在普通人的思維概念裏面,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化學反應,更不可能知道元素之間的不同功能。
只不過,就算是漢斯也不一定可以完成得了。
就在上兩週,漢斯從弗裏茨哈伯那裏知道了一件事情,他們已經成功合成氨氣。
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漢斯並沒有立即給察裏津總部那邊進行回報,而是再去進行了解。
這是爲了避免錯誤信息的傳達出現。
儘管麻煩,卻十分有效。
而經過深入瞭解,並且以‘實驗室科研員工’的身份去請教弗裏茨哈伯後,他更是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弗裏茨哈伯確實是成功研究出如何提煉氮,並且合成氨氣。
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是通過礦石進行提煉,而是提煉空氣中的氮元素。
總所周知,人體所呼吸的空氣其內部含量,最多的就是氮。
然而要將空氣中的氮給分離出來,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事實上,在1795年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嘗試在常壓的情況下,進行氨氣合成,失敗後又從五十個大氣壓下進行實驗,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直到十九世紀下半葉,物理和化學得到了巨大進步之後,科學家才發現氮、氫合成氨的反應是可逆的。
而這個可逆,則需要增加壓力,將反應推向生成氨的方向。
只不過這項實驗任務十分困難,甚至會帶來生命危險。
法國化學家勒夏特列就是第一個嘗試以高壓的方式進行合成氨的實驗。
因爲實驗中混雜了氧氣,導致這項實驗失敗,並且還炸了自己的實驗室。
由於危險性極高,導致很多科學家都望而止步。
弗裏茨哈伯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接手了這項任務。
事實上,在實驗室內,他就已經成功通過高壓的方式合成了氨氣。
只可惜轉化率太低,只有百分之八,與德皇所要求的大規模量產標準差得實在是太多。
雖說如此,但他的成功也同樣吸引了不少科學家的關注。
自然也吸引了那時候的瑪利亞關注。
瑪利亞所下達的指令就是對哈伯化工廠進行滲透。
而如今,哈伯工業又一次對合成氨的工業步驟進行了優化。至於是如何優化,又是如何改善,這一切都被隱藏了起來,就算是他這樣的高級研究人員也無法知道里面的詳細內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這份資料都被保護在哈伯的個人實驗室裏面。
只要可以親自進入到實驗室裏面,他就能知道弗裏茨哈伯究竟是什麼方法對合成氨進行優化。
整理好所有工作,並且在敷衍了自己手頭上的工作之後,漢斯面不改色地踏準時間離開了實驗室。
可是當他路過萊恩本應待着的實驗室時,他突然間發現,萊恩不見了,只有幾名研究科學家仍在認真工作。
他是哪裏去?
不知爲何,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猶豫片刻後便推開實驗室的門。
實驗室內的幾名科學人員聽到聲音,紛紛側身看向門口方向,只見已經換下研究白衣袍的漢斯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些研究人員眼中皆露出詫異的神色。
漢斯的孤僻已經是整座工廠員工都清楚的事情。
如果不是主動找他搭話,又或者他需要有人協助自己進行實驗,他就會如同空氣一般,對四周事物不問不顧。
可今天卻破天荒了來到他們的實驗室,並且向他們詢問了萊恩部長去了哪裏。
對於萊恩,無論是他們實驗室亦或是其他實驗室部門都十分喜歡。
最大原因就是因爲他那平易近人的性格,很受人喜歡。
所以在漢斯問出這個問題時,這幾名研究人員雖有好奇,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的疑問。
“萊恩部長說,他身體有些不舒服,申請了一個下午假期。”
身體不舒服?
漢斯的心頓時間被提了上來。
他可不認爲萊恩有什麼身體不適的問題,最大可能性是對方有什麼目的而離開了。
要知道,萊恩暗地裏的另外一個身份,就是德皇監視者。
凝着神色,漢斯點頭回應後便離開了實驗室。
走落在走廊上的步伐越來越快,他無法確定萊恩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隻笑面虎永遠將自己最深處的利爪隱藏起來。
如果是其他時候,漢斯定不會有態度懷疑,但今天自己的遲到,恐怕會引起對方有什麼猜忌和想法。
他確實是燒燬了所有破譯時的草稿,但那封信還留在房間裏面。
更重要的是,與自己對接的契卡女同志,今天會到來。
這是一個極具危險的信號,他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來到了自己的住所。
擺在漢斯面前的,只有趕緊回去這一條道路。
至於逃跑?在任務還未完成之前,絕不能逃跑。
……………………
滴答……滴答……滴答……
窗戶外,正一滴滴地落着水珠子。
通過自己那高超的開鎖技術,萊恩成功進入了自己同事且又是屬於自己監視對象的漢斯住所裏面。
五十平方米的住所,不是很大,但一個人住的話卓卓有餘。
他那雙冰冷的目光掃過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
簡潔、乾淨,房間內沒有多餘的傢俱,反而堆滿了各種化學器皿儀器。
乍眼一看,就像是一間五十平方米的實驗室一樣。
如果不是已經知道這是漢斯住所,恐怕他也會錯認爲,自己來到了一間私人實驗室。
但是將這房間說成私人實驗室也並不爲過,其內部的化學儀器不單多,而且樣品齊全。
有些地方還在進行着化學反應,這實在是太過於大膽,讓萊恩不禁冷汗直冒。
就連哈伯化學廠如此專業的地方,都會嚴格要求,一旦沒有人員看管就必須停下所有反應實驗。
因爲化學反應往往都會伴隨着高溫或者爆炸。
幸虧這化學反應並不強烈,也沒有太明顯的顏色……氣體出現,否則的話,萊恩還真要離開這間住所‘實驗室’。
重新給自己的鞋子套上一層厚布,戴上手套,然後便小心翼翼地在這房間內進行審查。
每一次檢查過後,都會將其物品重新還原,絕不會讓人看到半點蛛絲馬跡。
很快,他找到了一封嶄新的書信。
書信內有三張,每一張都寫滿了字,彷彿都要整張紙都堆滿了一樣。
萊恩十分清楚,這種信件往往都會隱藏着什麼特殊信息。
前提是對方的身份是間諜之類的特殊人物。
但留給萊恩的時間不多,而且他總不可能把這份信給直接帶走吧。
無奈之下,他只能通過短暫的時間快速閱讀信上的內容。
再三確認之後,他發現這就是一封十分普通的家書。
完完全全就是一位老父親對自己兒子的思念和各種嘮叨話語。
但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封信的德語不是很順暢,有些地方甚至像是可以寫在上面,與上面的內容完全對不上標準。
奇怪的家書。
雖說心中感到怪異,但並沒有過多懷疑。
漢斯本身就是一個奇怪的人,身爲他的父親,奇怪一點也並不意外。
除了這封來家書之外,他並沒有找到任何值得懷疑的東西。
或許,真的只是自己太過於多疑而已。
正準備離開時,突然間,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萊恩神色一愣,立即提高了警惕。
雖然說漢斯所住的地方是一般平民的住宅區,但事實上這片住宅區並沒有多少人居住,因爲這裏的房價很貴。
他對實驗室內的大部分員工都進行過調查,對他們的生活習慣,甚至連鄰居習慣都一清二楚。
而這份清楚讓他了解到了一件事,漢斯並沒有鄰居。
沒有鄰居,爲什麼會有腳步聲。
或許是路過而已,有或許真的與漢斯有關,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想躲藏起來,因爲從法律上看,他就是一位非法入侵他人民宅的入侵者。
趕緊躲起來!
正欲行動,他卻驚訝的發現,漢斯這裏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給他藏匿。
這裏的傢俱少得可憐,就連牀也沒有可以隱藏的下方空間。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情急之下,他立即進入躲藏到衣櫃裏面。
若有選擇他絕對不會進入這麼明顯的地方里面,對方一旦想找衣服,他就暴露了。
很快,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緊接着便是那陌生的女性聲音。
“漢斯先生,您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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