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最糟糕的一天,薩拉熱窩
金碧輝煌的皇族大殿,標誌着哈布斯堡洛林皇朝的輝煌事蹟。
相傳,在神聖羅馬帝國時期,哈布斯堡洛林血脈就已經誕生,他們甚至還參加過第三次十字軍東征。
這是一個光榮的事蹟,儘管他們將其戰爭視作爲‘以上帝之名’。
巨大的鐘塔聳立於皇宮大殿身側,居高臨下,俯視着奧地利這塊土地。
隨着時針的落下,一聲巨大鐘鳴轟然敲響。
停息在宮殿尖塔之上的白鴿被驚飛而起。
一支支皇室樂隊行走在鐘塔之下。
隸屬於奧匈帝國的國歌旋律,徘徊在大街小巷。
這是帝國的象徵,同時也是他們的驕傲。
立足於皇宮樓上的弗朗茨·約瑟夫一世正俯視着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深邃的目光彷彿要將全國人民都納入眼簾。
他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屬於自己。
只可惜,年輕時的雄心壯志早已熄滅。
暮年,成爲了所有人所無法逃避的詛咒。
“朕不止一次幻想過,如若能回到年輕,那該是多好的一番景象。”
如何的好?
征服和野心。
大部分男人都擁有着屬於自己的野心。
或許是一家門店,或許是一塊農田,又或許僅僅是一門科目。
而他也同樣留存着屬於自己的野心。
他要讓奧匈帝國立足於世界之巔。
爲了此事,他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背叛了俄國,迫使尼古拉一世從多瑙河沿岸撤軍。
隨後又與撒丁王國宣戰,與普魯士合作參加丹麥戰爭。
這都是自己的戰績。
但是,好戰之人必有後患。
代價也隨之而來。
他的表妹同時也是自己的妻子茜茜公主,在日內瓦湖畔遭到了一位意大利無政府主義者刺殺。
而他的兒子魯道夫也同樣是一個多情種子,竟然與自己的情人殉情而死。
如今,只剩下弗朗茨斐迪南。
雖說這孩子也同樣跟魯道夫一樣多情,但至少沒有他那般衝動。
唯一讓他感到不滿的是,斐迪南所迎娶的,居然是一名侍女。
‘那是我們皇室的恥辱。’
在得知此事之後,弗蘭茨曾如此吼道。
皇族血統絕不能被他人血液所污染,即使是俄國和德國,也同樣爲了保證血脈的純度,多半以近親結婚爲主。
自己與表妹茜茜公主結婚,其原因也是如此。
但是,他居然娶了一位侍女,而且還是比斐迪南自己年長些許的女人。
難不成自己的後代都是這些奇葩嗎?
一個殉情自殺,一個爲了浪漫不顧家族血統。
難道他們就不能學學隔壁家俄國羅曼諾夫的孩子嗎?
馳騁於沙場,奮勇殺敵,取下赫赫戰功。
一想到這裏,弗蘭茨不禁嘆了口氣。
但內心深處,卻也同樣回想起自己曾經參與過的戰爭。
雄姿英發的樣子,讓他爲之着迷。
現在呢?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強壯,取而代之的則是蒼老的痕跡。
弗蘭茨開始羨慕起尼古拉二世那年輕人,同時也羨慕起如今的戰場年輕新秀。
重新擡起頭來,他凝望着帝國景象,呈現在他眼前的,一種灰白的顏色。
帝國樂曲仍在奏響,一支支軍隊以陣列的方式,在弗蘭茨面前走過。
他檢閱着自己的士兵,他們是如此的年輕氣盛,如此的堅韌不拔。
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彷彿要敲碎大地,震懾蒼穹。
這是軍人的肅殺,同時也是男人的氣勢。
心中那顆早已老去的雄心,不知爲何又一次燃起了活力。
他再一次幻想出自己年輕時的樣貌。
腰間配着寶劍,戰馬上,他凝望着遠方的戰場。
那是鋼鐵與鮮血的混合交響曲,他爲此而感到無盡的渴望。
閱兵仍在繼續,立於高處的弗蘭茨,死死地緊握着欄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再一次馳騁沙場。
就如同那小女孩一樣,在戰場上取得屬於自己的榮譽。
咚——
鐘聲再一次敲響。
奧地利的天空,被白雪染得一片灰暗。
奧匈帝國的皇帝弗蘭茨·約瑟夫,抓緊欄杆。
巴爾幹新秀所帶來的刺激和震撼,讓老皇帝想再一次感受到火焰與鮮血的味道。
他已經老了,沒多少年的壽命。
如若真要步入死亡,那就應當讓最後的灰燼,再一次燃起。
弗蘭茨·約瑟夫,渴望戰爭。
——————
1914年。
這一年,是最壓抑的一年。
整個歐洲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自從冬季結束之後,各個世界的新聞媒體都開始靜默。
他們不再登報鄰國的新聞,也不再登報敵對國的醜聞。
相反,他們更傾向於一些無關重要的新聞信息。
例如哪個地方又有工人運動,哪個地方出現了街頭暴力事件。
威廉皇子與克虜伯千金的花邊新聞成爲了德國人津津樂道的飯後雜談。
法國和英國的隔空對罵又一次展開。
俄國那邊也同樣出現了各種無關重要的新聞信息,他們在討論四位公主裏面,究竟誰纔是最優秀最出色。
當然,第三公主的支持者最多。
就連火氣最旺盛巴爾幹地區,在這一時刻,也同樣陷入了安靜的氛圍當中。
第二次巴爾幹戰爭已經結束了很久,其最終結果以保加利亞失敗告終。
也正因如此,保加利亞和塞爾維亞一直爭吵,從未結束。
直到保加利亞逐漸往德國那邊靠攏,俄國外交也開始加入其中。
只不過,現在的外交聲音停息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
就彷彿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
神經畢竟大條的人,只會認爲這個世界有迴歸平靜。
他們不再需要擔驚受怕。
當然,也有一些人認爲,他們需要一場戰爭來解決掉當前的所有問題。
而比較敏銳的人,則開始緊張起來。
英國海軍大臣丘吉爾認爲,這是大戰的前夕,應該做好應急準備。
已經轉任爲法國總統的雷蒙·普恩加萊也暗中督促國內的將軍們,加緊練兵。
德國那邊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靜,沒有消息,也沒有動作。
遠在東歐的俄國,也同樣如此,在外人來看俄國正在加緊對自己國家內部的建設,無數物質通過鐵路運輸快速傳輸。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平靜。
平靜得讓人心裏發毛。
然後,在6月28日的塞爾維亞國恥日中,斐迪南大公來了。他牽着自己妻子的手,來到了這片土地。
只不過,這次到來的主角卻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
奧匈帝國的老皇帝弗蘭茨。
斐迪南大公很不理解,爲什麼年邁的他,會出現在這裏。
自從年初的奧地利閱兵之後,弗蘭茨彷彿打了雞血一樣,對很多事情都十分上心。
要知道,現在弗蘭茨在管理國家方面越來越力不從心。
宮廷內部,甚至有人認爲,這位老皇帝不久之後就會駕崩。
斐迪南確實跟他有過矛盾衝突,無論是對待其他民族的管理方面,亦或是自己的感情問題,他都從未有過退讓。
然而,皇族內只剩下他有資格繼承皇位。
所以即使自己再怎麼跟弗蘭茨有衝突,斐迪南還是成爲奧匈皇儲。
自從自己成爲皇儲之後,大部分內政和外政的問題,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儘管弗蘭茨有時候會出手干預,但也不會干預太過。
可是這一次,他卻站了出來。
不單要跟自己一同巡查國內的各個城市,更是要進行國家演講。
這是他從未見到過的事情。
雖說如此,斐迪南也沒有刻意去阻止。
很簡單,他很開心看到自己所尊敬的老皇帝能夠重新燃起鬥志,也很樂意看到他走出自己的寢室,到國內各個地方看看。
只有親眼去看,親身去接觸,他纔可以瞭解到奧匈國內的各種民族矛盾。
所以,在跟隨弗蘭茨時,他都會刻意走在後面,儘可能讓老皇帝享受百姓的矚目。
他們走了很多地方,奧地利、維也納、布達佩斯。
到了今天,他們所要巡查的城市輪到了薩拉熱窩。
可是剛踏入這片土地
一股冰寒刺骨的感覺,從內心深處噴發而出。
他想起了俄國公主給他的叮囑。
事實上,在他回國之後,確實沒有四處亂跑,反而像個乖巧的孩子一樣,留在了皇宮裏面。
可是身爲皇儲的他,不可能什麼地方都不去。
更何況,奧匈皇帝親自巡視城邦,身爲皇儲的他就更不可能離開半步。
這一次也同樣如此。
挽着自己妻子的手,斐迪南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
可是,這裏給他的感覺並沒有前幾座城市那般熱情,相反他感到了一股冰冷。
就如同寒芒那般,使得斐迪南脊背發涼。
“護衛隊長,請幫忙加緊護衛隊伍。”
心有不安的斐迪南對隨同而來的隊長如此吩咐道。
他的叮囑讓整個隊伍的安保措施更加嚴密。
斐迪南可不願意老皇帝出現什麼意外。
即使他不喜歡老皇帝,但他最尊敬的人,也正是老皇帝。
正因爲這份尊敬,斐迪南除去自己的感情和對待國內民族問題上從不退讓之外,其他事情都會盡可能跟着弗裏茨走。
很快,好幾輛敞篷車出現在他們面前。
斐迪南只覺得自己的眼角猛跳不止,他連忙環顧四周,卻驚訝街道上圍觀羣衆,都是以冷漠的眼神凝視這他們。
那感覺,就像是看着死人一樣。
不對勁,很特麼的不對勁。
斐迪南連忙走上前去,攔在了弗蘭茨面前。
“陛下,此程巡視就暫時作罷吧,剛來到這裏,應該休息一下才對。”
弗裏茨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教朕做事?”
斐迪南連忙地下自己的頭顱。
他很清楚老皇帝的性格,若是真的得罪了,即使身爲皇儲的自己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但他與安娜的事情可能會出現問題。
畢竟,經過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和爭取,弗蘭茨才勉強認可安娜是自己的妻子。
如果再一次鬧僵關係,恐怕又要驅逐自己的妻子離開。
眼看弗蘭茨將要發怒的眼神,斐迪南最終還是讓開了道路。
眼睜睜看着老皇帝坐上這輛敞篷車,斐迪南只能在安保工作上面加大力度,甚至讓士兵們陪同着車隊,儘可能隔絕羣衆的靠近。
該是這種做法起到了效果,這一路上確實沒遇到什麼阻礙。
負責承載着斐迪南兩夫婦的車就在後排,坐在最前列的,是老皇帝弗蘭茨。
車隊一路行走,他的目光凝視着不斷往後退去的人羣,藏匿在口袋裏的手,正死死地捏着槍身。
一旦遭遇到突發事件,斐迪南會第一時間拔出手槍。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因爲在這段路程裏面,他已經發現整座城市的人民,都以一種像是看着死人的目光,盯着他們。
滲人至極。
斐迪南恨不得立即調轉車頭,趕緊回去。
他越來越覺得,到來薩拉熱窩是最糟糕的選擇。
但慶幸的是,負責給他們提供護衛的衛兵十分稱職,他們跟着車隊跑了整整一大條街,並將市民隔絕在外。
很快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草坪,草坪上搭建了簡易的演講臺。
在來到這裏之後,弗蘭茨便在隨從的引領下走上演講臺。
他的目光落在了臺下的所有人身上。
應該是覺得負責聽講的民衆被衛兵給攔在外面,導致他的演講不能被他人聽見。
於是乎,老皇帝做出了一件決定。
放任羣衆進來,聽聽自己的講話。
這一決定遭到了斐迪南的勸阻,可惜弗蘭茨卻用眼神把他給瞪了回去。
隨着護衛力量的減弱,大部分羣衆都涌入進來,在距離皇帝不到五米的距離進行聽講。
弗裏茨所能演講的內容並不多,主要是渲染奧匈帝國的神聖與身爲皇帝的專制合法性。
但更多的,是在標明自己的皇帝權威。
這一點從第一座城市再到現在,從未改變。
他彷彿想點燃人民的鬥志,演講起來十分激昂。
可惜,弗裏茨卻選錯了對象,因爲在他面前的人,自始至終都不認爲自己是奧匈帝國的國民,他們認爲自己是塞爾維亞國民。
到頭來,弗裏茨感動的人只有自己。
演講持續了半個小時。
斐迪南忍不住感嘆一聲,老皇帝在精力上,確實很充沛。
眼見演講逐漸進入尾聲,而臺下的百姓除了有些冷漠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或許只是自己敏感而已?
正欲讓衛兵去準備離開工作時,突然一枚黑色的東西從地下人羣中丟了出去。
十分精準地落在了弗蘭茨腳下。
斐迪南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麼玩意,那是一枚手雷。
他立即撲了過去,只想立即保護的老皇帝。
緊接着……
手雷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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