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不打仗了,一起開擺
秋季攻勢打了很久,無論是德國亦或是俄國,都損失巨大。
大貝莎發揮出來的威力足以讓任何一座堡壘要塞顫抖,比利時人的列日要塞就是一個例子。
但俄軍不是比利時人。
以血肉之軀鑄造而成的城牆,讓德軍寸步難行。
況且,爲了照顧被摁着打的奧軍,他們還得經常分兵去救援。
如此一來,德軍的兵力逐漸不足。
本就捉急的兵力,在俄軍的幾次反擊之下,就更加緊缺。
看着從各個戰區傳來的傷亡報告後,魯登道夫癱軟在椅子上。
就以現在的兵力,別說攻下佈列斯特,恐怕連防住俄軍接下來的反擊攻勢都很困難。
魯登道夫已經心生退意,他連夜乘坐列車回到華沙。
當他與興登堡見面後,便立即道出自己的想法。
“這場仗已經打不過了,天氣逐漸轉冷,後勤也開始跟不上。”
“再繼續打下去,到頭來喫虧的只會是我們。”
興登堡捏着下巴,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如果只是攻陷佈列斯特,那對於他們而言並非不可完成。
然而,要在奧軍完全潰敗之前攻陷佈列斯特,以當前戰況來看,已經成爲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原本的戰略意圖是攻下佈列斯特,與奧軍圍剿俄軍的西南方面軍,從而打破俄軍反擊攻勢,重新佔領被俄軍奪回的土地。
但這個戰略意圖已經破產了。
興登堡需要重新制定計劃。
他思考了幾分鐘後,暫時留下魯登道夫,自己則連夜驅車往柏林而去。
回到柏林之後已經是天亮了。
在見到威廉二世時,這位德國皇帝正在自己的後花園裏玩着劈木頭。
前線打生打死,大後方的皇帝卻在這裏悠閒,着實是讓興登堡心裏發寒。
如若先帝(一世)看到,會做何感想。
是失望,亦或是憤怒?
不知道……興登堡想不出來。
但是,他的內心充滿了說不出口的憋屈。
這場戰爭打得太難了。
“陛下。”低着頭,
突然被打擾了生活的威廉二世,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但畢竟對方是東線總司令,此番匆匆忙忙到來,想必是有什麼重要大事需要彙報。
無奈之下,威廉二世只能暫時放下手上的東西,一臉不耐煩地問道。
“東線,又有什麼事了嗎?”
興登堡立即走向前去,向威廉二世彙報東線戰況。
威廉二世臉色微變,很顯然對東線戰況並不滿意。
“這一切的責任,與法金漢參謀脫不了關係,他應該爲此而承擔主要責任。”
“就像是毛奇先生那樣,引咎辭職。”
突然間,興登堡把話鋒轉移到法金漢身上,二人之間的空氣驟然間降下了幾個度數。
興登堡展開了對法金漢的冷酷批判。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法金漢的投訴與斥責。
一開始,興登堡還會用比較委婉的方式去控告法金漢的各種行爲。
可隨着法金漢的各種剋扣與不合作,無論是興登堡亦或是魯登道夫,都對他充滿了厭惡。
所以,這一次興登堡沒再像之前那樣委婉,而是以強烈的態度表明,東線之所以出現如此戰況,主要責任是法金漢。
如果不是法金漢的調控出現問題,東線戰場早就已經穩定下來。
這番嚴厲言辭,讓威廉二世頗感刺耳。
但興登堡並不介意,他繼續以罕見的強烈態度,繼續投訴着法金漢。
他認爲,西線戰場的士兵已經被英法聯軍給拖住了,進退不得。
而且無論是凡爾登亦或是索姆河,都是在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之下,卻沒有取得任何成效。
這是戰爭歷史上少有的情況。
反觀東線戰場,自己的兵力只有不到六十餘萬,不單拖住了百萬俄軍,還同時完成了擊退英國遠征軍與支援奧軍這兩個壯舉。
若非兵力不足,東線戰場恐怕已經成爲了皇帝的後花園。
總而言之,歸根到底,一切過錯都是因爲法金漢的武斷所導致。
如果按照興登堡所定下的東線戰略,恐怕他們也不會陷入凡爾登這樣的泥潭裏面。
興登堡的話越說越激動,甚至還使用最文明優雅的詞彙去辱罵法金漢。
這讓威廉二世臉色極其難看,因爲把法金漢提拔上去的人正是自己。
若非興登堡在東線的影響力過大,恐怕威廉二世已經把他給撤職了。
強忍怒氣,威廉二世讓興登堡先回去,並表示自己會處理好法金漢的問題。
看着威廉二世那陰鬱的眼神,興登堡沉吟片刻,爾後便轉過身去,默默地離開了宮廷後院。
只不過在離開之前,興登堡故意找上另外一個人。
一個足以影響德皇威廉,甚至威脅到法金漢地位的重要人物。
如今的德意志帝國首相,特奧巴登·馮·貝特曼。
在道出自己此番來意之後,貝特曼沉默了許久。
德軍內部的高層鬥爭,他並非毫無瞭解。
在小毛奇還在參謀長這個位置上時,法金漢就與他鬥了很久。
直到馬恩河戰役的結束,法金漢以‘參謀長必須承擔主要責任’爲理由,使得小毛奇被迫辭職。
但貝特曼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
在面對如此龐大的歐洲戰爭,以如此內鬥的方式不斷消耗帝國精力,實在是喫虧得很。
然而貝特曼也同樣對法金漢頗爲不滿。
他的戰略部署讓西線陷入了可怕的僵局,而且法金漢的剛愎自用,更讓貝特曼感到厭惡。
目中無人的他,就連自己也難以納入對方眼簾。
所以,本應中立的他,這一刻也站在了興登堡邊上。
他答應了興登堡的請求。
“這是爲了德意志。”貝特曼如此說道。
得到迴應的興登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爾後便離開了貝特曼的辦公室。
目送興登堡離開的位置,貝特曼沉思了一個下午,爾後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了宮廷後院。
可當他剛進入後院時,就立即聽見威廉二世那發泄般的亂砸行爲。
嘴裏還咒罵着興登堡與魯登道夫,怒斥興登堡剛纔的言論,稱這已經嚴重侵犯到自己的皇帝威嚴。
該是察覺到貝特曼的到來,威廉二世停下自己的發泄行爲,並與他說出,自己想將興登堡與魯登道夫送入軍事法庭。可這一想法立即遭到貝特曼的勸阻。
“在沒有出現嚴重過失的情況下,責罰東線英雄,其後果不堪設想。”
本來就只是過過嘴癮而已,威廉二世也十分清楚,貿然懲罰興登堡與魯登道夫並不實際,但他依舊滿懷怨氣。
然而,就在他以爲貝特曼也支持自己時,這位德國首相卻站在了威廉二世的對立面。
“東線戰場上,興登堡與魯登道夫不單抗住了英國人的遠征軍,還碾着俄國人推進。”
“反觀西線戰場,法金漢那絞殺法國有生力量的戰略已經失敗了,可他仍舊想在凡爾登繼續戰鬥下去。”
“無數德意志健兒的生命白白浪費在西線戰場上,而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爲法金漢的錯誤指揮所導致的。”
“所以,臣也贊同興登堡的看法。”
威廉二世那叫一個氣啊。
他認爲,整個德國高層都在針對自己,心裏苦悶苦悶的。
趕走貝特曼後,威廉二世也沒有了玩樂的心情,反而想去了解現在的東西兩線的戰況。
事實上,針對法金漢的抗議並不只有興登堡一人,也絕非從興登堡開始。
自己的兒子威廉也同樣反對法金漢,他甚至反對開啓凡爾登戰役。
凡爾登戰役出現過很多問題,而且也錯失了佔領凡爾登的好機會,其最大原因便是因爲法金漢在下達命令時的不確定性。
他說,需要在凡爾登設立陷阱,不斷絞殺前來支援的法軍士兵。
可是在前期時候,德軍曾有機會去佔領凡爾登。
但這一要求卻被法金漢所拒絕,或許對於法金漢而言,佔領與否都不重要,他只想時刻威脅着凡爾登,讓法軍源源不斷地投送兵力過來,然後被自己的大炮轟得粉碎。
然而就事實而言,即使佔領了凡爾登,法軍也會源源不斷地派兵過來。
而且佔領凡爾登更能減少己方傷亡。
畢竟就地理位置來看,凡爾登一旦失守,巴黎將會陷入危險。
正因爲法金漢拒絕了對凡爾登的佔領,導致德軍與法軍都一起陷入了泥潭當中。
這就是爲什麼,威廉皇子也會反對法金漢的原因。
緊接着就是威廉二世的妻子,也同樣是反對法金漢的力量之一。
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
但有人推測,這可能與已經因病去世的小毛奇有關。
可如論如何,在整個德國高層裏面,法金漢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
他唯一的支持者只剩下了威廉二世。
如今,擺在威廉二世面前的真相,也正如同貝特曼所說的那樣。
西線一片焦灼,東線則因爲兵力不足,導致進攻力度開始變弱。
加上盟友奧匈帝國的一方面敗退,東線戰場依舊能取得如此大成就,只能說興登堡與魯登道夫確實不負東線英雄之稱。
看着報告中那驚人的損失數額,威廉二世第一次感到煩躁。
而擺在桌子上的,不單有戰況報告,還有關於針對法金漢的各種內容。
可威廉二世仍不死心。
人是自己給提拔上去的,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
但是,他也不能無視如此龐大的高層抗議,只能做出一些妥協性的決定。
一天後,他以德國軍事總指揮的身份,下達了指令。
允許東線戰場轉爲防守,並且撤銷了法金漢的戰爭大臣一職,但還是給他保留了帝國參謀長這一職位。
如此一來,他得意滿滿地認爲,自己解決了高層內的分歧。
德國啊,一切都好起來了。
但隨着凡爾登的傷亡逐漸加劇,威廉二世也開始明白,再打下去,別說流盡法國人的血,恐怕連自己人的血也要流盡。
最後,他開始陷入選擇。
是否也要把法金漢的帝國參謀長一職也給撤銷了。
得到這份‘允許防守’的指令後,魯登道夫立即撤銷原本的冬季攻勢。
再打下去,恐怕波蘭方面軍就要被打沒了。
只可惜柏林那邊並沒有說放棄戰鬥,僅僅是允許防守。
這算是一個委婉的文字遊戲,魯登道夫就以此爲基礎,將兵力往後回縮,甚至吐出了不少不必要的陣地。
士兵們也很樂意防守,他們可不想再往裏面送死。
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好。
一開始,德軍的撤退很讓人感到疑惑。
可隨着第一個星期的結束,德軍也依舊沒有發起任何一次攻勢之後,俄軍便開始派出大量的偵察兵。
秋季攻勢之前的例子讓俄軍並不敢放鬆警惕。
不久過後,偵察兵把消息帶了回來。
德軍不單吐出了大部分陣地,甚至還給自己修建了一些生活設施,彷彿要長期留守一樣。
而不久前,布魯西洛夫的攻勢也已經停止了。
結合這兩者來看,瑪利亞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確定。
德軍打累了,不想打了。
軟癱在自己位置上後,瑪利亞甩了甩手,露出一抹久違笑容。
鄧尼金見此模樣,不禁疑惑問道。
“殿下,我們要發起反攻嗎?”
“不用了,讓他們去偵查和做好防備就行,然後再派人去把失去的陣地佔回來就可以了。”
“爲什麼?”鄧尼金問道。“德國人就真的不打了?”
“或許吧……”
“或許?”
“對……或許德國人也不想打了。”
鄧尼金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不久後他離開了會議室,只留下瑪利亞一人在此。
她無法確定德國人是不是真的不想打,所以只能小心爲上。
但是從各方信息來看,加上冬天將至,不打的概率很大,但無論如何,還是小心謹慎爲好。
更何況,國內矛盾越演越烈,弗拉基米爾已經給她提了醒準備。
距離1917,不遠了。
而現在,則是難得的寧靜。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依靠着椅子。
享受着一個人的安靜。
一股乾冷的風,突然間從門縫中吹入,撲在了瑪利亞的後頸上。
冰涼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已經是十月初,天氣開始轉涼。
揉着已經不知多少天沒洗過的長髮,再拉開衣領細細地聞了聞一下。
都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洗澡了,有點味道……
不如,趁這個機會,去洗個澡吧。
就當做,奢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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