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你小鬍子當得了元首,我臺爾曼當不得總統?

作者:符華
“這個世界,正朝着我所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着,我感到了害怕。”

  那是興登堡的一句心話。

  他老了,累了,開始變得力不從心了。

  他所傾訴的對象是威廉皇子,同時還是現役的德國將軍。

  這番話,讓威廉皇子爲之一愣。

  在他心中,自己最害怕的人是父皇威廉二世,而最敬佩的人則是保羅·馮·興登堡。

  內心深處,興登堡的形象是巨大無比,充滿了威嚴,彷彿在他面前,什麼事情都能夠解決。

  可這一次,他卻說自己老了,累了。

  威廉皇子這才發現,自己的這位老師,確實是老了許多許多。

  本應不怒自威的面龐,滿是歲月的痕跡。

  黑色的斑點,疲累的眼袋,滄桑的嘴角,無一例外都在訴說這一件事是。

  他,保羅·馮·興登堡,已經沒有力氣了。

  “興登堡閣下,您……”威廉皇子還想說些什麼。

  這是他所依賴的人,他認爲只要興登堡還在,即使自己成不了德國皇帝,也可以安穩地拿下一個好職位。

  但是,興登堡卻對着他,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擺起了手,讓威廉皇子嚥下了準備說下去的話語。

  興登堡輕搖着無奈的頭,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掩飾地顯露在外。

  威廉皇子看出來了。

  那是遺憾和失望,對現在德國的情況感到遺憾,對身爲皇子的自己感到失望。

  “以後的世界,是你們的世界了,我……終究是老了。”

  說罷,擡起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自此之後,興登堡便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和壓迫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頹廢的老態。

  然後,是1933年3月,國會縱火案的那一天,它到來了。

  突然而來的噩耗,驚醒了在睡夢中的興登堡。

  他拖着沉重而又疲乏的身體,艱難地走出自己的房間,然後來到了手下面前。

  待他接過這份報告,興登堡整個人都愣住了。

  對於nazi黨和德國gcd,興登堡所想到的對策,是制衡。

  這兩個大黨派可以用來互相制衡,互相牽制。

  在1929年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去想的。

  卻沒想到,他還是老了,而阿道夫這種年輕人,確實擺脫了自己的掌控。

  看着手上報告上的內容,興登堡已經推測到阿道夫接下來的行動。

  無非是直接逮捕gcd員,然後讓nazi黨成爲德國的第一大黨。

  如果是往常時候,阿道夫必然走不了這一步,因爲他會阻止。

  但現在……

  緊捏着報告的手,緩緩地放鬆了。

  興登堡已經沒有力氣去管這些事情了。

  不僅僅是累了,他還經常性忘記一些東西,有時候連自己的手下的名字,他都回憶不起來。

  而且,現在的世界正在以他所無法想象的速度進行改變。

  他不得不感嘆一聲,自己已經遠離了現在的時代潮流,世界,逐漸拋棄自己了。

  一聲嘆氣,他垂下了拿着報告的手。

  紙質報告順勢而落,在半空晃動,爾後緩緩落下。

  “就……隨他而去吧。”

  “但是!”護衛心裏震驚。

  本以爲會出現的大怒沒有發生,反而只剩下平淡到極致的冷漠。

  就像是,一切的事情都不想去管。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他不想管了。

  往後的日子裏,興登堡依舊在政壇上活躍。

  但那所謂的‘活躍’,其實也只是在衆多場合裏面,走個過場露一個臉,或者給阿道夫籤個總統簽名。

  如此而已,僅此罷了。

  在工作之後,興登堡就會獨自一人回到家裏。

  家中,依舊有他的親人。

  一直以來,興登堡在外面的形象都是冷酷且充滿智慧的政客。

  這樣的形象就連家庭裏面也是如此。

  一個冷冰冰的一家之主。

  可是,隨着心態的轉變,興登堡回到了自己的家。

  家裏人依舊害怕他。

  已經二十六歲的孫女,因爲興登堡以前的威嚴,而不敢擡頭直視。

  但興登堡沒在意,他只想在家裏,體會一下那所剩無幾的親情。

  這可惜,這種政治強人的親情,本身就不多。

  即使是遠在東歐的約瑟夫,在親情方面也表現得令人着急。

  所以,在處理親情方面的生手,興登堡還是體會不到手下所描繪出來的家庭感。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家人的害怕與恐懼。

  強烈的落空感,讓這位老人感到了無比失望。

  最終在衆多失望之下,興登堡病倒了。

  在病牀上,除了前來彙報工作的手下之外,就沒有人來看望過自己。

  家人不敢來,也不想來。

  阿道夫來過,但他不是來看望自己的病情,而是來這裏確定是真病還是假病。

  就是這樣的孤獨,興登堡感到了無比的冰冷。

  就在興登堡在病牀上,並孤獨地看着窗外的破敗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了。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從未見過,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身份。

  然而,他還是來到了這間病房,並且向興登堡摘下帽子。

  他的面容是典型的德國人,但是,他所說的話,卻讓興登堡感到了在意。

  他說道。

  “尊敬的興登堡閣下,瑪利亞主席,讓我向您傳達問候。”

  “她希望並衷心祝福,您的病情能有所好轉。”

  瑪利亞……瑪……利亞!

  稍作回憶,興登堡便回想起這個女孩。

  在國家地緣政治上,她是自己的敵人,她所暗中支持的德國gcd更是成爲了興登堡最頭痛的存在。

  這樣的人,是他最恨,最希望除掉的強敵。

  可同樣,瑪利亞又是他最喜歡的女孩。

  因爲瑪利亞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孫女小時候的一樣。

  充滿了活潑,調皮,開朗,還有一些小腹黑的鬼點子。

  沒想到,率先提出關心的人,不是自己的家人,也不是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心腹,而是這個屬於自己敵人的女孩。

  但是,已經足夠了。

  還有人記得自己,這對於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一聲苦澀的笑容,笑聲內的情緒複雜萬分。

  這位負責帶來問候的契卡,重新戴上帽子,離開了病房。如此冒險的行爲,對於契卡而言是危險的。

  但他還是做了。

  這不僅僅是因爲瑪利亞的請求,更是因爲尊重這位他國領導人。

  在這位契卡離開之後,病房內有陷入一片安靜。

  可相對於之前‘死水’一般的安靜,卻多了幾分暖色。

  像是,在只有黑白的相片中,低落了一滴淺淺的紅色,增添了一抹鮮豔。

  1934年,興登堡病逝了。

  他的病逝消息,立即傳遍了整個歐洲。

  西歐的國家,爲這位經歷過普法戰爭和歐洲世界大戰的軍人,致以崇高了敬意。

  英國國王喬治五世,親自發了一份追悼電文,發送到德國柏林去。

  法國現任的新總理阿爾貝·勒布倫,也同樣發了一份追悼文,總理愛德華·達拉第親自前往柏林,參與這場屬於興登堡的葬禮。

  由於美國相距較遠,所以羅斯福向駐柏林美國大使發送了一份電報,讓他代表美國,參與魏瑪共和國總統葬禮。

  只不過,羅斯福的電文內容很特別。

  他描述的,並非‘魏瑪共和國總統興登堡’,而是‘魏瑪共和國最後一任總統興登堡閣下’。

  這句話,美國大使自然是不敢隨意說出來。

  而且他認爲,給羅斯福進行電報工作的人,是不是領會錯了什麼。

  要知道,魏瑪共和國可還沒有消失呢。

  所以,除非是羅斯福總統本人想歪了,否則寫錯這份電報的,就只有負責電報的工作人員。

  他不知道的是,他以爲羅斯福的思維知識在第二層,可真正的羅斯福,已經想到了第五層。

  魏瑪共和國,距離消失只剩下時間問題。

  或許是這一個月,又或許是下一年。

  可即使如此,現在的德國也很難有所作爲,因爲德國分裂了。

  原時空中,本應被劃分給波蘭的波森地區,因爲干涉戰爭時期,蘇軍借道華沙,陰差陽錯之下,把波森地區給留下來了。

  所以,這個時空的波蘭,只劃分到了波森地區以外,再到但澤的那一片土地。

  而且因爲那時候的英法兩國,依舊擔心蘇軍會打過來。

  所以,他們在波森地區這裏留下了一些軍隊,直到1926年才完全撤離。

  陰差陽錯之下,造成了波森地區沒有被劃分給波蘭。

  而在1933年的國會縱火案之後,臺爾曼率領德共直接撤到了波森地區。

  隨着nazi黨的勢力擴大,並且正式宣佈德共爲非法政黨,分裂德國的最大叛徒後,德國的形式也開始發生轉變。

  特別是德國的東部一部分城市,也轉變了態度。

  首先響應臺爾曼的,正是薩克森和勃蘭登堡,這兩個州立即迴應臺爾曼,並否決nazi黨。

  只不過,那時候的興登堡還沒死,所以薩克森和勃蘭登堡並沒有表露出太強烈的態度。

  他們只是不斷地以書面形式,抗議柏林那邊的態度。

  奈何,已經成爲德國第一大黨的nazi黨,直接就不看了。

  對於這些抗議信,nazi黨都笑出聲了,屬於是‘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如果說,興登堡還在的時候,還能讓這個德國勉強維持統一。

  那麼,在他死去後,德國立馬陷入巨大的地震當中。

  脆弱的平衡,在衆目睽睽之下,土崩瓦解。

  興登堡的葬禮很隆重,畢竟是現任總統。

  阿道夫肅穆地參與其中。

  可是,那雙凹陷在眼眶內的鷹隼,正俯瞰着眼前的興登堡遺體。

  死去的興登堡是最沒有威脅的興登堡。

  按理說,本應如此。

  可是,不知爲何的,阿道夫卻總覺得,現在的興登堡,恢復了昔日的威嚴與壓迫力。

  那近乎凝成實體的感覺,讓阿道夫有些喘不過氣來。

  明明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卻給他帶來了如此厚重的感覺。

  不明白,不理解。

  他甚至在想,興登堡是不是假死,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局。

  當然,這種荒唐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拋至腦後。

  與其說興登堡是在假死,不如說,興登堡臨死前做了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是密函?還是說,密令。

  興登堡唯一指望的人,只有威廉皇子。

  可是威廉皇子本身就是一個‘父恐’,在威廉二世的要求下,他甚至不敢參與興登堡的葬禮。

  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成事?

  想到這裏,阿道夫的心才勉強放鬆了些許。

  他不認爲興登堡還能有什麼作爲。

  那奇怪的感覺,可能只是自己多疑罷了。

  反正,只要興登堡一死,他就能掌控整個德國,並且開始屬於他的獨裁。

  唯一的威脅,就只剩下臺爾曼了。

  只要他能爭取到英法的支持,到時候,他就能對付德共。

  哀樂奏響,牧師開始唸誦聖詩,禱告,並宣讀興登堡的生平事蹟。

  阿道夫一言不發地凝視着。

  目光,久久沒有挪開。

  那顆不安的心,依舊在躍動不止。

  自己,是否真的遺漏了什麼……

  但無論如此,自己都要走下去。

  不久之後,葬禮結束了。

  阿道夫也按捺不住自己那顆躁動的心,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工作。

  按理說,總統去世了,就應該立即選舉下一位總統。

  有不少人也在爲這個總統之位躍躍欲試。

  可是,當文件落在阿道夫手上時,他拒絕簽字,並且宣佈了一件事情。

  內閣將會修改法律,總理的職務和總統的職務將會合併爲元首。

  而他,就是現在的德國元首。

  儘管有很多反對聲音,但是這些反對聲音在掌控權力的nazi黨面前,毫無作用。

  成爲元首之後,阿道夫開始接管國家的武裝部隊總司令權力。

  他要求軍隊全體軍官宣誓效忠。

  而且,其效忠對象不是德國,也不是憲法,而是對他個人的宣誓效忠。

  可是,就在同一天,阿道夫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興登堡確實是在臨死之前做了點事情。

  這件事很隱蔽,並且被他做出了要求,在自己未死之前,都不能發佈。

  執行者正是威廉皇子。

  這一次,威廉皇子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定力,他堅持到了興登堡死後,阿道夫宣佈獨裁之後。

  然後,將興登堡的遺囑,以廣播的形式,公佈了出去。

  “興登堡總統遺囑,宣佈德共爲合法政黨,恩斯特·臺爾曼爲下一屆德意志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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