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6.天無二日,穆聯只能有一個天,清洗來辣
他從瑪利亞的演算基礎上,套入了自己的理解。
由於瑪利亞不是巴基斯坦人,她在演算中,並沒有把‘宗教’給納入最重要的核心點上,所以,在推算過程中不免會有所差錯。
可即使有差錯,其結果也是八九不離十。
特別是‘無法團結’這這件事上,真納無論如何都反駁不了。
因爲,這就是事實。
世界上的三大宗教裏面,伊斯蘭和基督教是互動得最多的兩個宗教,可是基督教往往能得到統一,而穆斯林不行。
基督教確實也存在着很多分歧,最典型的莫過於東正教與天主教之間的對立,經常會出現‘天主教與東正教互相罵對方是異端’這件事。
可即使如此,兩個派系卻不會在同一個國家內出現,而是一個國家一個派系。
例如意大利的天主教,蘇聯的東正教。
但印度地區就不一樣了。
一個伊斯蘭教就直接容納了遜尼派和什葉派,那是死敵一般的關係,卻被強行納入到一個地區。
如此一來,和平就無從談起,更不用說團結了。瑪利亞是站在民族種族角度上,真納則是站在宗教的內部派系上,雙方都有各自的觀點,而這個觀點都走向了一個相同的結局。
滅亡。
當真納推演出一個結局時,他的眼神帶着絕望,雙手捂着額頭,十指插入頭髮當中。
該怎麼做?他不知道。
如何結局,他更沒有頭緒。
一直以來,他致力於穆斯林的大團結,可就現在的推演來看,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他艱難地擡起頭,一開始的雄心壯志,卻在擡起眼眸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瑪利亞主席……”沙啞的聲音,彷彿是灌入了鉛一樣沉重:“巴基斯坦,該怎麼做?”
他是真的累了。
從他加入到穆斯林聯盟到現在,已經是四十多年,可這四十多年時間,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組織內的成員,全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非整個穆斯林。
他爲了‘穆斯林大團結’而做出的四十年努力,沒有任何成果。
這一切,都讓他心灰意冷。
而這一次,他決定尋求其他幫助。
“我已經老了,我怕是等不到更遙遠的未來,所以……我向您尋求幫助,瑪利亞主席。”
“巴基斯坦,該怎麼做。”
看着眼前這個已經66歲的瘦弱領袖,瑪利亞心中生起了憐憫之情。
或許,這就是大多數理想主義者的悲慘命運吧。
嘆了一口,瑪利亞重新給自己的杯子倒滿伏特加,而又緩緩說道。
“對於未來,我有兩個方案,一個是世俗化,一個是土地改革。”
“我理解伊斯蘭在你們心目中的地位,但如果一個國家無法擺脫宗教所帶來的束縛,這個國家將毫無前途,無法前進,無法進步。”
“就像是伊朗一樣,他們已經開始走向世俗化,步伐很慢,但已經起步了,很多政策都是圍繞着伊朗人民而設立,並不是爲了維護宗教地位而部署。”
“當宗教走向世俗化,人民將擺脫歷史的枷鎖,可以走向發展,當人民富裕之後,承載着人民的小舟‘國家’也將會一點點地壯大。”
“而第二步,便是土地改革。”
“國家離不開人民,人民也離不開國家。”
“如若要解放巴基斯坦的生產力,將土地合理地歸還給人民,纔是最好的選擇。”
“提升國家的整體農業產出,就能有足夠的盈餘去投資國家的工業發展。”
“前提是,你這個土地改革得深刻,得徹底。”
“如果還保留着地主,那麼這個土地改革,將毫無作用。”
“爲什麼?”66歲的真納如同一名學生似的,向瑪利亞請教道。
“因爲地主會嚴重影響土地的平均產出。”
“從經濟學角度去分析,影響土地平均產出的最大因素,就是產權。”
“要想提高農業產出,那就必須對農地進行投資,比如修建灌溉系統,提高土地肥沃力,購買更好的拖拉機等設備,然而這都不是農民可以負擔得起,只有大地主可以。”
“但是,階級的剝削性質,讓大地主犯不着去幹這種勞神費力的事情,他們只需要提高地租,向農民放高利貸,就可以佔有大部分利益。”
真納認真地聽着,他甚至借了紙和筆,開始記着瑪利亞所說的話。
“還是經濟學原理,一旦某種商品價格上漲,那麼對這種商品的需求就會減少,供給會增加。”
“但土地不一樣,價格上漲不能讓供需恢復平衡。”
“所以,當對土地的需求越來越大而新增供給爲零的時候,地主階級就有了很大的議價權,可以不斷提高地租和拉高高利貸,將農民給壓榨到極致。”
“如此一來,農民便不會再有動力去提高土地產出,因爲他們提高一點就會被地主給收走一點。”
“當土地被死死地鎖在最低生產線時,那麼,國家政府又哪裏會有資金去投入到工業發展呢?”
“所以,土地改革也同樣需要得到執行。”
說完,瑪利亞又將那伏特加給幹了。
至於土改之後要如何提高農民積極性,提高土地平均產出,這就需要後續去一步步探索了。
畢竟,國情不同,地理氣候不一樣,很多事情都不能照搬套入去執行。
這些話瑪利亞都沒有說,她不是巴基斯坦的保姆,能夠做到這一步就已經很足了。
真納也同樣在思考,該是發冷的緣故,他將瑪利亞遞給自己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穆斯林是不能喝酒的,但他還是喝了。
那火辣的酒精味道讓血液往上翻滾,臉頰充血染紅,但也確實讓他腦子渾渾噩噩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他一邊根據自己記憶記錄着瑪利亞剛纔的話語,一邊對這些話語進行理解。
例如土地改革,又例如農民的積極性與地主的剝削性。
這些問題,他都未曾去進行思考。
不是不願意去思考,而是他沒有意識到這裏面所帶來的危害和嚴重性。
他只是認爲,組織內的地主們太過於考慮自己的利益,卻沒想到,他們所做的行爲,嚴重壓制農民發展,壓制土地產出。當瑪利亞提出這些內容時,他不禁回想起來自己在英國留學時的事情。
在那裏,英國人都是讓他們去攻讀法律,而是哲學、社會學、經濟學、農業學等內容。
這不由得讓真納懷疑起來,這是英國人故意的。
故意把印度的知識分子都培養成他們的打工人。
真納的猜想很快就停止了,因爲在這猜想之前,他從瑪利亞的理論中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些事情無一例外都指向了一個方向。
地主階級。
而現在,穆斯林聯盟裏面,絕大部分高層都是地主或者資本家。
如果真的要實行徹底的土地改革,真納首先要做的,就是與現在的穆斯林聯盟分割,又說者說……
奪權。
嘶——呼!
巨大的壓迫感,僅一瞬間就讓真納感到了窒息。
他擡起雙眸,怔怔地看向瑪利亞,艱難地問出一個問題。
“瑪利亞主席,你……是想讓我成爲穆斯林的罪人啊。”
“罪人?”
瑪利亞眼眉輕挑,以一種冷峻到極致的神態,回答了他的擔憂。
“不,真納先生,當你邁出這一步之後,你不會是罪人,而是一名巴基斯坦的開拓者。”
“如果國家真的需要你來當這麼一個罪人,那麼,你願意爲了國家的未來而踏上罪人之路,亦或是……甘願就此放棄,任由巴基斯坦繼續墮落?”
重新爲他倒滿杯中酒,穆斯林不喝酒,但瑪利亞反其道而行之。
“現在,我給你展現出道路了,走還是不走,由你來選擇。”
真納沒有立即回話,他只是盯着桌案上的這杯酒。
穆斯林是禁酒的,因爲《古蘭經》將其定義爲穢行,是惡魔的行爲。
而瑪利亞所給他鋪墊的道路,正是背叛《古蘭經》。
那是一條惡魔的道路。
真納看着這杯酒,腦海中回想起這四十多年的時光,他做了很多,可他幾乎都無法完成。
現在,是繼續走這四十多年的老路,亦或是跟着他們,走另外一條路?
深深吸了一口氣,真納向前伸出了手,再一次握住這冰涼的杯子,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烈酒落喉,待杯子重重地砸在桌面時,真納長舒一口氣,彷彿放下了什麼東西,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許多。
他沒有說話,但他的舉動,已經向瑪利亞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幹下去,毀滅一切。
沒有枷鎖了,真納徹底放開手腳。
他不是那種愚忠到極致的信教徒,他的宗教信仰確實是伊斯蘭教,但他更注重國家利益,更注重團結性。
思想上的開放,讓真納願意放手一搏。
他已經66歲了,在這個時代中,66歲是很大年紀,都快踏入墳墓了。
人之將死,那就不用再顧慮那麼多。
他願意聽取這位從遠處而來的蘇聯主席,即使雙方見面次數不到五次,但已經足夠了。
因爲,她所帶來的,是徹底的變數。
這份答覆得到了瑪利亞認可,但要怎麼做,又要如何奪權,則成爲了一個難題。
畢竟,現在的穆斯林聯盟是有三個派系,親英派,親國大黨派,和親真納派。
三個派系互相制衡,使得穆斯林聯盟的權力架構異常穩固,誰都無法獨攬大權,從而做出改變。
這是穩定的,同時也是固化的。
如果要進行奪權,其餘兩個派系就會聯手攻擊,誰都佔不了便宜。
但這一次是一個例外。
瑪利亞讓真納跟自己的親信都做好心理準備,並且要去他們全部都要低調。
穆斯林聯盟有士兵嗎?
有的,他們會爲了自保,從而組建屬於自己的部隊。
三個派系中,真納的部隊是最多,可一旦面對其餘兩個派系的聯手,真納的部隊就沒有任何優勢。
但這不要緊,因爲格里芬公司的五萬兵力,早就等候多時了。
鮑斯前來拉合爾之前,其實還去了另外一個隱蔽地方,那是那五萬人的隱藏之地。
要隱藏五萬人並不容易,但是,在這個通訊十分落後的時代中,隱藏五萬人卻非難事。
唯一需要解決的後勤問題,也在屯田的基礎上得到了解決,畢竟這五萬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這裏駐紮了。
交代了這些事之後,瑪利亞要求真納先回去,等候接下來的行動通知。
真納不理解:“難道這樣就行了嘛?”
瑪利亞搖着頭:“當然不是,但我無法完全信任你派系的人,所以這件事我不能透露太多。”
真納明白了,轉身離開。
當他走出貴賓間時,外面的大雨已經完全停息,空氣中瀰漫着溼潤的清新空氣。
深吸一口氣,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舒爽。
他踏出第一步,踩在水灘上,他的倒影在碎在了水中。
真納離開了,瑪利亞也沒有再離開貴賓間,這一切都彷彿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真納的到訪消息,卻被那兩個派系的人所知曉。
很快,拉合爾的上空,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給完全籠罩。
所有人都繃緊着神經,深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一位負責爲瑪利亞當任情報工作的警衛員,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待他重新出現時,已經來到了真納面前,並且將瑪利亞的一份信,遞交上去。
“主席說,你需要大病一場。”
真納愣了一下,接過這份信。
他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略有所思地向這位警衛員說道。
“我的人已經打點好了,但我缺少一個足夠正規的理由。”
真納的理由很簡單,他需要一個‘大義’,就像是三國時期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東西。
要不然,即使他真正控制了穆斯林聯盟,他也無法服衆。
對此,警衛員露出一抹神祕的笑容。
“真納先生,您所擔憂的,瑪利亞主席都考慮到了,請你看信吧。”
真納看了對方一眼,帶着迷惑翻開手上的封信。
上面赫然寫着一個內容。
“以‘不顧聯盟利益,危害蘇聯外交使團’的名義,於兩天後。”
“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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