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5.先誅心,再殺人

作者:符華
忠誠,是他一直以來所遵守的一條原則。

  他從未放棄,也從不敢放棄。

  這不僅僅是因爲愚忠的原因,更是因爲,他所忠誠的對象,是自己所認可的人。

  ‘孩子啊,這世上真的存在着,仁慈兼英勇的君王嗎。’

  母親臨死之前,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

  那時候,他緊握着母親的手,茫然而不知所措地點着頭。

  即使距離母親去世已經很多年,鄧尼金還是記得這句話。

  可是,直到自己參軍,鄧尼金都見不到這樣的人。

  仁慈兼英勇,這樣的人根本就沒見到過。

  然後,一次支援奧斯曼內部叛亂的事件中,鄧尼金認識到了一位領導者。

  那時候的察裏津市長,沙俄的第三公主。

  鄧尼金被這小小的身影給完全吸引住了。

  她的魅力,她的能力,她所宣揚的公平公正,她所展現出來的唯我獨尊。

  就在那一刻,鄧尼金已經是認定了她。

  然後,隨着二月革命的開始,鄧尼金便隨了瑪利亞,掀起了反旗。

  只不過,鄧尼金的反旗與瑪利亞的反旗完全不同。

  鄧尼金並沒有那麼崇高的信仰,那麼遠視的未來憧憬。

  他只是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那就是以一條忠犬的身份,跟在瑪利亞身邊。

  隨着蘇俄誕生,蘇聯成立,鄧尼金也依舊跟隨在後。

  然後,與他一同的軍官們便組成了一個瑪派。

  在這個瑪派中,不僅只有他,還有布魯西洛夫將軍在此,紅四方面軍的不少前沙俄軍官,也願意加入其中。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開始以自己的方式,擁護着瑪利亞。

  可隨着領導人的更換,蘇聯的高層更遞,他所期待的事情沒有發生。

  在他心目中,瑪利亞就應該成爲最高的統治者。

  即使她在二月革命的時候,否定了沙俄,但憑藉她的功勞和才能,成爲紅色女沙皇那是絕對有資格的。

  就是在這個時候,布魯西洛夫與他分道揚鑣。

  鄧尼金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位比自己更加忠誠的老將軍,爲什麼會叛變了他們共同的理想。

  本以爲布魯西洛夫的離開,會讓自己放下心來。

  卻不料,底下的軍官,開始變質了。

  那份崇高的忠誠,那份只屬於他們的軍人沙文浪漫主義,卻在利益腐朽面前,分崩離析。

  隨着變質的不斷蔓延,整個瑪派,逐漸變得以利益爲主,而非原本的初心。

  可以這麼說,只剩下鄧尼金一人,是保持着對瑪利亞的忠誠。

  正因如此,在這些軍官說出‘叛變’的時候,鄧尼金大怒而起。

  他不允許叛變的出現,又或者說,他絕不允許出現叛變瑪利亞的情況出現。

  貪污,他可以默許。腐敗,他能無視。

  可唯獨背叛瑪利亞,他絕對無法接受。

  所以在叛軍進入基輔之時,鄧尼金依舊堅持自己態度。

  最終,叛軍失敗了,而他也同樣被捕入獄。

  直至現今,他都因爲證據不足而無法入獄,這對於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同時,也會成爲一件壞事。

  隨着鄧尼金走入被預定好的一家屋子時,他的行動自由便受到了嚴格控制。

  無論是喫飯還是喝水,就算是上廁所,鄧尼金都需要進行報備。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鄧尼金,已經失去了屬於自己的自由。

  但再怎麼說他還是有很高威望,所以監視人員對他還是十分照顧,第一天就是在無聊兼看書過日子的情況下渡過。

  然後,第二天到來了。

  鄧尼金起得很早,他彷彿是睡不着一樣,帶着忐忑的心,來到了門口外的小雨亭上。

  就彷彿有什麼他所在乎的人到來似的,鄧尼金安靜地坐在了雨亭內。

  由於這裏是郊外,風景更勝城內幾分。

  在那遠方的雲邊,帶上了清晨的潮汐,淹沒了草種的鳴聲,而他所期待的人,在金黃色的光暈下,漸露身影。

  獨自一人地,瑪利亞來到了這裏。

  該是她的要求,身邊的監視人員都離開了,至少沒有出現在視野範圍之內。

  當瑪利亞走到面前時,鄧尼金已經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一如既往地,他站直了自己的腰桿,正直的軍資,目光如炬,將瑪利亞的身影倒影在眼簾之內。

  “坐。”

  輕盈的一聲,讓鄧尼金不敢怠慢,緩緩坐在了石椅子上。

  冰涼的觸感,讓鄧尼金爲之一顫,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待他看向眼前的這道光時,心中有安穩了些許。

  而這道光,正用這自己的衣袖,拂過了石桌子上的落葉,灰塵。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平靜得彷彿是兩個孤獨的人,以各自的沉默,互相交織着。

  風,不知何時吹起。

  吹散了腳邊上的落葉,枯黃色的,早已沒了昔日的綠蔭活力。

  “在老將軍還活着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感覺。”

  撩起耳邊髮絲,帶着迷離的眼神,她眺望着遠方。

  “我總覺得,即使我失敗了,我不在了,老將軍還是能幫我保護好一切。”

  “後來,他老了,槍都拿不起來了,他那一襲軍裝,已經匿於黑夜,卻依舊帶給我無盡的安全感。”

  “然後,他離開了。”

  轉過了頭,輕輕地瞥了一眼身邊的鄧尼金。

  這一回眸,卻如黑夜。

  “我……我沒有背叛您。”

  “嗯,我知道。”

  那雙蔚藍色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前方。

  火紅色的夕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一點點散開,將凌晨的黑夜往外推去。

  “但是,我很失望。”

  “爲什麼?”鄧尼金連忙追問道。

  “因爲,你觸犯了我的底線……你讓我對你的期待,化作了煙塵。”

  “我沒有背叛!”鄧尼金變得激動起來:“我從未想過背叛您,我的殿下!”

  “可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殿下,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再是。”

  “但是殿下……”鄧尼金剛想反駁,卻被瑪利亞的一記回眸,下意識地嚥了回去。

  “你讓我很失望,你讓我感到了恥辱。”

  “殿下,我真的沒有背叛。”近乎於哀求的聲音,鄧尼金語氣都有些顫抖了。

  “但現在的你讓我感到難過,不是因爲你做的事情,而是因爲,我再也不能相信你。”太陽已經從天邊完全升起,瑪利亞只是默默地注視着蔚藍的天空,連一次正眼都沒有看過身後。

  失望,那是徹徹底底的失望。

  心痛,也是徹徹底底的心痛。

  唉——

  一聲沉重的嘆氣,瑪利亞從這張石椅子上站了起來。

  背對着鄧尼金,邁出了離開的步伐。

  鄧尼金仍想說些什麼,可是,瑪利亞的話語深深刺激着自己的心臟靈魂。

  心裏彷彿被一塊無形的大石頭壓住,嘴巴不停地顫抖,腦子一片空白。

  直至瑪利亞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之內,鄧尼金也無法平息自己。

  因爲,他的信仰,否定了自己。

  風,蕭蕭而過,落葉吹拂到叢邊,與泥土混在一起。

  是灰色的,暗色的。

  …………

  短暫的見面,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半個小時而已。

  那是雙方的最後一次接觸,也是瑪利亞最後的告別。

  在她告別了鄧尼金之後,便開始了自己的一系列工作。

  只不過,在瑪利亞與鄧尼金告別的十幾分鍾後,約瑟夫便得到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對話內容。

  他是有監視的成分在裏面,但更多的,是擔心。

  擔心瑪利亞能不能跨越這個坎,因爲這是成爲最高決策者所必須有的決意。

  很顯然,瑪利亞的做法很讓他滿意,只不過,也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着手中的情報,約瑟夫吐出一口濃煙,感嘆道。

  “瑪利亞真是一個狠人,她完全摧毀了鄧尼金。”

  由於蘇斯洛夫已經在約瑟夫身邊接受培養,因此在書房內,蘇斯洛夫聽到了他的感嘆。

  這份感嘆讓蘇斯洛夫很是不解。

  “總書記閣下,您是說瑪利亞主席她,要槍斃鄧尼金將軍嗎?”

  “槍斃?不不不,缺乏絕對性的證據支持下,槍斃鄧尼金是不可取的,因爲這會毀壞蘇聯的法治制度和政治生態。”

  “那您爲什麼會這麼說?”

  “因爲,她做了一件比槍斃鄧尼金更恐怖的事情。”

  又是抽了一口狠煙,濃厚的煙味瀰漫在書房裏面。

  將手中的情報交到蘇斯洛夫手上,約瑟夫緩緩說道。

  “瑪利亞,摧毀了他心中的信仰,否定了他所追求的一切,當一個人的信仰完全被摧毀,完全被否定時,他將會死掉。”

  “生不如死地,死掉。”

  蘇斯洛夫被這句話深深震懾了。

  因爲,他很清楚信仰能帶來什麼,那是一個人的動力和理念,是驅使一個人的成長與發展。

  可就是這麼一個重要的東西,被瑪利亞親手摧毀了。

  更可怕的是,瑪利亞就是他的信仰。

  “好了,既然是瑪利亞的選擇,那就由她親自去處理吧,或許不久之後,我們就能參加一位元帥的葬禮了。”

  聽到這句話後,蘇斯洛夫只感到了一陣唏噓,但他沒有時間去發出什麼感嘆。

  因爲,擺在自己面前的,是大量的政治工作。

  看着面前的繁瑣文件,又看向正抽着煙,看着窗外的約瑟夫,不知爲何,蘇斯洛夫心中萌生出一個念頭。

  總書記不會在摸魚吧……

  雖說心中有了繁瑣的念想,但蘇斯洛夫還是很珍惜自己面前的這份工作,所以他便拋開腦海中的雜想。

  只不過,唯有一個雜想,他依舊揮之不去。

  他的老師瑪利亞,想在怎樣了。

  …………………………

  與鄧尼金告別後,瑪利亞便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裏面。

  無論是肅反上的調查,軍隊改革上的措施,還是關於落馬被審判者,瑪利亞都親自去處理。

  特別是對叛軍的審判,瑪利亞給予了最大程度的懲罰。

  背叛者,絕不能姑息,絕無可能寬恕。

  曾同爲前沙俄軍官,如今的五大元帥之一的布瓊尼有些擔憂,他向去找瑪利亞求情。

  可是,當他來到瑪利亞的辦公室時,瑪利亞一次正面看他的次數都沒有。

  這是隱晦的拒絕,但布瓊尼還是說了。

  “他們曾經爲我們的事業做出貢獻和犧牲。”

  “二月革命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站在您這一邊,從功勞上去看,不應處以如此大的懲罰。”

  話裏話外,都是爲他們求情,至少避免死刑。

  而且布瓊尼認爲這樣去做不僅能是向這些曾經的同僚求情,更可以避免後世人對瑪利亞的負面評價。

  如若瑪利亞堅定去做,到時候,恐怕會落得一個‘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的評價。

  然而,瑪利亞只是‘嗯’了一聲,便繼續將腦袋埋在工作臺內,頭也不擡地揮着手,表示知道。

  布瓊尼嘆了一口氣,不久後就離開了。

  他很清楚,瑪利亞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什麼,因爲她心意已決。

  在她的簽署下,一道道的‘死刑’被她批准了。

  最後的一筆落下,最後的一張‘死刑’被批准後,瑪利亞放下了手中的筆,整個人都依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凝望着頭頂上的天花板。

  被她簽署了‘死刑’的名單,大部分都是跟隨過她的老戰友。

  有些人,是在第一次巴爾幹戰爭的時候就開始跟隨自己,有些人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就開始跟隨自己。

  他們跟着自己,打過最艱難的華沙保衛戰和佈列斯特保衛戰。

  他們與自己一同扛過槍,殺過敵人,喝過髒水,唱過歌。

  而這一天,她要親自簽署‘死刑’,將這些老戰友,一個個地送入刑場。

  有那麼一瞬間,瑪利亞想將這些‘死刑’令全都撕毀。

  那份充滿感性的衝動,讓她雙手發顫。

  可最終,理性迴歸了高地。

  她再一次落筆。

  鋼筆劃過,留下了一串串黑色的墨水。

  黑色的字,像是在述說着某種決意,又彷彿在給某個故事劃上一個結局,一點句號。

  不久之後,最大規模的死刑,在蘇聯境內實行了,而每一次死刑的執行,都簽署了瑪利亞的名字。

  這一刻,所有人都體會到了瑪利亞最冷酷無情的一面,卻沒人發現,她獨自一人坐在郊外的草坪上。

  ps:後面內容會寫到海參崴那邊的問題,畢竟已經到了1937年7月,避免和諧,changchun我會改成奉天,shenyang改爲喜都,抗聯的英雄楊驥生,會提及,但還是不能詳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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